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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始见春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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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春节一过就是紧锣密鼓的开学。
林骄一走到座位,方至便转身趴在林骄的课桌上,摇头晃脑。
“骄哥,我感觉我现在就像冷宫中的妃子,期待放假的临幸,但是他总是不来。”
摸了摸方至蓬松的头发,林骄笑着说,像是在纵容无理取闹的小孩。
“刚放完假,还没玩够么?”
“玩啥啊,试卷一张又一张,还没到高三,就要上强度了。本来还打算去M国玩,顺便看看李希芸。”
方至垂头丧气道。
“而且过年走亲戚,我硬生生从初一走到初十。”
“人丁兴旺啊,方至同学,红包不得拿到手软。”
未见其人,任善调笑打趣的声音便从林骄身后传来。
方至挥了挥手。
“哈喽,善哥,好久不见,又变帅了。”
闻声林骄立马转身,任善的脸赫然充斥在林骄有限的视野。
精致张扬的五官极具冲击力,嘴角的笑意减少了五官的攻击性,一双桃花眼微微弯着,像是一双漩涡,勾得人心甘情愿地陷进去。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人的距离不过一指之隔,早已超过社交距离的界限,任善的气息不知不觉笼罩着他。
淡淡的香味,蛮横地钻进林骄的呼吸间,无孔不入,侵略感十足。
林骄有种他整个人被任善揽在怀里的错觉,这样糟糕的想法一闪而过,足以让林骄有些赧然。
林骄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好久不见,假期过得怎么样?”
“还不错,每天吃喝玩乐。你呢?”
任善放下肩上的书包,看向身旁的林骄。
林骄语气轻松道:“挺充实的。”
方至神情复杂地看向神色平静的林骄。
能不充实么?
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干,两眼一闭就是睡。
既要写作业,又要做家教,还要做各种兼职。
时间表安排得满满的,方至想约他出来玩都开不了口。
也只有骄哥这样的天才还能在如此高强度的生活下稳居榜首,要是换了方至,他早就被逼疯了。
上课铃响起,陈总拿着熟悉的保温杯大踏步迈上了讲台,梳着个大背头,身上还是那件雷打不动的POLO衫,慷慨激昂地发表着开学动员讲话,台下的学生昏昏欲睡,头越来越低。
林骄正专心致志地翻看着教科书,突然,一张纸条落在了他的课桌上。
林骄疑惑地看向身旁的任善,只见任善一手撑着头,一手在纸条上轻敲了几下。
落在纸条上的手指骨节分明,白皙却并不羸弱,青色的血管穿插其间格外显眼,修长有力,林骄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任善:陈老师介绍的家教怎么样,顺利吗?】
纸条上的字龙飞凤舞,遒劲有力,一看就是专门练过。
【林骄:挺好的,一个六年级的小妹妹,挺乖巧的。】
【任善:那林老师要不要考虑再接一个学生,聪明帅气还听话,绝对省心。】
【林骄:别闹,你不需要我教。而且,高三我不打算做兼职了。】
尽管宋玉婷对林骄兼职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她并不赞成,总是见缝插针地劝诫林骄应以学习为重。
【任善:嗯哼?】
【林骄:因为小天才也需要睡眠。】
任善忍不住轻笑一声,身旁的林骄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便继续低头啃手中的教辅资料。
一轮复习后,老师出的题目越来越具有综合性,难度呈现几何上升。相比以前,林骄更是争分夺秒地见识更多题型。
新学期,林骄的生活和往日似乎没什么两样。
踩着第一节课的铃声进入教室,开始一天紧凑的上课时间,抓紧一分一秒将知识快速灌进脑子里。
课程结束后就踩着晚餐时间的广播声离开学校,去胡哥的台球厅坐班,见缝插针地写完当天的作业。
又在坐班结束后匆匆忙忙赶往野火,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热舞,最后拖着疲惫的身躯赶回家里。
周而复始的一天又一天。
只是,不知从哪天起,任善开始闯进这一帧又一帧相似到乏味的场景。
或是出现在烟雾缭绕的台球厅,理直气壮地点名要林骄当他的助教,开了个包厢却只让林骄做自己想做的事,睡觉也好,学习也罢,都可以。
或是出现在林骄必经之路上的那家馄饨摊,不由分说地拉着林骄坐下来歇息片刻,开启一天美好的夜宵时间。
或是出现在喧闹嘈杂的野火,安静地坐在台下,认真看完林骄的整场表演,眼神里没有令人作呕的浑浊欲望,只是单纯的欣赏和林骄读不出的情愫。
又或者,只是单纯地坐在拼接的两张黄色课桌间,在这方寸之地拉着他边做眼保健操边绘声绘色地讲述着最近的新闻轶事。
当然,每到这时候,前桌的方至和何明便会身体向后倾,靠在两人的桌前,竖着耳朵仔细听,时不时小声催促着。
“然后呢,然后呢?”
