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隐》烟染兰笺

28、第 28 章

　　乌木尔洪亮的声音在河滩上回荡，带着西凉人特有的粗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他口中的“破城利器”和“神仙醉”，无疑指的就是那些军械图样和“幽蓝烬”毒物。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扮演账房先生的玄甲卫努力维持着镇定，按照事先套好的说辞，躬身赔笑：“乌木尔大人，东西都带来了，就在车上。靖王殿下吩咐，务必亲手交到您手中。”他示意了一下身后的车队。

　　乌木尔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扫过车队，尤其在迟边澍和宋之河身上多停留了几瞬。迟边澍刻意微微佝偻着背，收敛了全部气势，看起来像个沉默寡言的护卫。

　　宋之河则低垂着眼，扮演着文书之类的角色。

　　但乌木尔能成为一部首领，绝非易与之辈。他并没有立刻让人上前交接，反而踱步走近车队，皮笑肉不笑地道：“靖王殿下倒是守信。不过，此次交易非同小可，光是看看图样和药粉可不行。殿下承诺的，能打造这些利器的工匠何在？还有懂得使用这‘神仙醉’的药师呢？”

　　他这是在索要技术人员！超出了之前获得的信息！

　　假账房脸色微变，一时语塞。气氛瞬间绷紧！几名西凉护卫的手，下意识地按上了刀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宋之河忽然上前半步，依旧低着头，用刻意压低的、带着些许南方口音的官话恭敬道：“回乌木尔大人的话，工匠与药师行程稍慢，由另一队人马护送，明日方能抵达。殿下担心大人久等，故命我等先将图样与样品送至，供大人验看。殿下的一片诚意，还望大人明鉴。”

　　她反应极快，借口合情合理，语气不卑不亢，恰到好处地缓解了对方的疑心，也给了己方缓冲的时间。

　　乌木尔眯起眼睛，盯着宋之河看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原来如此！靖王殿下考虑得周到！好，那就先验货！”

　　他一挥手，几名西凉武士上前，开始检查车上的箱子。

　　宋之河暗暗松了口气，与迟边澍交换了一个眼神。迟边澍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货物被逐一打开，精美的军械图样和几罐密封的“幽蓝烬”呈现在乌木尔面前。他拿起一张弩机图样，仔细看了看，眼中露出贪婪和满意的光芒，又打开一罐“幽蓝烬”，小心地嗅了嗅，点了点头。

　　“不错，确实是好东西！”乌木尔满意地拍了拍假账房的肩膀，“回去告诉靖王殿下，他的诚意，我乌木尔收到了！待工匠和药师一到，答应他的事情，我西凉健儿绝不会食言！”

　　他所说的“答应的事情”，自然是指合力夺取天下。

　　假账房连忙点头哈腰：“一定带到，一定带到！”

　　眼看交接即将顺利完成，乌木尔似乎心情大好，邀请道：“诸位远来辛苦，不如就在我营中歇息一晚，明日再返回？也好等另一队人马到来。”

　　留宿？这无疑是巨大的风险！夜长梦多，很容易暴露身份！

　　迟边澍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宋之河心念电转，再次开口，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为难：“多谢大人美意。只是……殿下严令，交割完毕，需即刻返回复命，以免途中生变。况且，后续人马路径不同，未必会经过此地，我等还需前去接应指引。不敢耽搁大人正事。”

　　她再次以靖王的命令和接应为由，婉拒了留宿，合情合理。

　　乌木尔似乎有些遗憾，但也没再强求：“既然如此，那就不留诸位了。替我向靖王殿下问好！”

　　“一定，一定！”

　　交易完成，“靖王府”车队开始调头，准备撤离。

　　然而，就在队伍即将离开河滩，融入暮色之时，异变陡生！

　　一名西凉斥候快马从远处奔来，用西凉语大声呼喊着什么。乌木尔脸色猛地一变，厉声喝令：“拦住他们！”

　　瞬间，数十名西凉武士刀剑出鞘，将车队团团围住！

　　气氛骤然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乌木尔大人，这是何意？”假账房强作镇定问道。

　　乌木尔脸色阴沉，大步走来，目光如刀般刮过车队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迟边澍和宋之河身上，用生硬的汉语冷笑道：“差点被你们骗了！我刚接到消息，有一支来历不明的精锐骑兵，冒充我西凉游骑，袭击了我们一个小型补给营地！看方向，正是从你们来的地方！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身份暴露了！是因为他们沿途为了避开西凉哨卡，不得已袭击的那个小营地吗？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玄甲卫们的手，悄然握紧了藏在衣服下的兵刃。

　　迟边澍缓缓抬起了头，一直佝偻的背脊挺直，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再无丝毫掩饰，只有睥睨天下的冷冽与杀意。

　　他轻轻推开挡在身前的假账房，迎着乌木尔惊疑不定的目光，用纯正而冰冷的西凉语，一字一句地说道：

　　“本王，迟边澍。”

　　“迟边澍”三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金沙河畔！乌木尔瞳孔骤缩，脸上瞬间写满了难以置信与骇然！他猛地后退一步，指着迟边澍，声音都变了调：“你……你不是重伤垂死，在朔风城吗？！怎么可能在这里？！”

　　而几乎在迟边澍表露身份的同一瞬间，玄一如同鬼魅般动了，目标是——擒贼先擒王，直取乌木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