《存在效应》崇十三

51、酸涩

　　进入三月后，H市已经彻底回温，天气温和舒服，所以即便是拍夏天的戏份也不会违和。
　　棉服、羽绒已经塞到了衣柜里，床上的被子也缩减成了一张。
　　按理来说，这样的天气晚上睡觉并不会冷，压根不用挤在一起互相取暖，可何胥和许未闻依旧挤在一张被子下。
　　许未闻个粗神经的竟然好几天都没回过味。
　　还是老油条黄文鹤先在片场看出了些异样。
　　这俩最近有了点突飞猛进的进步，越来越流畅的感情戏就好像真的与剧本里的两位主角感情同步了一样，吻戏更是渐入佳境。
　　今天的戏份是整部剧里鲜少用到清场的戏份。
　　乔绥和许未闻这些天一直住在一个屋子里，很古早的木窗，床头还雕刻着暗纹，其实都够躺下三个成年人。
　　所以一直都是维持着一种互不打扰的距离。
　　农村里的夜晚是能清晰的听到蝉鸣与蛙叫的，而小院外就有一条小溪，夜幕一降下来，青蛙就开始狂欢了。
　　小院里的杂草虽然已经清理过，但蚊虫依然不少。
　　房间的窗户虽没到破破烂烂的程度，但也抵挡不住神龙不见首尾的蚊子。
　　乔绥从小就比别的小孩更吸引蚊子，夏天总是满腿的红包，有时耐不住痒了还会挠的血淋淋，骇人的很。
　　所以他们家院里常年都养着十来株的八宝景天，乔绥姥姥总揪下几片揉碎了敷在他腿上，看着外孙痒的龇牙咧嘴然后乐呵呵的说自己小外孙的血是甜的，蚊子喜欢的不得了。
　　几年过去，院里头的八宝景天早已物是人非，乔绥住在这的几天已经被蚊子迫害的裸露在外头的胳膊脚踝没一块好皮肤了。
　　村子里有个已经八十岁的老手艺人，编的竹篮菜筐都格外精巧，这东西城里很少见，乔绥小时候见过几次这个姓高的老爷子，没想到这回回来，老爷子一眼就认出了他，乔绥喜欢看老高编东西，连着几天早上刚破晓就出门。
　　今天下午还从老高那顺回来了两把竹扇子。
　　两人平躺在一起，外头的月亮白的屋内都不用开灯。
　　林北南两只手托在后脑勺后，听着身旁人的叽叽喳喳：“我最近从老高那偷学了好多，等咱们回去的时候我给你编个小杯垫怎么样？”
　　伴随着乔绥说话声的还有他手里挥舞不断地扇子声，呼呼的比他的声音还叫人烦躁。
　　从一进屋起乔绥就嚷嚷有蚊子叮他，可林北南被感受到一点。
　　这会儿，乔绥应该是痒的睡不着只能缠着林北南同他一起说话。
　　乔绥把扇子从右手换到左手，他就不嫌累，扇扇子的速度一点没降下来，耳边呼呼的声音更大了，虽然林北南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睡不着的。
　　他听着乔绥难耐的抽气声，终于把憋了好久的话说了出来：“要不你明天回嵩华吧。”
　　呼呼的风声顿时就停止了，乔绥扭头看着林北南的侧脸问：“为什么？”
　　“你不用因为我在这受苦。”因为隐忍着某种情绪，林北南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随即，乔绥反应过来林北南为什么会这样说了，他的右手还在小腿上不停的抓来抓去，嘴上却是无所谓的语气：“嗨，这没事，明天去村里小卖部买瓶花露水。”
　　“不用买花露水了，明早我去借车送你回市里。”这句话甚至能听出一丝不耐烦。
　　乔绥没听出林北南语气的不对劲：“啊——真不用……我……”
　　他还没说完就被硬生生地打断：“我说了，你回嵩华吧。”
　　“呃，那你什么时候回？后天吗？还是过几天。”乔绥还在很天真的问。
　　谁知道林北南却说了句：“只有你回，我回不去了。”坚定又带着些隐忍。
　　这下，乔绥就算反应再慢半拍也能听出林北南说话是带着些情绪的。
　　他将扇子放在了凉席上，整个人坐了起来，盘着腿面朝着林北南：“我不会回去的。”他这话说的竟然斌林北南还要坚决几分。
　　顿时将林北南隐忍的情绪彻底点燃，只见黑暗里有个人影快速从床上坐了起来，双腿屈膝，没有正对着乔绥的方向，即使是黑幕里他也怕看到乔绥使他心软。
　　“你比我还要清楚我回来这里的目的，我可以大大方方地承认我就是在怀念过去，我怀念那个夏天的亲吻和告白，这些年来我没有一分一秒的后悔过，是过自己纵容自己沉沦的，我可以永远的沉沦在回忆里，你能吗？你女朋友，你的工作，你以后依旧会结婚生子，你永远不会怀念过去，更不会留下来。”这段十分酸涩的话林北南说的并不多困难，反而有种终于释怀的怅然。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所以你听懂了吗？我爱你，六年前六年后都一样，朋友兄弟没法做了，只有一条路，而那条路注定不是你想要的。”
