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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我不想和你分开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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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末湖南的气温就像被人猛按了下降键,昨天还穿短袖,今早套了件薄外套仍觉得冷。
早自习的铃刚落,课代表抱着一摞练习册敲他桌沿:“何擎淮,你作业呢?”
他猛地抬头,后槽牙咬得发紧——昨晚光顾着翻蒋钦念谅借的文言手册,把数学周练忘得一干二净。
——昨天晚上光顾着打游戏,不仅忘了写语文练习册,连数学周测也没写。
这话刚落,李琴抱着一沓试卷推门进来,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通知个事——下周五期中考”,这次成绩直接和座位挂钩,排名越靠前就越先选位置,想坐哪坐哪。”
教室里立刻起了骚动,何擎淮却僵在椅子上,后脊一阵发冷。
他和蒋钦念谅是开学时随便排的同桌,这两个月里,蒋钦念谅帮他补文言、讲数学题,连他上课走神都会悄悄碰他的胳膊。
要是期中考考砸了。
何擎淮肯定选不到靠前的位置,到时候就得和蒋钦念谅分开——一想到这,他攥着笔的手都冒了汗。
蒋钦念谅侧过头,看见何擎淮发白的脸,笔尖在练习册上顿了顿:“别慌。”
他把自己的文言手册推过来,扉页上贴着张“实词记忆表”,“先把作业的事解决,然后我们规划下复习。”
课间操时,何擎淮躲在教室补作业,蒋钦念谅没去操场,坐在旁边帮他圈重点。
“《岳阳楼记》的‘或异二者之为’里的‘或’是‘或许’,‘为’是‘心理活动’,你把这两个词标红,等下默写给老师看的时候注意。”
蒋钦念谅又翻出自己的作业,把实词整理的模板画在何擎淮的本子上。
“你照着这个格式补,老师看你态度认真,应该不会太为难你。”
何擎淮盯着本子上工整的字迹,喉结动了动:“钦念谅,要是我考太差,是不是就得换座位了?”
“不会。”
“我帮你复习,至少能进前二十五。”
蒋钦念谅把刚整理好的数学公式单推过来。
接下来的一周,蒋钦念谅把自己的复习计划拆成了两半。
每天早读,他会抽何擎淮背文言实词,从“之”“其”的多义用法,到“然则”“若夫”的虚词搭配,错一个就圈出来。
中午再带着他练例句;数学课上,何擎淮听不懂的函数题,蒋钦念谅会在草稿纸上画成思维导图,把“定义域”“值域”标成不同颜色。
连课间十分钟都用来讲错题;晚上放学,两人会在教室多留半小时,蒋钦念谅把自己的笔记摊开。
有天晚上补到七点,何擎淮揉着发涩的眼睛,看着满桌的资料叹了口气。
“我是不是太笨了?这道题你讲三遍我还是错。”
“不是笨,是没找对方法。”
蒋钦念谅把热好的牛奶递给他,指尖碰了碰他的练习册,把那道二次函数题的图像重新画了一遍,用虚线标出对称轴。
“你看,把顶点坐标代进去,是不是就简单了?”
何擎淮盯着图看了半分钟,忽然拍了下脑袋:“哦!我之前把a的符号搞反了!”
蒋钦念谅弯了弯眼,把笔塞回他手里:“再算一遍,这次别慌。”
何擎淮又问:“如果,这次我没有考好怎么办,不能和你坐在一起怎么办?”
“不会的,我们俩不会分开的。”蒋钦念谅笑着对何擎淮说。
“但愿如此吧。”何擎淮忧心忡忡的说。
唐皓走来:“走啊,何擎淮带你去打游戏。”
“可别了吧,走开啦。”
“你这是干嘛,平时不是喜欢打游戏的。”
“我要复习,复习啊!,懂不懂。”
周阳:“没想到你居然会学习了啊,”
“哎,周阳我们俩打个赌。”唐皓不怀好意。
“赌什么?”
“就赌,这次何擎淮能考到多少名。”
“好啊,输的人买一个月早餐。”
“好,谁耍赖谁小狗!”
“一言为定。”周阳拍了拍何擎淮肩膀。
“喂喂喂,我还在这里呢。”何擎淮把笔放下。
“你们赌我能考多少名,但还没说多少名呢?”
