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隐》烟染兰笺

30、第 30 章

　　西凉王庭近卫军！那飘扬的苍狼旗，那阳光下闪烁的精致锁子甲，那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带着王庭特有肃杀气息的铁骑，无一不在宣告着——真正的绝境，降临了！

　　这支军队的数量，远超乌木尔的部众，恐怕有数千之众！而且是最为精锐的王庭直属力量！他们显然是被此处的战斗动静，或者更早之前补给营地被袭的消息吸引而来！

　　刚刚因擒获乌木尔而稍缓的气氛，瞬间冻结，比金沙河的河水更冷！

　　被剑指咽喉的乌木尔，眼中猛地爆发出狂喜与狠厉的光芒，他嘶声吼道：“是王庭近卫！迟边澍！你跑不了了！放开我，或可留你全尸！”

　　迟边澍握剑的手稳如磐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飞速掠过的计算。

　　他看也没看乌木尔，目光死死锁定那支越来越近的王庭近卫军，尤其是冲在最前方、那名身着华丽银甲、气势彪悍的将领。

　　“玄一！”迟边澍声音低沉急促，“带几个人，押着乌木尔，退入河滩那片乱石区！依托地形固守！宋之河，你跟紧我！”

　　乱石区位于河滩一侧，怪石嶙峋，能一定程度上阻碍骑兵冲锋，是眼下唯一能凭借的地利。

　　“是！”玄一毫不迟疑，一把揪住乌木尔的衣领，短刃依旧抵在其后心，带着几名玄甲卫迅速向乱石区退去。

　　迟边澍则一把拉住宋之河的手腕，脚步疾退，同时对着剩余的、仅存数百的将士厉声下令：“结圆阵！缓步后退！弓弩手准备！听我号令！”

　　他的命令清晰果断，带着一种能稳定人心的力量。

　　残存的玄甲卫和骑兵们迅速执行，圆阵再次结成，虽然稀薄了许多，却依旧带着钢铁般的意志，一边用弓弩零星射击延缓追兵，一边向着乱石区缓缓移动。

　　王庭近卫军的速度极快，转眼间已冲至近前。那名银甲将领勒住战马，举起弯刀，身后汹涌的骑兵洪流如同遇到礁石般，向两侧分开，形成一个巨大的半圆，将迟边澍这支小小的队伍连同乱石区，彻底包围了起来。

　　银甲将领目光扫过场中，先是看到被玄甲卫挟持、脸色难看的乌木尔，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他的目光便牢牢锁定了被众人护在中央、即便身处绝境依旧气势不凡的迟边澍。

　　“镇北王，迟边澍？”银甲将领开口，声音洪亮，带着西凉贵族特有的傲慢与审视，“果然名不虚传，竟能潜入到此地，还擒了乌木尔这蠢货。”

　　他说的竟是颇为流利的汉语。

　　迟边澍持剑而立，冷冷地看着他：“既知本王名号，还敢前来送死？”

　　“哈哈哈！”银甲将领大笑，“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我乃西凉王庭万夫长，勃尔金！今日，便用你镇北王的人头，祭我西凉战旗！”

　　他弯刀前指，厉声喝道：“杀！一个不留！”

　　“吼！”数千西凉铁骑发出震天咆哮，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四面八方朝着乱石区和圆阵发起了猛烈的冲锋！大地在马蹄下颤抖！

　　“放箭！”迟边澍怒吼。

　　幸存的弓弩手射出最后一波箭雨，射翻了冲在最前面的数十骑，但相对于庞大的骑兵洪流，这不过是杯水车薪！

　　下一刻，钢铁洪流狠狠地撞上了圆阵！

　　“砰！”

　　如同巨浪拍击礁石！最外围的玄甲卫瞬间被撞飞、砍倒！圆阵肉眼可见地向内凹陷、压缩！

　　惨烈的肉搏战瞬间爆发！每一寸土地都在被鲜血浸染！玄甲卫和边军骑兵死战不退，用身体和生命组成堤坝，抵挡着骑兵的冲击。

　　迟边澍剑光如龙，每一次挥出都必带走数条性命，他如同定海神针，守在阵眼最前方，哪里危急便出现在哪里！宋之河被他紧紧护在身后，能清晰地听到他因剧烈运动和牵动伤口而变得粗重的呼吸，能看到他额角不断渗出的、与汗水混合的冷汗。

　　这样下去，最多一炷香的时间，他们所有人都会被这钢铁洪流彻底碾碎！

　　宋之河看着眼前惨烈的景象，看着不断倒下的将士，看着迟边澍勉力支撑的背影，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绝望如同冰冷的河水，漫过心头。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不！不能！

　　她猛地抬头，目光越过惨烈的战场，死死盯住了那个被玄一挟持在乱石区边缘、正紧张观战的乌木尔！又看向那个正在指挥进攻、意气风发的勃尔金！

　　一个极其冒险，甚至是异想天开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她的脑海！

　　她猛地拉住迟边澍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在他耳边急速说道：“王爷！擒贼先擒王不够！要……制造混乱，更大的混乱！让勃尔金和乌木尔……互相猜忌！”

　　迟边澍一剑劈翻一名冲来的西凉骑兵，百忙中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更多的是信任：“如何做？”

　　宋之河语速快得如同爆豆：“勃尔金是王庭直属，乌木尔是部族首领，他们未必一心！告诉勃尔金，乌木尔早已暗中与我们勾结，此次是故意引我们前来，意在借刀杀人，削弱王庭近卫军，助他夺取王庭大权！”

　　离间计！在绝境中，兵行险着！

　　迟边澍眼中精光爆射！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此计虽险，但确是死中求活的唯一可能！西凉内部并非铁板一块，部族与王庭的矛盾由来已久！

　　“好！”迟边澍没有任何犹豫，猛地吸一口气，用内力将声音远远送出，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混乱的战场上，用的是西凉语：

　　“勃尔金！你中计了！乌木尔早已归顺本王，此次是故意引你前来！他与靖王勾结，欲借我之手，除掉你这王庭鹰犬，好让他乌木尔部，取而代之！”

　　此言一出，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再次投入烈火！正在疯狂进攻的西凉骑兵们攻势不由得一滞，无数道惊疑不定的目光投向了乱石区的乌木尔，又看向了主帅勃尔金！

　　勃尔金脸上的傲慢瞬间凝固，他猛地扭头，目光如利箭般射向脸色大变的乌木尔，厉声喝道：“乌木尔！他说的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