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金玉其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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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载入『第二幕·藏匿的诗魂』
·任务更新：救下目标人物『李青莲』
......
林渡的意识像是在一团粘稠的、暖融融的云朵中缓慢上浮，没有重力，没有方向，只有无数蓝色光点如尘埃般在周围缓缓流转。
它们彼此牵引，一个接一个地连成庞大的几何图形，又悄然散去，周而复始。
这里很安静，安静到能捕捉自己思维划过的痕迹。
“醒了？”
前方，那些漫无目的的光点开始加速、汇聚，迅速编织出一个人形。
这是林渡第一次见到陆烬。
眼前人俊美得近乎虚幻，眉目似由工笔绘就，轮廓如同打磨过的玉石，鼻梁高挺，唇色极淡，最摄人心魄的是那一头如月华流泻、似霜雪凝结的银白长发，宛如一匹浸过月光的雪缎，倾泻于墨色衣袍之上。
林渡几乎就要不会呼吸了。
但这种俊美毫无温度，反而透着一种深入骨髓、不似血肉之躯的非人感。
只有那双眼睛，像是缀在窗棂上的冰晶，里面万年不化的孤寂也开始消融，是将他连上人间的窗口。
“我......”林渡试图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以意念传递思绪，“这是哪里？我是......死了吗？”
“介于存在与归档之间，”陆烬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你的稳定指数曾跌破临界值，我将你的意识暂时抽离，置于底层缓存区，以避免不可逆的损伤。”
“为什么？”林渡的脑子里满是劫后余生的混乱和不解，“陆烬......你到底是谁？”
“你的问题无关紧要，”陆烬打断她，“重要的是你刚才的行为，试图逆转被高权限目标锚定的叙事事实，这是对方舟底层逻辑是严重的挑衅之一。”
林渡想起刚刚发生的、比在归墟之境时还要恐怖万倍的景象，仍心有余悸。
如果说之前在归墟之境遇到的是等级拉满的大地震，那方才在大殿上，她甚至直接看到了世界背后的原始代码洪流。
“我......我还不能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意念。”林渡的语气渐渐弱了下去。
“知晓与否，不影响结果的严重性。”
陆烬微微抬手，幽蓝光点随之聚拢，演化出一幅复杂到令人目眩的数据结构图，其中一条亮红色的主线正在剧烈震荡，波及无数分支。
“你自身消耗的稳定指数，我已代为校准，但逆转此次悖论，平复数据乱流，所需的能量并非无中生有。”
“一切由我处理。”他停顿了一瞬，用简单的几个字将代价一笔带过。
林渡刚想追问，却发现陆烬的身影开始逐渐淡化，他的声音却愈加清晰。
“观察，理解，但不要粗暴地切除，底层缓存区无法久留，意识即将返载......”
一股微弱的、温和的数据流重新汇入林渡的感知，而面前的身影已经淡如轻烟，和莎琳娜公主消散时的情形一模一样。
她想冲上前阻止，可丝毫动弹不得。
“记住，你所挥霍的每一次拯救，都在透支有限的未来。”
“我们很快，就会真正见面。”
话音落下的刹那，包裹着林渡的温暖星云骤然褪去。
——
咚。
沉闷的、属于血肉之躯的心跳，将林渡猛地拽回现实。
先是闻到一股清雅宁神的檀香，混合着乌木微苦的气息，接着感受到身下柔软厚实的棉垫，身上轻暖且质地上乘的丝被。
