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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你教我摔跤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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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钟第三次响起时,何擎淮不出意外又迟到了。
“小兔崽子,又迟到了?”保安大叔喝着热茶,抬眼瞥了他一下。
何擎淮也瞥了保安大叔一眼什么也没说加快脚步往教室冲。
何擎淮屏住呼吸,指尖轻轻推开后门,像只偷食的猫一样,踮着脚往最后一排挪。
他的座位在靠窗的角落,紧挨着蒋钦念谅,只要溜到桌旁,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坐下。
可刚挪到第三排,李琴的声音忽然顿住了。
“何—擎—淮。”
这三个字像道惊雷,炸得何擎淮瞬间僵在原地。他缓缓转过身,脸上堆起谄媚的笑:“李老师早……”
“早?”
李琴把教案往讲台上一放,眉头皱成了川字,“这都几点了?这周你是第几次迟到了?
教室里的读书声瞬间停了,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何擎淮身上。
何擎淮耷拉着脑袋,蔫蔫地靠在后门边。
他偷偷往最后一排瞥——蒋钦念谅正低头翻着英语课本,侧脸的线条清瘦,笔尖在单词表上划着重点,连眼神都没往他这边偏一下。
何擎淮忽然有点委屈,撇了撇嘴,把脸埋在臂弯里。
早读课的最后十分钟,过得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等铃声终于响起,李琴才瞥了他一眼:“进去吧,下次再迟到,就别进这个班门了。”
何擎淮如蒙大赦,抱着书包窜到最后一排,刚坐下就瘫在椅子上,长长地舒了口气:“累死我了,李老师今天怎么这么凶。”
蒋钦念谅这才抬眼看他,指尖把一张叠好的纸巾推到他面前:“掌心擦干净,油蹭到书包上了。”
何擎淮低头一看,掌心果然沾着一圈包子油,他连忙抓过纸巾擦了擦,又凑到蒋钦念谅身边。
用肩膀撞了撞他的胳膊:“你刚才怎么不帮我说说好话啊?我都快被李老师骂哭了。”
蒋钦念谅的笔顿了顿,侧过头看他——何擎淮的头发乱得像鸡窝,额角还沾着点灰,眼睛湿漉漉的,像只闯了祸的小狗。
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谁让你总迟到。”
“我这不是不小心嘛。”
何擎淮撇了撇嘴,忽然瞥见蒋钦念谅桌角的英语默试卷,封面上写着鲜红的“120。”
眼睛一亮,伸手去抢,“哇,又考满分了?课代表就是课代表,能不能给我抄抄?”
蒋钦念谅抬手按住试卷,指尖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自己写。”
“写不出来啊。”
何擎淮拿着笔趴在桌沿,下巴抵着蒋钦念谅的胳膊,声音黏糊糊的——“虚拟语气那玩意儿,我看一遍忘一遍,你晚上再给我补补呗?”
蒋钦念谅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一点距离:“晚上再说。”
何擎淮坐直身体,又往他身边凑了凑,鼻尖差点碰到他的侧脸:“上次,我让你教我摔跤,你说等我膝盖好了在教我,现在我已经好了,你可以教我嘛?”
蒋钦念谅正在写解题步骤的笔尖顿了顿,抬眼时眼底带着点意外:“摔跤?”
“对啊,”何擎淮比划着挥了挥拳头,“就是那种近身摔跤,把人按地上那种——你这么瘦,肯定不会吧?”
蒋钦念谅没说话,只是把练习册合起来,指尖在桌沿轻轻敲了两下:“我妈让我学过,只是为了压我爸儿子一头。”
“我爸离婚后又找了个女的,那女的给他带了个跟我一样大儿子又给他生了个小孩子,”给他大儿子报了班。
蒋钦念谅的指尖在桌沿敲得更轻。
我妈知道了,转头就给我报了散打课,每天盯着我练,说‘你必须比他强,不能让你爸看不起’。”
何擎淮捏着笔的手顿住了,墨水滴在草稿纸上晕开一小片黑。
他想起蒋钦念谅说过“被喊野种”,想起那瓶被撞翻的牛奶——原来那些藏在糖纸和练习册里的紧绷,是被这样的“比较”缠出来的。
“那你……喜欢吗?”何擎淮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怕碰碎什么。
蒋钦念谅把练习册的边角折了又展,好半天才说:“一开始不喜欢,摔得浑身疼,我妈还在旁边数‘这招比你弟的体能动作标准。”
他抬眼时,眼底的光暗了暗,“后来觉得,学会了至少能保护自己——比如像上次才那样。”
这话让何擎淮忽然想起巷子里那个混子,想起蒋钦念谅扣住对方手腕时的眼神——不是狠,是藏着点“终于能自己说了算”的劲。
何擎淮忽然撞了撞蒋钦念谅的胳膊,把刚拆的糖塞到他手里:“那以后别为了压谁学了,咱们学这个是为了防身,为了能想跑就跑、想站就站,好不好?”