唐皓:“35—45之间。”
周阳:“30—40之间。”
何擎淮:“我自己呀——35以内,你们俩可别忘了到时给我买早餐。”
“25以内。”蒋钦念谅放下手中的笔平静的说。
陈雨桐在一旁看着:“呵呵,你们也太幼稚了,何擎淮我看好你哟。”
成绩出来那天,李琴抱着排名表走进教室,何擎淮的手心全是汗。
“蒋钦念谅年级第一班级第一。”
“陈雨桐年级第二班级第二。”
“……”
“何擎淮,第二十二名”。
何擎淮才松了口气——虽然没进前二十,但比上次进步了很多名。
唐皓拍了下桌子:“我操,没想到居然还真被那小子赌对了。”
周阳:“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会这样。”
“不是,你算啥了?”唐皓又拍了下桌子。
“唐皓,你要造反啊。”李琴一个粉笔打过来
蒋钦念谅走上讲台选位置时,指了指第5排最后靠窗的座位:“老师,我坐这,旁边留一个位置。”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有人小声嘀咕:“第一怎么选这么偏的位置?”
李琴:“陈雨桐,你上来选吧。”
“老师,我可以待会再选嘛?”
“你想清楚待会选可没好位置了。”
李琴皱着眉,把排名表翻到第二页,找到何擎淮的名字时,眉头皱得更紧了:“何擎淮排二十二名,不符合优先选座的条件。”
蒋钦念谅却没动,指尖敲了敲桌子:“咳咳。”
李琴的脸色僵了僵,显然是想起了之前的约定。
李琴沉默了几秒,把排名表往讲台上一放:“行,那何擎淮,你就继续坐蒋钦念谅旁边。”
何擎淮抱着书包走到座位旁时,蒋钦念谅正在帮他擦桌子,窗外的雨停了,夕阳从云层里钻出来,落在他的发梢上,像裹了层暖绒。
陈雨桐举起手来:“老师,我要坐在何擎淮后面。”
何擎淮身躯一震推了推蒋钦念谅“什么,她居然要坐我后面,乱搞的吧。”
“对了,”蒋钦念谅把刚整理好的物理公式单推过来,“下次期末考,你得进步五名。
何擎淮拿起笔,看着公式单上标红的公式,忽然笑了:“行,你监督我。”
何擎淮又不解的问:“李老师怎么会把我安排在你身边,我开始成绩那么差。”
这个……嘛,因为你“努力”了,你的努力被看见了。蒋钦念谅打趣着。
蒋钦念谅在考试“前三天找老师谈的,”蒋钦念谅说:“这次我考第一并且让何擎淮进步到二十五名以内,不管他有没有进前二十,你都要让他给我当同桌。”
李琴:“行,我答应你,如果你没有做到,我就将何擎淮安排在与你千里远。”
雨停后的教室还浸着潮意,何擎淮刚把书包塞进桌肚。
手腕就被轻轻碰了一下——蒋钦念谅从校服口袋里摸出颗薄荷糖,糖纸是淡黄色的,在夕阳下泛着暖光:“刚补作业的时候看你皱着眉,吃颗糖缓缓。”
何擎淮接过来,指尖碰到对方微凉的指节,耳朵莫名发烫:“你怎么总带糖啊?”
“我妈不让我吃甜的,”蒋钦念谅把糖纸叠成小方块,声音轻得像落进风里,“偷偷买的,藏在笔袋夹层里。”
“你还记得第一次我们俩见面嘛?”蒋钦念谅问。
“记得,那时候我不小心把你的牛奶和蛋糕撞翻在地了,你很生气。”
“那瓶牛奶是我妈给我的,那天早上她站在玄关,盯着我把牛奶塞进书包,连瓶盖要拧多少圈都数着。”
蒋钦念谅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糖纸叠成的小方块,声音低得像浸在潮凉的空气里。
“她说‘喝了这个才能考第一’,我要是没带回去,她能把我书包里的东西全倒出来检查。”
何擎淮捏着糖的手顿住了——他想起开学那天撞翻牛奶时,蒋钦念谅攥着书包带的指节泛白,眼神里不是生气,是慌。
那时候他只觉得对方脾气怪,现在才懂那瓶牛奶像根拴在脖子上的线,稍微松一点,背后都是扯得生疼的力道。
“那……那我赔你啊!”何擎淮忽然从书包里翻出袋刚买的酸奶,连吸管都插好了递过去。
“这个比牛奶甜,你偷偷喝,喝完把盒子扔垃圾桶最底下,你妈肯定发现不了。”
蒋钦念谅看着递到眼前的酸奶,吸管上还沾着何擎淮指尖的温度,他犹豫了两秒,接过来时指尖都有点僵。
“你怎么总带这些?”
