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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察觉 ...

  •   第二天一大早,手机提示音就响个不停。几位父母在微信上给两个孩子发了一连串红包,对话框里满是“新年快乐”的祝福和转账记录。

      景砚顶着淡淡的黑眼圈点开红包,脑海里却还在回放着昨晚那个荒诞的梦。梦里,班级甚至年级里叫得上名字或是见过一面的男生轮番登场,像走秀般从他面前经过。白墨询就坐在他身边,每经过一个就懒洋洋地吐出三个字:“不是他”。

      这个梦做得他疲惫不堪,仿佛在迷宫里转了一整夜,却始终找不到出口。直到梦醒时分,那个最关键的身影依然没有出现。

      这个未解的谜题,竟成了景砚人生中第一个真正困扰他的难题。

      他向来擅长解题,无论是复杂的数学还是晦涩的古文,他总能找到突破口。可这次,他面对的是一个他从未涉猎的谜题。更让他心烦的是,这件事竟比当初初到南城时面对的所有困难都更让他困扰,那时至少他知道问题在哪,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努力。

      他几乎要按捺不住,想直接揪着白墨询的衣领逼问。可转念一想,以白墨询对那个人的重视程度,这样的逼迫只会适得其反。

      他又想,不如用他们最熟悉的方式——比赛做卷子,赢了就让他说出答案。可这个念头很快也被他自己否决了。感情不是习题,不该被当作赌注。

      最终,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新年早晨,他装作不经意地开口:“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受?”

      白墨询正在给他剥鸡蛋,闻言手指微微一顿。他抬起头,目光在景砚脸上停留片刻,然后轻轻扬起嘴角:“看到他就开心,看不见就会想,做什么事都会不自觉地想到他。”

      景砚默默听着,在心里飞快地分析着这些线索。这样的状态确实很耽误学习,但他现在顾不上评判这个,他像侦探一样捕捉着每一个可能的蛛丝马迹。可这些线索太模糊了,就像散落一地的拼图,缺少最关键的那一块。

      “怎么了?”白墨询把剥好的鸡蛋放在他手里,眼神里带着探究,“你也想谈恋爱了?”

      “没有,你说的感觉我还没感受到过。”景砚立刻否认,低头咬了一口鸡蛋,“就是好奇。”

      这句回答让白墨询眼底的光微微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的神采。他状似随意地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敲着桌面:“最重要的一点还没跟你说。”

      “什么?”

      “见到他,想到他,听到他——”他刻意停顿,目光落在景砚微微睁大的眼睛上,“都会硬。”

      空气瞬间凝固了。景砚完全没料到会听到如此直白露骨的答案,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张了张嘴,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最后只憋出一句:“你真狗。”

      “我愿意,”白墨询听到这句话反而笑得更开心了,他向前倾身,手肘撑在餐桌上,目光灼灼地看着景砚,“只要他愿意,我可以做他一辈子的狗。”

      “你现在真的是不要脸,”景砚慌乱地三两口解决了自己的早餐,起身时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我先回去看书了。”

      回到房间,景砚反手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蹲下。晨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他轻颤的睫毛上跳跃。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里的温度高得惊人,连指尖都跟着发烫。

      更让他无措的是身体某处变化,就在刚才白墨询说出那些露骨话语时,他竟然想到了温泉的那晚……他怎么会不仅没有感到厌恶,反而产生了生理反应?

      而餐厅里,白墨查询慢条斯理地喝完最后一口豆浆,看着景砚紧闭的房门,唇角扬起一个弧度。

      景砚在房间里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直到双腿发麻。窗外的阳光渐渐明亮,将整个房间照得通透,尘埃在光柱中缓缓浮动。

      他终于抬起头,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

      不对劲。

      他对白墨询的感情,好像有点变质了。

      不是突然的转变,而是悄无声息的渗透。等他意识到时,那份曾经纯粹坦荡的友情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发酵成了更复杂的东西,那种他从未预料,也从未产生过的情愫。

      然而,比这迟来的顿悟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随之而来的、更加残酷的清醒。

      在他还懵懂地享受着那份独特的亲近时,白墨询早已有了想要共度余生的爱人。在他浑然不觉的时候,白墨询早已把整颗心都给了别人。那些曾让他心乱的暧昧话语、那些一直以来过分温柔的照顾,都只是白墨询给予友情的赠品。是他自己越界了,是他自己误读了那些信号,对着属于别人的温暖,产生了不该有的贪恋。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将他刚刚萌生的悸动浇得透心凉。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既然白墨询已经有了喜欢的人,那他就该把这份刚刚萌芽的感情永远埋藏。

      就像之前一样,不,比之前更远一些。

      白墨询明显感觉到了景砚的变化。他原本以为那些话语能让人开窍,却没想到换来了完全相反的结果。

      初一在经历过那段令人脸红的对话后,景砚就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午餐时他心不在焉地拨弄着碗里的米饭,被问起时只说:“上午做的物理题有点难,需要再想想。”那双眼睛始终回避着对视,饭后便又躲回房间。到了晚餐时间,他说这两天吃得太丰盛,有些消化不良。白墨询拿着消食片去敲门,只得到一句隔着门板的“不用了”。

      初二清晨,天刚亮,白墨询还在睡梦中,手机屏幕在枕边轻轻亮起。景砚的微信简短:「XP:今天陪我妈一天,你也回家陪陪何姨他们吧。」

      发送时间是七点十七分。

      等白墨询醒来看到这条消息时,景砚早已坐上出租车,穿行在尚未完全苏醒的城市街道里,他的目的地并不是段雅含家,而是市图书馆。

      他在图书馆最角落的位置坐了一整天,对着摊开的习题册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看到习题,他会想起白墨询讲题时微蹙的眉头,想起那人得意时上扬的嘴角,想起他们为了解法争论不休。