她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红纱帐顶，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帐缦被金钩挽起，此时已是傍晚，房内光线昏暗，只有烛火摇曳的剪影在帘帐上轻轻晃动。
“主人！你醒了！汪！太好了！”星宝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枕边传来，小家伙看起来有些疲惫，眼中的欣喜快要溢出来，它扑上来，用脑袋使劲蹭着林渡的脸颊。
“星宝......”林渡打量着四周陌生的装潢，嗓子哑得不成样子，“这是哪？我昏迷了多久？”
“这里是凝香阁的偏殿！”星宝急忙汇报道，“主人你昏迷了一天一夜！当时直接在大殿上晕倒了！”
嗯？
陆烬这是重新写了段剧情吗？
可是在那种重要时刻晕倒的罪过也不小啊！
“主人你别担心！幸好有贵妃帮你说话呢！她说莎琳娜公主定是为了保持身姿轻盈而刻意节食，为的就是今日呈现好舞蹈，皇上果然就没再说什么了！”星宝及时补充道。
呼......这一天天的真的要吓死人了。
她都快草木皆兵了。
不过......唐玄宗的贵妃......？
林渡一边想着，一边强撑着从床上坐起，剧烈的头痛和虚脱感一阵阵地袭来。
虽然能感受到稳定指数已经恢复如常，甚至都没有饥饿的感觉，但灵魂深处仿佛被抽空了一块，对周边环境的感知都有些迟缓发木。
“李青莲呢？”她最关心这个。
“他被送回阅诗楼休养了，情况不太妙。”
星宝的耳朵耷拉了下去，但很快又立了起来：“不过呢！星宝已经提前去看过了，阅诗楼根本没人值守，凝香阁外的宫人也不会擅自进来，所以咱们要溜去找李青莲还是很容易滴！”
“可以嘛星宝！表现不错啊！”
时间紧迫，林渡决定立即行动，她从房内找了身低调且便于活动的宫装换上，然后悄无声息地推开后窗爬了出去。
……
暮色已浓，宫墙檐角的阴影很好地掩盖了她的身影，有星宝带路，林渡顺利地穿过重重宫苑，迅速找到了阅诗楼的位置。
阅诗楼独立于一片松竹掩映的园林中，是一座三层的木石建筑，飞檐斗拱，庄重典雅，只是过于偏僻安静，在这华丽的深宫中显得格格不入。
虽然确实没看到有侍卫值守，但林渡还是十分谨慎地搜查着相对隐蔽的入口。
在【查找】的视野中，很快，她便找到了一条合适的路径。
利用楼后一株百年古松的枝干，借力跃上矮墙，再通过一段攀满藤蔓、几乎与墙体同色的排水石槽，就可以直达阅诗楼二层一扇未完全锁死的雕花木窗。
这路径......不像巧合，倒更像有人故意留下的“门”。
林渡没有犹豫，让星宝留在原地放风，随后依路径而行，成功抵达了楼阁二楼的外围，她用手指扣住了木窗的边缘，微微用力，木窗向内滑开，随后闪身翻入。
楼内弥漫着陈年书卷和淡淡墨香的气息，有几盏长明灯在远处书架间幽幽燃着，顺着长明灯的指引，林渡小心地移动着，在穿过一排排书架后，看到了那个身影。
李青莲正席地坐在一盏孤灯旁，面前的桌子上摊着一卷书，手里执着一壶酒，他依旧穿着素白色衣袍，长发未冠，随意披散，整个人褪去了面对明枪暗箭时的锐气，只剩下慵懒的平静。
听到细微的脚步声，他头也未抬，又饮了口壶里的酒。
“你来了。”
林渡快步走近，凑到李青莲跟前，语气十分急迫：“李青莲，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有多危险？陛下他......他想对你......”
“除之后快？”李青莲终于抬眼，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玩味的弧度，“我知道啊。”
他这副浑不在意的模样，让林渡一肚子的话堵在胸口。
“你知道？那你......”