蒋钦念谅捏着那颗糖,糖纸的暖黄色蹭着他的指尖。
“何擎淮眼睛亮起来,“那你教我啊!要是再遇到那个混混,我就能揍回去了!”
课间操的音乐刚响,何擎淮就拉着蒋钦念谅躲到了小树林。
小树林堆着旧桌椅,风裹着落叶卷过来,蒋钦念谅把校服外套的拉链拉到顶,声音比风还凉:“先站好,双脚分开与肩同宽,重心放低。”
何擎淮依着他的话站好,刚想动,就被蒋钦念谅伸手按住肩膀:“别晃,重心稳了才不会被推倒。”
来我教你个最基本的。蒋钦念谅说。
蒋钦念谅让何擎淮把双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自己的手也搭在何擎淮的肩膀上说:“看好。”
还没等何擎淮反应过来,蒋钦念谅一个用力把何擎淮翻过来,何擎淮身子摔倒在地,蒋钦念谅扶住何擎淮的头。
俩人四目相对。
何擎淮说:“不用这么矫情,你放心我耐摔。”
“主要我怕把你这个脑子摔坏,”蒋钦念谅的指尖轻轻蹭过他的发顶,把落叶拈下来时,语气里的笑藏都藏不住,“到时候我教谁写作业?”
何擎淮“啧”了一声,刚想坐起来,头却被蒋钦念谅按住了——对方的掌心贴在他校服外套上,带着点微凉的温度:“别动,地上有石子,我帮你拍干净。”
蒋钦念谅扶着何擎淮站了起来,何擎淮继续说道:“再来,这次动真格。”
蒋钦念谅让何擎淮铆足了劲往前推,蒋钦念谅却只是轻轻往旁边侧身,同时伸脚勾住他的脚踝——何擎淮“哎哟”一声往前栽,眼看要摔在地上,腰又被蒋钦念谅从后面揽住了。
“摔的时候要卸力,”蒋钦念谅的声音贴在他耳后,带着薄荷糖的味道,“别硬撑,顺着对方的力往旁边倒,用手撑地,不然会磕到头。”
何擎淮站稳后,摸着后脑勺笑:“你这也太厉害了!再来一次!”
这次蒋钦念谅没勾他的脚,只是在他推过来时,伸手扣住他的手腕,轻轻往自己怀里带——何擎淮的重心瞬间失控,整个人撞进他怀里时,鼻尖蹭到了对方的锁骨,暖乎乎的气息裹着他,连心跳都漏了一拍。
“这是卸力摔,”蒋钦念谅松开手,耳尖红得像浸了血,“扣住手腕后,利用对方的冲力带倒他,不用使蛮力。”
何擎淮摸着发烫的鼻尖,忽然觉得摔跤挺有意思的。
何擎淮刚想再试一次,上课铃就响了,蒋钦念谅拉着何擎淮的手慌慌张张往教室跑。
数学课上,何擎淮盯着黑板上的函数图,脑子里却全是刚才的摔跤动作。
何擎淮偷偷撞了撞蒋钦念谅的胳膊:“放学再教我好不好?就教那个卸力摔!”
蒋钦念谅正在记笔记的笔顿了顿,笔尖在“对称轴公式”上画了个圈:“嗯,不过只能教基础的,别用来惹事。”
“肯定不会!”何擎淮拍着胸脯保证,“我就用来防身!”
