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离别（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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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烛摇曳，映得殿内光影斑驳。穆戎静立在床榻边，目光落在刚醒的周槿钰身上。他面色尚带着初醒的倦意，眼睫轻颤，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唇色微凉，似是还未从先前的怒意中完全缓过神来。
穆戎指尖不自觉地蜷了蜷，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分明给周槿钰留了一封信，那信里将前因后果、自己的苦衷与考量都写得清清楚楚，若是周槿钰看了，怎会还发那样大的脾气，甚至闹到气血翻涌的地步？
这般想着，穆戎压下心底的些许疑虑，声音淡淡的，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试探：“槿钰，你可有看李期给你的信？”
话音落下，床榻上的周槿钰先是愣了愣，随即眉宇间染上浓浓的疑惑，他撑着手臂坐起身，锦被从肩头滑落。“李期？”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语气里满是茫然，“他何时给过我信？我从未见过。”
穆戎心头一沉，眉头微蹙：“不可能。那日我亲手将信递给他，再三嘱托他，务必将这封信完好无损地交到你手上，他当时应得好好的，怎会说没给？”
“我不信。”周槿钰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眼底的疑惑转为愠怒，“为了找你留下的只言片语，我连你先前住的穆府都翻了个底朝天，书房的暗格、卧房的抽屉、甚至庭院里你常坐的那棵树下，我都让人仔细搜过，别说一封信，就连半张纸的字迹都没有！”
他说着，胸口微微起伏，显然是又想起了之前四处寻觅却一无所获的焦灼与失望。那时他以为穆戎是不告而别，是全然不顾及两人的情分，满心的委屈与愤怒无处宣泄，才会在见到穆戎归来时，情绪失控到那般地步。
穆戎站在原地，指尖泛白。他细细回想当日的情景，自己将那封写了满满三页纸的信郑重地交给李期，李期躬身接过，眼神诚恳，连连保证定会亲手送到周槿钰手中，绝不敢有半分差池。可如今周槿钰却说从未见过，这中间究竟出了什么岔子？
一瞬间，一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穆戎脑海中炸开——难道是李期，将他的信给烧了？
这个推测太过惊人，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合理性。李期是他身边跟随多年的侍从，平日里办事稳妥，从未出过差错，可若不是他动了手脚，那封信又怎会凭空消失？
穆戎面色凝重，将自己的猜测缓缓说了出来。
周槿钰听完，脸上的怒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疑虑。“不对劲，”他沉声道，“李期跟着你多年，按理说不该有这样的胆子，除非……”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锐利，“除非他另有图谋。”
话音刚落，周槿钰便扬声唤来门外的侍从：“去，立刻彻查李期，从他入穆府那日起，他的行踪、交往的人、甚至平日里的言行举止，都要一一查清，尤其是那日穆戎托他送信之后，他都做了些什么！”
“是，殿下。”侍从躬身领命，转身快步离去，脚步急促，显然也知晓此事的严重性。
接下来的几日，两人皆是心神不宁。穆戎时常坐在窗边，望着庭院中飘落的枯叶发呆，心里反复回想与李期相处的点滴，试图找出些许蛛丝马迹，可想来想去，都觉得李期平日里表现得忠心耿耿，实在看不出半点异样。
周槿钰则每日都在等待侍从的消息，他性子本就急躁，这般悬着心的日子更是让他坐立难安，时常对着一桌佳肴毫无胃口，夜里也睡不踏实，总觉得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终于，三日后，侍从匆匆归来，神色凝重地跪在大殿中央，声音带着几分急促：“殿下，穆大人，属下无能，未能查出李期那日是否烧了信，也未能找到那封信的踪迹。但……但属下查出了一件更严重的事！”
“什么事？”周槿钰猛地站起身，目光锐利如刀，紧紧盯着侍从。
“李期他……他并非我朝人士，而是邻国派来的间谍，潜伏在穆大人身边已有五年之久，目的便是刺探我朝的军政机密！”侍从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显然这个发现让他也极为震惊。
“什么？！”周槿钰与穆戎同时惊呼出声，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穆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信任多年的下属，竟然是敌方的间谍。那些平日里的恭敬与稳妥，原来都是伪装，他就像一颗埋藏在自己身边的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引爆。
周槿钰的脸色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一拳砸在旁边的案几上，上好的梨花木案几瞬间裂开一道细纹。“好一个李期，好一个邻国！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安插间谍，还潜伏了这么久！”他语气冰冷，带着彻骨的寒意，“传令下去，全力搜捕李期及其党羽，务必将他们一网打尽，一个不留！”
“是！”侍从领命，再次匆匆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京城都陷入了一片紧张的氛围之中。周槿钰与穆戎亲自坐镇，调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四处追查李期的下落。李期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行踪极为隐秘，几次都险些被抓住，却又侥幸逃脱。
这期间，两人几乎没有合过眼，日夜操劳。穆戎凭借自己对京城地形的熟悉，以及对李期行事风格的了解，多次提供了关键的线索；周槿钰则凭借着雷霆手段，调动各方力量，布下天罗地网，一步步将李期逼入绝境。