      感情真是奇怪。没发现时,所有的亲密都理所当然,一旦打开心扉,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每一个细节都在叫嚣着不一样。

      夕阳西沉,图书馆的灯一盏盏亮起。景砚望着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忽然觉得可笑——他躲开了白墨询,却躲不开自己的心。

      闭馆音乐缓缓响起,他收拾好根本没翻几页的书本。走出图书馆时,夜风扑面而来,他深吸一口气,打开一天没看的手机,屏幕上瞬间弹出数十条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

      最上面是白墨询的留言,时间从清晨一直持续到傍晚:

      「墨白:你几点回来我去接你」

      「墨白:你去哪了?」

      「墨白:我在段姨家楼下,她说你今天没来」

      「墨白:我和她说找到你了,但是我真的找不到你」

      「墨白:景砚!你在哪?」

      「墨白:是不是昨天我说的话吓到你了,我道歉,对不起。」

      「墨白:我错了,我不该开那种玩笑,对不起。」

      「墨白:看到消息给我回电话,求你了」

      夜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微微颤抖的指尖上。他该回复什么?

      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白墨询的名字,他犹豫了片刻终于按下了接听键。

      “景砚?”电话那头传来白墨询急促的声音,背景是呼啸的风声,“你在哪?”

      “我……”

      “发定位给我。”白墨询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不用了,我马上……”

      “发定位给我,听话。”他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带着难得的恳求,“我找了你一天,真的很着急。”

      景砚张了张嘴,最终轻声说:“好。”

      挂断电话后,景砚把定位发过去,在图书馆冰冷的台阶上坐下。他双手交握,指尖冰凉。

      他知道自己的处理方式很糟糕,这样生硬的疏远,一定会让敏锐的白墨询更快地察觉到异常。可他从未经历过感情纠葛,不知道该如何妥善处理这颗刚刚萌芽就必须掐灭的心动。

      他不知道一会儿白墨询来了该说什么,可内心深处,却因那人显而易见的担忧与紧张,悄然泛起一丝难以忽视的甜意。这感觉陌生又危险,明知不该,却依然贪恋那份隐秘的欢喜。

      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匆匆跑来,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他面前。

      白墨询微微喘着气,额前的黑发被夜风吹得有些凌乱。他的目光紧紧锁在景砚身上,像是生怕一眨眼,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你……”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

      白墨询深深看了景砚一眼,那目光中有太多未言明的情绪在涌动。最后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接过景砚肩上的书包。

      “走吧,”他转身走在前面,声音融在夜色里,“我车停在那边了。”

      景砚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看着路灯将白墨询的背影拉得很长,这已不是他记忆里那个小小身影,如今他肩线宽阔,步伐沉稳,连影子都带着成年人的轮廓。

      景砚忽然有些懊恼,懊恼自己没有更早发现这些变化。在机场重逢的那一刻,他就该察觉的,他本该更谨慎地守住情感的边界,或者……

      或者更早地觉察自己的心意。

      如果能在那些朝夕相处的日子里,早一点明白那些莫名的悸动意味着什么。如果能在白墨询每一次靠近时,诚实地面对加速的心跳。如果更早一些看清自己,可能还有其他转机。但是现在,好像已经为时已晚。

      停车场很安静,白墨询为景砚拉开车门,在他坐进副驾时,很自然地伸手护了一下他的头顶。车子驶出停车场,汇入城市的车流。广播里流淌着轻柔的爵士乐,白墨询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始终没有开口。景砚以为会有的质问、责备,一样都没有出现。

      在等红灯的间隙,白墨询终于侧过头。暖黄的路灯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流转,他的声音有点沙哑:“下次想一个人静一静的话,至少告诉段姨你在哪里。”

      这句话让景砚的心轻轻一颤。白墨询甚至没有要求他告诉自己,他给了自己最安全的退路,最体面的借口。

      绿灯亮起,白墨询重新看向前方,余下的路程在沉默中度过。

      回到六楼的家中,玄关的灯亮起的瞬间,景砚几乎想要逃回房间。但看着白墨询沉默换鞋的背影,他终究还是开口了:“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你喜欢的是男生,我们应该……避嫌。”

      白墨询解鞋带的动作顿住了。他缓缓直起身,灯光下他的眼神从困惑转为难以置信,最后沉淀为深沉的痛楚。

      “避嫌?”他重复着这个词,声音里带着苦涩的笑意,“你想了一路,就编出了这么个理由?”

      “不是……”景砚猛地抬头,却在触及对方目光的瞬间哑然。

      白墨询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景砚,你记不记得小时候,你总说要做个诚实的人?”他的视线落在景砚紧握的右手上,“你知不知道你说谎的时候,右手会不自觉地握拳?”

      景砚猛地松开不知何时紧握的右手,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此刻正不受控制地轻颤。

      “既然你不想说,我不逼你。”白墨询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失落,“我不该跟你说这么多感情上的事情,以后你也不用帮我追人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景砚轻颤的指尖上,唇角牵起一个苦涩的弧度:“我放弃了。”

      这四个字很轻,却像重锤般砸在景砚心上。他眼睁睁看着白墨询转身走向门口,就在白墨询的手触到门把的瞬间,景砚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等等!”

      白墨询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景砚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你放弃的是追他,”景砚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还是……连我这个军师一起放弃了?”

      白墨询的手缓缓从门把上垂下,他还是没有回头:“有区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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