“那我为何不逃？不惧？还是说我活腻了？”李青莲放下酒壶，身体微微后仰，靠在背后的书架上，“若是之前，或许我还会在意，但现在......生死于我已无分别。”
“你那时跟我说，我们看到的世界是一样的，”林渡在对面坐下，紧盯着他的眼睛，“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还知道我会来找你，是不是？”
闻言，李青莲默了片刻，扭头望向窗外的沉沉夜色。
“在天枢盛典之前，有人来找过我，”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他告诉我，我所见的锦绣长安，我所醉的琼浆玉液，我所闻的仙乐笙歌，甚至我笔下的风花雪月......都不过是一场精密盛大的木偶戏。”
“他说，我们都是戏台上的傀儡，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唱着写定的台词，做着预设的动作，连我们的喜怒哀乐，我们的诗兴才情，都不过是......程序运行的必然结果。”
李青莲笑了笑，那笑容分外刺眼，饱含了浓浓的自嘲与悲哀：“他给了我一个选择，是继续懵懂无知地做这盛世的装饰，还是看清令人作呕的真相，我选了后者。”
“然后，我就看到了，”他的眸中映着灯火，却空洞得可怕，“看到了宫墙褪色后露出的斑驳，看到了宫人完美笑容下的僵硬，看到了长街下埋着的皑皑白骨。”
林渡心脏狂跳。
那个人是谁？陆烬吗？
不然还有谁有这个能力呢。
可是......这么做不就等同于干预剧情了吗？
还是说......这才是考验本身？
“所以......你现在认为自己已经失去存在的意义了？”
李青莲没有直接回答，他转回视线，目光落在林渡脸上，问了另一个问题。
“那日的殿上，万千烛火为何骤然尽灭？唯有月光独照于你？”
“那支舞，”他装作没看见对方骤变的脸色，不急不慢地说道，“姿态奇崛，意韵超然，绝非西域或中原任何一路传承，还有你吟的诗……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李青莲那戏谑的笑容更深，与林渡紧张的神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孤灯将他的影子投在身后高耸的书架上，如同蛰伏的兽类。
他盯着林渡的眼睛，一字一顿，“一个突然出现、舞技诗词皆不合常理、又能引动天地异象的外邦公主...…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林渡呼吸一滞，想起陆烬的告诫。
观察，理解，但不要粗暴干涉
或许，一定程度上的坦诚，才是当下唯一的选择。
于是她干脆利落地反问道，“你既然已看透此世虚妄，觉得一切皆无意义，那为何还要刻意来与我建交？”
林渡站起身，走到那一排排书架前，手指轻轻拂过那些华美书脊上冰冷的纹路，声音在空旷的楼阁里显得格外清晰。
“因为你不甘心，对吗？”她没有回头，“你知道了这是戏台，知道了自己是傀儡，甚至可能觉得连这份知道都是被设定好的……但你的心里，还是有一丝火苗不肯熄灭。”
“你想知道，戏台之外是否还有别的风景？牵引你的丝线，是否有可能……被斩断？”
“我的来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出现在这里，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
林渡走近几步，撑着桌子，径直迎上李青莲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
“是又一个精心安排的戏码？还是……你等了很久的那个，变数？”
“变数……”李青莲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
“既然你觉得一切皆虚，诗也毫无意义，”林渡指了指四周整齐陈列的典籍，提高了语调乘胜追击，“那你为何愿意守着这些为大唐歌功颂德的典籍？”
“这难道，不是对真实的背叛吗？”
此言一出，李青莲眼中死水般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他猛地站起，带倒了身旁的酒壶也浑然不觉。
他绕过林渡，从后方书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烫金的《开元祥瑞志》，再走回灯下，轻轻抚过封面精美的浮雕。
然后——
他竟沿着书脊某处极隐蔽的缝隙，将整个封面与封底，像打开一个精巧的盒子般，完整地剥离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书芯。
里面是一沓沓质地不一、墨迹各异的手稿。
有的纸张粗糙泛黄，有的则是昂贵的绢帛，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字体或狂放，或工整，或沉郁。
李青莲将这本书递到她面前，又连续从书架上抽出好几本书。
……《大唐风物颂》、《圣德诗赋集》，如法炮制，外壳精美绝伦，内里却全是异端。
“祥瑞？我记录的是河南道大旱，官府欺瞒，饥民易子而食。”
“风物？我收藏的是边关老卒口述，十三戍边，十人未归，埋骨黄沙连姓名都无。”
“圣德？”李青莲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他翻出一张绢帛，上面是凌厉的笔迹，“……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林渡震撼无言，注视着眼前这个白衣落拓，向来不把任何事物放入眼里的男子，在此时近乎歇斯底里的咆哮。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醉生梦死的谪仙，也不再是殿上求死的狂生。
而是......一个在完美谎言的废墟上，守护着所有不容于世的真实，并为它们筑碑的守墓人。
“所以……你早就在准备？你在等待？”林渡轻声问。
“等待一个变数。等待戏台崩塌的可能，或者……”李青莲看向她，目光灼灼，“等待另一个，能看懂这些碑文的人。”
两人视线相接，许多未尽之言已在其中。
怀疑、试探、隔阂，在这一刻冰雪消融。
突然。
“嘶——”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从他们头顶的阁楼传来。
像是……烧红的铁钎轻轻烙在了干燥的木头表面。
紧接着，一股明显无法忽视的、带着布料和纸张燃烧特有气味的焦糊味，猛地钻入鼻腔！
【警告：检测到异常高温点。物质分析：木质结构、绢帛、纸张……火源确认。】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金玉其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