　　乔绥听呆滞住了，在此刻他确实清醒的意识到那些感受不是错觉，分别六年后的林北南与从前差别有多大，十八岁之前的林北南是绝对不会轻易说出这种惊世骇俗的话的。什么爱……什么朋友兄弟没法做的……
　　给乔绥听的心脏怦怦直跳，生怕叫旁人听到了去。
　　可是抬头在房间里望一圈，除了黑还是黑，根本没有旁人，有的只是两道频率不同的呼吸声。
　　似乎是早已经将乔绥的这种反应预料到了，一声轻笑，林北南重新躺回去，这次是背对着乔绥的姿势。
　　乔绥努力睁大眼睛，终于辨出了些属于林北南的背影。
　　“真的没有做回朋友的机会了吗？”他的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在林北南耳朵里就像是被自己那翻剖白吓到了一样，心底酸溜溜的但还是得忍住不吭声。
　　“实在没有机会的话，也可以……尝试一下另一个机会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汗珠顺着乔绥的脸颊十分缓慢的向下滑动，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一个尾音落下。
　　然后就是静，像是陷入了某种可怕境界的静，林北南的双眼第一次流露出空洞这种情绪。
　　乔绥好不容易跨过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却没听到回应，开始有些恐慌了。手不自觉地摸上自己的膝盖来回磨蹭，这回分明没有被蚊子叮。
　　“乔绥，你别耍我。”很久之后，林北南才像吐气一样，吐出一句话。
　　“我没耍你！”乔绥明显着急了，往林北南的位置移动了下，上半身甚至往前扑了下。
　　“我没开玩笑，我不知道我爱不爱你，但是我知道我应该是离不开你的，这六年已经让我知道了这个可怕的真相，我不想和你分开，我只谈过女朋友，如果……实在不行，我愿意试试。”乔绥怕林北南反悔，语速都跟着加快了。
　　林北南转身，两个人极近的距离，很容易分辨出近在咫尺的面容，额头、眉眼、鼻尖、下巴都清晰了起来，林北南的目光在乔绥的脸上流转片刻，发现他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样子，这让他心头一震，“你是说？”
　　“嗯。我说我愿意试一试。”这一次，乔绥多了几分坚定。
　　接着，他就听到一阵急促的呼吸声，然后天旋地转之间他换了个方向，黑暗中让他有些张皇的抓住了握着自己肩膀的林北南的手。
　　他的动作很用力，几乎是将乔绥摔回枕头上的。
　　“乔绥，你知道的吧，说出来的话不能再收回去了。”
　　月光早已在越升越高，一簇皎白的光从窗外照射进来，这下乔绥清楚的看到了他们的姿势，林北南压在他身上，虽然一只手撑在旁边为两人身体之间隔出了一些距离，可是他们的面部离得十分近，灼热的呼吸让他浑身发烫，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林北南眼底的火光。
　　手顺着他的小臂往上抚慰性的摸了下：“我知道，我说的都是真话。”
　　待他说完，林北南定定的盯着他看了几秒种，然后将视线移到了乔绥的嘴唇上，这道视线太难让人不注意，乔绥下意识地抿了下唇，结果林北南的手却从他的肩膀上移开，覆上了他的下嘴唇，指腹微微用力将他的唇向外搓。
　　直到那块皮肤被蹂躏的发红，林北南低下头，吻上了觊觎许久的粉唇。
　　如同乔绥所猜测，他的唇确实滚烫的像火球，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火光之中。
　　黄文鹤没喊卡，这场戏就得一直进行下去，剧本上对这段的描写也并没有特别仔细，但是这个场景是林北南和乔绥关系转变的最大一个节点，不知是感情上的关系，还有乔绥对林北南触碰的沉沦。
　　尺度大小能否上映会不会删减不是演员该思考的问题，清场就是要让何胥和许未闻毫无保留地尽情发挥。
　　房间里只有两台机器和摄像，黄文鹤在院子里的监视器前看着屏幕里的画面，还在等待。
　　乔云庭这厮平时看着吊儿郎当，但是几乎场场都在现场盯戏。
　　“怎么着？”黄文鹤觉得差不多了，问他。
　　乔云庭觉得还差点意思，下巴点了点屏幕里头：“乔绥上衣都没被林北南脱下来呢，别着急。”
　　黄文鹤回头，果然看到3号镜头里许未闻已经被何胥扒的要掉不掉的上衣。
　　确实够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