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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清明节已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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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节已至,去年此刻正下着绵绵细雨,今年却是天朗气清。
远远看去,家家户户的门楣上都已按照旧俗,插上了新折的柳枝条。平日里宁静的村路上,如今也热闹起来。许多在外谋生的游子都赶回来,脸上带着归乡的那份亲切。
年轻的夫妻,手里还牵着七、八岁的孩童,瞧着孩子的模样,又比去年长高了许多。
他们见到村里的长辈,便熟络地停下脚步,脸上带着近乡情怯的神情问候着:“七叔公,身体可还好?”“六婆婆,我们回来看您了!”
远处的烟囱上也正冒着热腾腾的白气,院外的空地上,叔叔、婶婶们围坐在一起,处理着刚摘来的艾草,这是准备制作清明粿。那青翠的艾草与糯米粉混合,接着做成一个个像饺子或者像圆球一样的模型,里面包裹着或甜或咸的馅料,最后放到烧开热水的锅中蒸上一蒸,就这样一道特有的美食完成了!它不仅仅是一道简单的食物,更是每一年村里的居民对逝去亲人的思念与祈福。
与此同时,连村子里的几只黄狗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不同往日的氛围,不再四处乱窜,而是悠闲地趴在路边,眯着眼睛,偶尔甩动一下尾巴,看着来往的人们。
孙苏荷在家中,也一早忙碌地准备了香烛、纸钱、酒水,以及几样父母生前爱吃的清淡小菜和刚蒸好的清明粿。往年的今日,她都是独自准备这些,心中总是有些落寞。而今日,她的脸上虽然依旧带着对父母的怀念,但嘴角却不时挂着一丝温暖的笑意。
她将祭品仔细地装进竹篮,然后对正在院中说话的慕晚秋和沈墨柔声道:“晚秋妹妹、沈大哥,我去后山看看父亲和母亲。今日祭扫的人多,山路可能走得慢些,中午或许会晚些回来。我已经备好了吃食放在厨房的锅里,你们若是饿了,直接上灶热一热便好。”说完便提起东西准备出门,接着回头补充道“我也会和爹娘说,今年认识了两位很好的朋友。”
慕晚秋闻言,心中动容,走上前轻轻拥抱了一下孙苏荷,在她耳边低语:“苏荷姐姐,代我们向伯父伯母问好。我们等你回来。”
沈墨也收敛了平日的跳脱:“放心去吧,不用担心我们,路上小心。”
另一边,刘婶家的院子也格外热闹,她在外地做学徒的儿子也回来了,正帮着母亲一起准备丰盛的祭品和午饭,锅里炖着肉,香气扑鼻。
敖叔则提着一壶酒和几样卤味,显然是准备去祭奠完先人后,与回家的子侄辈喝上两杯。
而裴守仁的药铺今日也歇业,他右肩上扛着一把锄头,手里提着一篮装着干净的祭品和昨日买来的水果,默默地向村后家族的墓地走去。
孙苏荷在朋友们温暖的目光中,提着竹篮,融入了那纷纷前往后山祭扫的人流之中。
这天后山的坟茔区已有不少人的身影,许多坟前长满青草和各色小野花,坡地上还生出几株较高的小野树,阳光洒在上面得庄重而并不阴森。
孙苏荷来到父母的合葬坟茔。她放下竹篮,先是仔细地用手拔除坟头周围的杂草,又将散落的落叶清理干净。做完这些,额角已微微见汗,她取出香烛,用火折子点燃三柱清香插入坟前的泥土中,并且摆放了带来的祭品。
做完这一切,她退后一步,整理了一下衣裙,然后缓缓跪在坟前的空地上。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两块并立的、刻着父母名字的简陋石碑,她太想念记忆中两张慈祥的面容。
过了一会儿,她才轻声开口,声音不高,就像是在与坐在面前的父母拉家常:“爹,娘,苏荷来看你们了…今年清明天气真好,你们这里也暖和吧?我带了你们爱吃的菜,还有刚做的清明粿,用的是最嫩的艾草,你们尝尝…”
她顿了顿,脸上浮现出温暖的笑意,语气也变得轻快了些:“爹,娘,今年和往年不一样了。女儿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我认识了两位很好的朋友,一位是慕晚秋妹妹,她不仅长得好看又侠义,性子可好了;另一位是沈墨沈大哥,他从很远的上京来,为人爽朗正直,虽然有时候有点傻气…”说到这里,她忍不住轻笑了一下,仿佛在分享一个小秘密。
“咱们家里这几天热闹多了,女儿心里…也暖暖的。你们不用担心我,我现在过得很好,跟着裴叔采药,还有一位药王谷的神医教了我医术,我也能照顾自己。你们在那边,也要好好的,互相照顾…”
她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近日的琐事,比如采到了什么难得的药材,帮村里的大叔、大婶治好了伤…
跪拜良久,诉尽衷肠,孙苏荷才再次恭敬地磕了三个头,柔声道:“爹,娘,我回去了。你们放心,我会努力的过好日子。”她站起身,将祭品略作整理,留下给父母的,收回了碗碟。
下山路上,祭扫的人群已渐稀疏。就在一个岔路口,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裴守仁正扛着一把旧锄头,从另一条小径走来,看样子也是刚祭扫完墓。
“裴叔!”孙苏荷小跑着迎了上去。
裴守仁听到后抬头,见是她,脸上露出慈和的笑容,但随即又担心地叮嘱:“苏荷啊,当心点,这山路不平,别摔着了!”