托任善的福,林骄不至于变成耳塞眼闭的井底之蛙,成了半个校园小灵通。
一次课间休息时间,陈伊宁和班上的几个同学在旁边聊着天,提到一个人名,说是突然退学了,林骄一边看着书,一边随口说了一句“他啊,拆迁了。”
身旁的一群人瞬间围了过来,一双双求知若渴的眼睛盯着他,七嘴八舌道。
“骄哥,你怎么知道的,然后呢,细说细说。”
林骄被迫体验了一把众星捧月的感觉,并在满足了众人的好奇心后,下定决心之后要将此殊荣转移给任善。
“我不明白,你很闲么?每天不学习出来鬼混?”
林骄朝身旁的任善发问,语调平稳,仿佛只是单纯地困惑,却绝对算不上温柔。
“这个时候,你应该坐在教室里面,跟其他同学一起钻研那些压轴题,而不是跟个街溜子一样在外面晃荡。”
任善像是没听到一样,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白花花的桂花糕,递到林骄的眼前。
“喏,要不要尝尝新鲜出炉的桂花糕,挺好看的。”
“你对食物的关注点竟然是好不好看吗?”
林骄有点想笑,但又忍住了。
“阿骄,你没听说过秀色可餐吗?烹饪讲究色香味俱全,色居榜首。”
任善低头浅笑看着身旁的林骄细嚼慢咽,颇有些小人得志的意味。
“阿骄,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关心我吗?”
“没有。”
林骄没好气道。
“我只是怕你成绩一落千丈,被家里人苛责,良心过不去。”
“好好好,我们阿骄人美心善,不管面对谁都会劝他向上向善的。”
任善拖着长长的尾调,带着亲昵的揶揄意味。
“桂花糕好吃吗?”
“挺好吃的,松松软软,甜而不腻。”
林骄的脸上肉不多,吃到喜欢的东西时腮帮子会微微鼓起,像是一只小松鼠。
任善不自觉多咬了几口手中的桂花糕。
“确实,甜甜的。”
林骄心想,任善这人还真是讨厌,总是阴魂不散的模样,占着他的时间,霸道,蛮不讲理,简直是个小霸王。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林骄的眼神会不自觉四处搜寻可能出现熟悉身影的角落。
若是与一双狐狸眼对上,林骄会自持地点点头。
就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秘密。
随着时间的推移,任善不再满足于林骄工作场所的碰面,毕竟在隐秘场所的短暂会晤,就像是一个见不了光的情夫。
于是,任善就像润物细无声一般,在各种所谓的机缘巧合下站在林骄身边。
在校园里,也总能看到两人并肩而行的身影。
直到一天晚上宋玉婷随口向林骄提起。
“明天拿些小点心去学校吃,跟小至、小善还有其他同学一起吃。”
直到班主任陈总看到林骄,下意识问道。
“任善呢?你让他来我一下办公室。”
林骄才惊觉,不只是他自己,他的亲人、朋友、老师、同学都已经习惯于他和任善同时出现在同一个空间。
而在此之前,踽踽独行才是他的常态。
林骄是一只紧闭的蚌贝,任善正以一种温柔却强硬的姿态,撬开他坚硬的外壳,触及那柔软而隐秘的部分,成为一个不容忽视的存在。
从林骄未察觉般的默许开始,他就已经丧失了抵抗的权利,只能缴械投降。
春天的暖意悄无声息地降临,伸展的枝丫染上醉人的春意。
林骄的座位正靠着窗边,一转头就能看到窗外绽放的早樱。
花瓣边缘微卷,色泽偏浅,像是被水稀释的胭脂,远望像轻雾笼罩的朝霞。
风一过,花瓣薄如蝉翼,旋转着落下,铺成一条“樱花雪”的小径,只剩下一地浅粉的温柔。
有三三两两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漫步在那条小径上,走走停停,有说有笑,清澈爽朗的笑声像是轻盈的小鸟,盘旋而上。
“阿骄,在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任善凑到林骄的跟前,笑盈盈问道。
林骄不躲不闪,仰着头望向遮住他视线的眼前人,指着窗外飞扬的粉色花瓣,嘴角带着清浅的笑意,声音不见半分阴霾。
“任善,春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