半个月后，在一处废弃的寺庙里，他们终于将李期及其残余党羽团团围住。一场激烈的厮杀过后，李期被当场擒获。面对审讯，他起初还百般抵赖，可在确凿的证据面前，最终还是低下了头，承认了自己的间谍身份，也承认了当年确实是他故意将穆戎的信烧毁，就是为了挑拨穆戎与周槿钰的关系，以便更好地实施自己的阴谋。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穆戎与周槿钰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李期的痛恨。随后，李期及其党羽被彻底铲除，这场潜伏多年的间谍风波，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
风波平息，殿内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周槿钰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渐渐放晴的天空，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一旁正在整理书卷的穆戎，眼神复杂。
“穆戎，”他开口，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郑重，“我们成婚吧。”
穆戎整理书卷的手一顿，猛地抬头看向他，眼中满是惊愕：“你说什么？成婚？”
此时提出成婚，确实显得有些荒唐。毕竟两人先前才刚经历过一场因误会而起的争执，又刚刚平定了间谍之乱，朝堂之上还未完全安定，此刻谈及婚事，实在不合时宜。
可周槿钰却异常坚定，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穆戎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认真的。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我们之间，错过了太多，也误会了太多。我不想再这样下去，我想让你名正言顺地留在我身边，再也不分开。”
穆戎看着他眼中的认真与执着，心头一暖，先前所有的委屈与不快，仿佛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沉默了片刻，随即缓缓勾起唇角，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消息传出，朝堂上下一片哗然，不少人都觉得此时成婚太过仓促，纷纷上书劝阻。可周槿钰心意已决，力排众议，坚持要举行婚礼。
穆戎对此倒是不甚在意，他只知道，自己终于可以与心爱的人相守在一起，这便足够了。
一月后，皇宫内外张灯结彩，红绸漫天。周槿钰以帝王之尊，亲自将穆戎迎娶入宫。婚礼盛大而隆重，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整个京城都沉浸在一片喜庆之中。夜幕降临，白日里皇宫内外的喧嚣如潮水般渐渐退去，只余下晚风轻拂红绸的簌簌声响。新房之内，一对龙凤喜烛高燃，烛芯跳跃着橘红的火光，将满室映照得暖意融融，氤氲出一片旖旎缠绵的氛围。墙壁上、门窗上，甚至连床幔的边角都贴满了大红的喜字，那浓烈的红色似要流淌开来，将心头的欢喜都染得滚烫。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混着几分未散的酒香，清冽又缠绵，勾得人心头发痒。
穆戎身着大红的婚服，衣料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龙凤呈祥纹样，在烛火下流转着细碎的光。他端坐在铺着大红锦缎的床榻边，宽肩窄腰的身形被婚服衬得愈发挺拔，平日里沉稳锐利的眉眼间，此刻竟染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只是他指尖微微蜷起，无意识地绞着衣袖上垂落的流苏，耳尖泛着淡淡的红，倒显出几分与往日气场不符的局促——毕竟，今日他虽是被迎娶入宫，却从没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与周槿钰相守。
他抬眸望去，恰好对上周槿钰望过来的目光。周槿钰今日也穿着一身大红婚服，褪去了帝王的威严与朝堂的肃杀，眼底满是化不开的温柔，像是盛满了漫天星河，只静静望着他，便让人心头一暖。
周槿钰缓步走到他面前，脚步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这一室的宁静。他俯身，伸手轻轻握住穆戎的手，指尖温热，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将穆戎微凉的指尖紧紧包裹住。“穆戎，”他低声唤道，声音低沉沙哑，却满是缱绻的情意，像是羽毛轻轻搔在心尖上，“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后，是我此生唯一的伴侣。”
穆戎的心猛地一跳，抬眸望进他眼底，那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的身影，满是珍视与深情。积压在心底许久的情绪瞬间翻涌上来，有历经误会的委屈，有铲除奸佞的庆幸，更有此刻得以相守的欢喜。他眼中泛起淡淡的水汽，却强忍着没有落下，只是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哽咽：“槿钰，我也是。”
话音未落，穆戎已然倾身，掌心抚上周槿钰的脸颊，拇指摩挲着他柔软的唇角，目光灼热如燃。他俯身，先在他额头印下珍视的吻，再轻吻眉眼褪去倦意，最后覆上那片唇瓣，吻得强势而深情，辗转厮磨间尽是不容抗拒的侵占。周槿钰一怔，随即环住他的脖颈，主动回应这压抑已久的情意。
穆戎抬手褪去他的婚服系带，动作轻柔却带着绝对的掌控力。婚服滑落，洁白中衣衬得肌肤胜雪，月光洒下泛着柔光。他将人轻推至床榻，欺身而上，气息灼热：“槿钰，往后余生，你只能是我的。”
周槿钰脸颊泛红，颔首喘息：“嗯，只属于你。”
烛火摇曳，床幔轻垂，遮掩住交缠的身影。酒香与熏香交织，呼吸与低吟缠绵，这一夜的荒唐，洗尽过往所有误会，只剩彼此的体温与心跳。窗外月光如水，静静见证着这段历经波折的情缘，往后岁月，执手相伴，便是白首不相离的期许。
往后岁月，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离别（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