孙苏荷在他面前停下,气息微喘,关切地问道:“裴叔,前两日我去药铺找您,正巧您不在,吴婶说您被桃李村的人急急忙忙请去送药了?没什么大事吧?”
裴守仁放下肩上的锄头,叹了口气,解释道:“是啊,桃李村的卯贵良,突然说胸口疼得像要裂开,喘不上气,他家亲戚慌得不行,直接套了牛车把我拉了过去。幸好去得及时,灌了应急的药,算是缓过来了。唉,年纪大了,又是旧疾。”说着,他摇了摇头,但神情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人没事就好,真是辛苦裴叔了。”孙苏荷真心为病人感到庆幸。
裴守仁点点头道:“你方才问起…是有什么事吗?”
孙苏荷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裴叔,您这两天…在桃李村,可曾见到或是听说,那走马帮的郭墩回来了吗?”
“郭墩?”裴守仁花白的眉毛微微拧起,有些疑惑地看着孙苏荷,“那常年在外跑帮的汉子?你什么时候和他有来往了?我倒是没特意留意,他一年到头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数,这次清明应该是回来了吧。怎么突然问起他?”
孙苏荷说着说着与裴叔并肩而行,一边将事情原委道来:“我和那郭墩自然是不熟的。是前几日,我去北面那片山崖附近采药,不小心脚下打滑,差点跌落悬崖,万幸被两位路过的新朋友及时救下—他们一个叫慕晚秋,另外一个叫沈墨。后来天降大雨,我们便到山脚下那座废弃的清凉寺避雨…结果,在寺里发现了一具女尸。”
裴守仁的脚步停顿下来:“女尸?!”
“嗯,”孙苏荷点头,声音压得更低,“我们仔细辨认了,那死者…正是郭墩的妻子,施九娘。”
“什么?!”裴守仁脸上写满了震惊与忧虑,“竟有这种事!那你…你们都没事吧?有没有招惹什么是非?”他上下打量着孙苏荷,眼里满是关切之意。
“我们没事,裴叔放心。”孙苏荷连忙安抚,“当时还有两个误入寺庙的闲汉,也已问明与命案无关。我们已将尸身暂时安葬在寺庙后山了。”
裴守仁听后,反而更加严肃,语重心长地对孙苏荷说:“苏荷啊,你听裴叔一句劝。这种事情,千万要躲着点!你们都是年轻孩子,万一牵扯进去,有理也说不清!我们都是安分守己的老实人家,这种命案,合该报与官府处置,让衙门的差爷们去查。”
孙苏荷能感受到裴叔话语里真切的担忧,她乖顺地点头:“知道了,裴叔,我会小心的。我们也正是这个意思。明日,我打算和晚秋妹妹、沈大哥一起去一趟桃李村,先找他们村的里长说明情况,再看看那郭墩是否已经回家,或是能否联系上他。”
裴守仁听她已有打算,且懂得先找里长,略略放心,但仍不放心地叮嘱:“去找里长说明情况便好,莫要自己胡乱打听,更不要与人起争执。明日去时,需要我陪你们走一趟?”
孙苏荷笑笑后摇头道:“不用了裴叔,有晚秋和沈大哥陪着,我们三人互相照应,不会有事的。您还要照看药铺。”
两人说着话,已走到了村里路口。
孙苏荷:“裴叔,那我先回去了。”
“好,快回去吧。记住,万事小心。”裴守仁站在路口,目送着孙苏荷的背影,直到她拐过弯看不见了,才扛起锄头,朝着自己那间药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