下午的物理课要做实验,何擎淮拿着导线手忙脚乱,刚把电池接上,灯泡就“啪”地烧了。
蒋钦念谅把自己的实验器材推过来,指尖点着电路图:“你这正负极接反了,电池会短路。”
他重新帮何擎淮接好导线,灯泡亮起来时,暖黄的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放学铃响时,何擎淮刚把书包收拾好,就被蒋钦念谅拉到了操场里。
这次蒋钦念谅没让他推自己,只是站在他对面,声音比下午软了点:“你攻过来,用刚才教的姿势。”
何擎淮铆足了劲冲过去,伸手推他肩膀时,蒋钦念谅扣住他的手腕往怀里带——这次何擎淮学乖了,顺着他的力往旁边倒,用手撑地时没摔疼。
何擎淮爬起来时,蒋钦念谅递过来颗薄荷糖:“进步了,奖励的。”
何擎淮接过来,糖纸刚拆开,就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
两人慌慌张张拿起书包躲到旧桌椅后面,探出头看时,才发现是巡逻的保安。
蒋钦念谅松了口气,把糖塞进嘴里时,嘴角轻轻弯了弯——那是何擎淮没见过的、像糖一样软的笑。
何擎淮疑惑问蒋钦念谅:“这保安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巡逻。”
蒋钦念谅说:“可能明天是周末,保安要提前清场锁门。”
何擎淮扒着铁栅栏往外看,校门口的保安正锁大门,他瞬间慌了:“完了!咱们被锁里面了!”
蒋钦念谅却很镇定,把书包往肩上一甩:“跟我来。”
他带着何擎淮绕到教学楼侧墙,墙根堆着几个旧纸箱,墙头上还架着根生锈的水管。
蒋钦念谅踩上纸箱,指尖勾住水管轻轻一撑,翻身就上了墙头,动作利落得像只猫。
“快上来,”蒋钦念谅蹲在墙头上伸手,校服下摆晃在风里,“踩稳纸箱,我拉你。”
何擎淮踩着纸箱往上爬,指尖刚碰到蒋钦念谅的手,就被对方用力一拉,站在墙上。
何擎淮看着蒋钦念谅跳下去的背影:“你怎么知道这能翻墙?”
蒋钦念谅拍了拍校服上的灰,声音轻得像落进夜色里:“保密。”
何擎淮跟着跳下去,脚刚沾地就撞进蒋钦念谅怀里——对方伸手扶了他一把,掌心的温度顺着胳膊往上窜。
何擎淮刚想说话,就被蒋钦念谅拉着往巷口跑:“别出声,保安会过来巡逻。”
两人跑出巷口看到奶茶店时,何擎淮才喘过气。
旁边有一所大学叫“湖南科技学院”,学院外有一条小吃街,校门口外几百米有一家瑞幸。
何擎淮看见瑞幸,眼睛亮起来:“请你喝奶茶!就当谢你救我!”
蒋钦念谅盯着菜单上的“茉莉花香拿铁”,指尖轻轻蜷了蜷:“这个好喝吗?我还没喝过。”
“好喝啊!”何擎淮把他推到柜台前,对着店员喊,“要两杯茉莉花香拿铁热的,一杯不额外加糖!”
何擎淮转头问你呢:“几分糖。”
“我就正常糖吧。”
“另一杯正常糖。”
两人沿着路灯往前走,奶茶的热气裹着晚风吹在脸上。
何擎淮咬着吸管,忽然撞了撞蒋钦念谅的胳膊:“你说,咱们今天算不算‘逃学’?”
蒋钦念谅把奶茶杯往身后藏了藏,声音软了点:“算‘课外活动’的一部分。”
何擎淮笑得前仰后合,奶茶晃得洒了点在指尖,蒋钦念谅伸手帮他擦时,指尖碰到他的手。
何擎淮和蒋钦念走到公交站,此站叫湖南科技学院站,离奶茶店和学院相隔几百米,离他们的学校相隔1000多米。
工商职业中等专业学校几百米外有个总站,因为买了东西的话去公交站乘车会比去总站乘车更近。
何擎淮从书包里拿了杯新的奶茶薄荷奶绿塞到蒋钦念谅手里:“这个给你,上次你说喜欢,还有我猜你妈肯定不准你喝吧,所以要偷偷的喝哦。”
蒋钦念谅握着两杯奶茶,看着何擎淮上车的背影,忽然把吸管咬得紧了。
何擎淮在靠窗的位置打开窗户跟蒋钦念谅挥手告别。
蒋钦念谅另一只手拿着何擎淮给他的“薄荷奶绿”挥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