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梦》娈煜

15、怪物

　　按照校门口的指示牌，高一新生报到处设在综合楼。元嘉文跟着人流往里走，楼道里已经挤满了人，各班的牌子被老师举在手里，像海上的灯塔。
　　他很快就找到了“高一（1）班”的牌子，举牌的是个戴眼镜的男老师，正扯着嗓子喊：“一班的同学往这边走！综合楼一楼最东边，别走错了！”
　　元嘉文跟着队伍往楼道尽头走，越往里走越安静。一班的教室果然在角落，门口挂着“高一（1）班”的牌子，旁边还贴了张粉色的纸，用艺术字写着“欢迎新同学”。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说话，声音不大，带着点初见的拘谨。他找了个靠窗的空位坐下，刚放下书包，就听见讲台方向传来一阵低低的惊叹。
　　“这是老师？还是学生啊？”
　　“看着也太年轻了吧，比咱们大不了几岁吧？”
　　“不会是学姐来帮忙的吧？”
　　元嘉文抬起头，目光落在讲台上。那里站着一个女生，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卡其色长裤，乌黑的长发松松地扎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柔和的侧脸。
　　她正低着头整理手里的名册，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连落在桌上的睫毛影子都显得格外温柔。如果不是桌上放着的教师证和红色水笔，任谁都会以为她是个来帮忙的高年级学姐。
　　“下一个。”丁兰抬起头，目光落在队伍最前面的男生身上，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她的教师证端正地别在胸前，照片上的人比此刻少了几分柔和，多了点证件照特有的严肃，却依旧难掩年轻。
　　男生显然没料到老师会这么快叫到自己，猛地站直身体，声音带着点发紧的洪亮：“老师好！我叫周明轩，走读，中考总分792分！”
　　“792分，很不错。”丁兰在表格上快速记下，笔尖划过纸页发出沙沙声，“座位暂时先随意坐，下午会根据成绩微调，有意见吗？”
　　周明轩连忙摇头：“没意见！谢谢老师！”说完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长舒一口气走到教室后排找座位。
　　队伍往前挪动了小半步，下一个女生走上前，声音细若蚊蚋：“老师……我叫陈萌萌，住宿，785分。”
　　“住宿的同学记得登记完去宿管处领钥匙，302寝室还有空位。”丁兰抬头时正好对上女生泛红的眼眶，语气放得更柔了，“别紧张，以后都是同学，有困难可以来找我。”
　　陈萌萌点点头，捏着报到单的手指松了松，转身时脚步都轻快了些。
　　队伍里的议论声像被风吹动的树叶，细碎却不停歇。
　　“刚才那个男生792分都只能算不错？这班也太卷了吧？”
　　“听说实验一中的录取线就750分，能进一班的都是怪物……”
　　“你看丁老师记成绩的时候都不带眨眼的，估计见多了高分。”
　　站在队伍中后段的林芷晴微微侧头，手里的报到单被她折得整整齐齐，上面“林芷歆”三个字的笔锋带着点跳脱，一看就知道是妹妹自己填的。
　　“姐，还有多久才到啊？”身后传来林芷歆小声的抱怨，带着点不耐烦的鼻音，“我脚都站麻了。”
　　林芷晴回头看了眼妹妹，她正踮着脚尖往前面张望，校服裙的裙摆被攥出几道褶皱，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林芷歆从小就有低血糖严重，站久了容易头晕，偏偏今天报到的人多，队伍挪动得像蜗牛爬。
　　“快了，前面还有五个。”林芷晴从帆布包里掏出瓶温水递给她，“先喝点水，别晃悠。”
　　林芷歆接过水，拧开瓶盖喝了小口，眼神却飘到了旁边的公告栏——那里贴着高一新生的分班名单，红底黑字的打印纸前围了不少人。她的名字在一班最顶上，旁边用括号标着“全市第一 802分”，格外显眼。
　　“你说这名单是谁排的？居然按成绩来，太张扬了。”林芷歆撇撇嘴，语气里带着点不自在，“搞得好像我多厉害似的。”
　　“本来就厉害。”林芷晴的声音淡淡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不过也别得意，我早跟你说过，状元和第二名很可能就差零点几分，说不定人家一道选择题蒙对了，就能超过你。”
　　这话她在成绩出来那天就说过。当时林芷歆拿着成绩单在客厅里蹦得像只兔子，说自己是“天选之子”，结果被林芷晴一盆冷水浇下来：“802分看着风光，可你想想，要是最后一道化学题的方程式没配平，或者物理选择题多错一个，现在笑的就是别人了。”
　　林芷歆当时还不服气，说“哪有那么巧”，此刻却下意识地往队伍前面瞟了瞟，好像第二名就藏在这些陌生的面孔里。
　　队伍又往前挪了挪，轮到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他推了推眼镜，语速快得像背书：“王宇飞，走读，798.5分。”
　　“798.5？”后排有人低呼一声，“就差三分多，这也太近了！”
　　丁兰在表格上圈了个圈，抬头看了他一眼：“数学满分？”
　　王宇飞愣了愣，随即点头：“嗯。”
　　“挺好，下午的数学摸底考可以准备一下了。”丁兰的笑意深了些，“去那边登记一下学号。”
　　王宇飞刚走，前面忽然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林芷晴踮起脚尖看了眼，只见一个清瘦的男生站在讲台前，白衬衫的领口系得一丝不苟，背着个黑色双肩包，看着比同龄人沉稳些。
　　“元嘉文，住宿，中考总分801.5分。”
　　男生的声音不高，却像颗小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瞬间在队伍里激起了涟漪。
　　“801.5？我没听错吧？”
　　“就比市状元低0.5分？这也太夸张了！”
　　“他就是那个传说中跟林芷歆咬得最紧的？我妈昨天还跟我说这事呢！”
　　论声像潮水般涌来，连一直从容的丁兰都顿了顿，笔尖在“801.5”后面多画了个着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