“因为,我见不得你总绷着弦啊。”
“你看你,连吃糖都要偷偷藏,活得也太憋屈了——我带这些,就是想让你偶尔能松口气。”
这话像颗小石子,轻轻砸进蒋钦念谅心里的潭水。
蒋钦念谅捏着酸奶吸管,塑料包装被指尖压出细微的褶皱,好半天才低声说:“你不用这样的。”
“怎么不用?”何擎淮忽然把胳膊搭在桌沿,身体往他这边倾了倾,眼睛在夕阳下亮得像浸了光。
“咱们是同桌啊,同桌不就是要互相兜底吗?你帮我补作业,我帮你偷偷吃甜的、偷偷打游戏,多公平。”
蒋钦念谅看着他眼里的笑,忽然想起开学那天,自己攥着被撞翻的牛奶盒,何擎淮也是这样凑过来,手忙脚乱地掏纸巾,嘴里念叨着“我赔你我赔你。”
——那时候他只觉得烦,现在却忽然懂了,这人的热乎劲儿,是裹着糖的,碰一下就能暖半天。
蒋钦念谅把酸奶吸管咬进嘴里,酸甜的味道漫开时,忽然轻轻“嗯”了一声。
何擎淮立刻来了精神,拍着桌子把手机塞过来:“你玩游戏吗?我带你。”
蒋钦念谅正在喝着酸奶顿了顿,抬眼时眼底带着点茫然:“游戏?我没玩过。”
“没玩过才有意思啊!”何擎淮眼睛亮起来,从书包里翻出手机,点开游戏界面晃到他眼前。
“你看,这个游戏很简单天天跑跑图,挂挂机,做做任务,左边这个件是移动键,右边是飞行,可以垂直飞和平行飞。
“你看这个小人飞起来的时候,翅膀会发光,是不是特别好看?”
何擎淮指尖点着屏幕里的光之子,“你先下一个然后我带你开图,那边有好多小蜡烛,捡了能换好看的斗篷——我先带你飞一次!”
蒋钦念谅下好了游戏过了,何擎淮教他怎么加好友,过了新手教程。
蒋钦念谅握着手机,指尖跟着何擎淮的指引轻轻滑动,屏幕里的小人忽然腾空而起,淡蓝色的翅膀在云层里展开时,他的眼睛忽然亮了亮。
何擎淮凑过来,温热的气息落在他耳侧:“你试试平行飞,往左边滑移动键,翅膀会顺着风飘,比垂直飞稳多了。”
蒋钦念谅依着他的话操作,小人果然顺着云层缓缓往前飘,底下是铺着软云的草地,远处还有发光的蝴蝶绕着花飞。
何擎淮忽然“哇”了一声:“你看!前面有个大蜡烛!快飞过去捡!”
蒋钦念谅手忙脚乱地调整方向,小人却不小心撞在云团上,翅膀一缩往下跌了两米。
何擎淮笑得直拍桌,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带着他把移动键往右边轻拉:“别急,光遇不用抢,慢慢飞就行——你看,这不就到了?”
指尖相贴的温度顺着胳膊往上窜,蒋钦念谅的耳尖红透,却没躲开。
等小人落在大蜡烛旁,橙黄色的烛火晃在屏幕上时,何擎淮忽然说:“对了,这个游戏可以牵手!我牵你,带你去看彩虹桥!”
他点了下屏幕上的“牵手”按钮,蒋钦念谅的小人立刻被拉到何擎淮的小人身边,两只发光的手牵在一起时,蒋钦念谅忽然觉得,这慢悠悠的游戏,好像比做数学题有意思多了。
蒋钦念谅没想到现实里没牵到的手,游戏里先牵到了。
风裹着云团从屏幕里吹过,两只小人牵着手游在软乎乎的云层里,何擎淮的声音像裹了糖。
“你看,前面那个发光的桥就是彩虹桥,等下咱们站在上面,能看见整个云野的光。”
——以后我常带你玩,把所有好看的地方都逛一遍。”
蒋钦念谅看着屏幕里交握的手,酸奶的酸甜还留在舌尖,忽然轻轻“嗯”了一声。
窗外的桂香漫进来,把这片刻的松弛裹得软乎乎的,连作业本上的公式,好像都没那么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