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择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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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旻在东华的合作项目，终究还是走到了尾声。最后一个实验数据归档，最后一次会议汇报，他在东华的临时权限被逐一注销。这个过程理性而按部就班，如同运行一个设定好的程序，但程序终结时，心头却泛起一阵空落。
离别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虽未言明，却沉甸甸地压在每一次看似寻常的相处里。他们会更珍惜一起在图书馆度过的下午，更留恋在小店分享一碗热汤的寻常夜晚。许祎帮他整理行李时，动作细致缓慢，仿佛这样就能拉长时间。
去机场的路上，两人都异常沉默。东华的天空灰蒙蒙的，像极了此刻的心情。到达航站楼，办理完值机手续，距离安检还有些时间，他们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站着。
“到了记得发消息。”许祎重复着叮嘱，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巾的流苏。
“好。”路旻低头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流连，像是要记住每一个细节。
广播里再次响起催促安检的提示。许祎深吸一口气，努力想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快进去吧，别误机了。”
路旻却没动。他看着她强装镇定的样子，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眶，一直紧绷的克制在那一刻突然决堤。他伸出手，轻轻捧住她的脸，拇指在她细腻的脸颊上摩挲了一下。
许祎微微一怔，抬眼望进他深邃的眸子里。
下一刻，他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温柔克制的触碰。它带着明显的湿意——不知是谁先没忍住的泪，咸涩地在唇间化开。他的唇瓣有些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辗转厮磨间充满了难以言说的不舍与眷恋，仿佛要将未来一段时间所有的思念都预支在这个吻里。他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像是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一同带走。
许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强烈情绪的热吻冲击得有些晕眩，但很快便闭上眼睛，踮起脚尖，生涩却坚定地回应着他。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剧烈的心跳，和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混杂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却在分离时带着细微的、令人心悸的牵扯。两人微微喘息着分开，额头相抵，呼吸交融。
“祎祎，等我。”他在她耳边低声说，气息灼热。
“嗯。”她用力点头，声音哽咽。
他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终于转身，大步走向安检口，没有再回头。
通过安检，路旻站在候机厅的玻璃幕墙前，看着窗外起落的飞机，唇上似乎还残留着她柔软的触感和泪水的咸涩。那种强烈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分离焦虑，让他前所未有地清晰意识到——他绝不能容忍这样的离别成为他们之间的常态。
飞机在跑道上加速，强烈的推背感将他按在座椅上。当机身抬升，地面的事物迅速变小，东华城的轮廓在舷窗外渐渐模糊成一片斑驳的色块。飞行在平流层，窗外是刺眼的阳光和无垠的云海，一片过于完美的虚假宁静。路旻闭上眼，许祎在安检口凝望他的样子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异地恋，这个他曾经凭借理性本能就想要规避的状态，如今真切地降临了。
最初的几天，他们靠着频繁的视频通话和消息维持着连接，分享着各自重启的生活。但屏幕终究是冰冷的，无法替代一个真实的拥抱，一次并肩的散步。
回到北城后，干燥的寒风和熟悉的实验室环境，并未能驱散他心头那份牵挂。视频通话时，他看着她身后熟悉的书架背景，却触不到她指尖的温度。他开始更具体地思考“未来”——难道要一直这样，在各自的城市靠着网络维系，在节假日才能短暂相聚？他回想起六年前的自己，正是因为对异地恋缺乏信心而选择了退缩，结果是与她错过了整整六年。难道历史要重演吗？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他不能再让物理距离再次成为阻隔。他必须找到一个解法，一个能让他们的轨迹稳定交汇的锚点。这个想法一旦清晰，便迅速生根发芽。他开始更加系统地搜集和评估东华、江城的职位信息，重点关注与自身研究方向高度契合且具备发展潜力的平台。江城理工大学材料科学与工程学院的招聘信息进入他的视野，经过仔细研究和几轮严谨的线上沟通与面试，他确认这是一个理想的选择。
恰逢弟弟路昕来北城进行定期复查，路旻便同弟弟一起回了趟家。复查结果一切良好，一家人难得地围坐在家里的餐桌前吃晚饭，气氛温馨。父母早已在之前的电话里知道了许祎的存在，言语间不免带着关切和期待。
饭后，路旻帮着母亲收拾完厨房，给父亲泡了杯茶，在弥漫着茶香的客厅里，他觉得是时候了。
“爸，妈，小昕，”他开口，声音在温暖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我工作的事，基本有方向了。”他平静地陈述了几个主要选择，重点放在了北城和江城理工上，也坦诚地说明了江城对于他们二人的综合优势。
母亲擦着手从厨房出来，听到“江城”时，动作微微一顿。她看向儿子，眼神里有瞬间的复杂。作为母亲，她当然希望儿子离家近些，北城的发展机会明摆着更好。但她更清晰地看到了儿子提及“他们二人”时，眼中那种不同于以往的、沉稳的笃定。
父亲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沉默地听着。
路旻继续道，语气更加慎重：“从纯粹的学术发展和照顾家庭的角度看，北城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父母和弟弟，“把许祎从她熟悉的环境和正在上升的事业中完全抽离，让她来适应一个对她而言全新的北方城市，这不公平。我们的未来，不应该建立在单方面的迁徙上。”
这时，一直安静听着的路昕忽然插话，语气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明朗：“哥！我支持你去江城！祎祎姐那么好，你可不能让人家为难。我现在身体也基本康复了，爸妈这边有我呢！”他拍了拍胸脯。
父亲终于放下茶杯，声音沉稳：“你考虑得很周全。选工作，不光是看名头响不响，更要看日子过得顺不顺心。许祎那孩子，听你说起来是个踏实做学问的，能站稳不容易。你们两个都能发展好，互相成就，比什么都强。不用总想着非得回北城，我们还没老到动不了，想去看看你们，也方便。”
母亲听着丈夫和小儿子的话，眼神也渐渐柔和下来，她走到路旻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旻啊，你是个成年人，考虑事情比我们想的还周到。家里的事让你受累了，现在，你就放心去选你自己想走的路，和许祎好好处。只要你们俩好，我和你爸在哪儿都高兴。”她顿了顿，带着一丝憧憬补充道：“江城气候暖和，冬天没那么难熬，也好。”
家人的话语，如同冬日里的暖流，彻底冲散了路旻心中最后一丝因“可能背离家庭责任”而产生的阴霾。他得到的不是无奈的默许，而是发自内心的理解与支持。这份支持，让他能够毫无后顾之忧地去构建属于“我们”的未来。
当一切尘埃落定，他再次踏上了前往东华的旅程。这一次，心境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不再是短暂的相聚，而是带着一个确定的未来。
（第廿四章 完 ）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择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