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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恋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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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包被塞得很满,景砚的指尖微颤,一件件取出:
最上面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那本笔记,他熬了一周,为白墨询整理的知识点,19岁生日那天的礼物。
下面是那套眼熟的校服,他转学回来第一天借穿的那套,叠得整整齐齐。
那对从游乐场带回来的心型徽章,他以为早就被白墨询扔掉了,此刻却安静地躺那里,金属表面依然闪着细碎的光。
好几个小巧的相框从衣物间滑出,里面是他们小时候的合照——幼儿园并肩坐着啃西瓜、小学一起戴红领巾、初中篮球赛后勾肩搭背,浑身汗湿却笑得灿烂……
一支钢笔,是景砚小学时用攒了很久的零花钱买给白墨询的生日礼物。
一块乐高积木,当年白墨询拼宇宙飞船缺了最后一块,景砚二话不说就从自己刚搭好的城堡顶上拆下这块,送给了他。
一块运动手表,表带已经磨损,是景砚小学毕业送给他的毕业礼物。
……
最下面,还有一个精美的信封,洁白的封面上用他再熟悉不过的字体写着:TO 景砚。
景砚看着摊满课桌的物件,每一件都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心跳快得发疼,每一次搏动都清晰地敲击着鼓膜,震得指尖都在发麻。
就在这时,上课铃响起,白墨询立刻伸手,帮着他将那些物品一件件收回背包,动作轻柔而迅速。最后,他只将那封信轻轻推到了景砚面前。
“你看吧。”白墨询低声说,视线微微移向一旁,耳廓染着一层清晰可见的绯红。
教室里,同学们陆续回到座位,嘈杂的人声渐渐涌起。而在这一角,空气却仿佛凝固。景砚深吸一口气,终于伸出手,指尖微颤地拿起了这封信。
TO 景砚:
这是一封情书。
上来先写这个有点蠢,但是我必须明确地告诉你,这不是好朋友之间的普通信件,而是一封情书,是一个我藏在心里太久太久的秘密。
我喜欢你。
我不知道这份感情是从哪个瞬间开始的,但我清楚地记得每一个让我认清自己内心的时刻:
是三年前我看着你离开的背影,第一次发现胸口会闷得发疼,在地上对着何总撒泼打滚要跟你一起走的时候。
是你离开后,我发现自己梦里全都是你,每个清晨都要狼狈地清洗内裤的时候。
是我飞到南城,看见你和新的朋友的背影,生成不打扰才是对你真的好的念头的时候。
是我无数次把快要脱口而出的告白咽回去,把每一次为你加速的心跳都狠狠按捺住的时候。
景砚,我大概从出生起就搞错了一件事,我不想当你兄弟,我想当你男朋友。
你说我眼疾总看错题,是,我人生最大的审题错误,就是花了十几年才明白,那种想独占你所有笑容、所有眼泪、所有清晨、所有深夜的感情,不叫友情。
刚刚意识到这份心意时,我像个懦夫一样,我不敢回复你的消息,不敢主动联系你,你回到北城时,我表面平静,却在刻意保持距离。
我太害怕了,害怕你发现我这些不正常的心思,害怕看到你厌恶的眼神。
我告诉你我有喜欢的人,却始终不敢说出那个名字就是你。
你刚刚教我了,如果什么都不做,你永远不会知道我的心意,所以不管结果如何,我还是想告诉你。
我喜欢你,景砚,是想和你共度余生的那种喜欢。
这可能会吓到你,如果你觉得恶心,就把这封信撕掉,我保证以后绝口不提。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像以前一样。
白墨询
不算长的一封信,景砚看了半节课。信纸很轻,可每个字都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口。
原来那些疏远,不是厌倦,而是笨拙的成全。
原来那些让他心跳失序、心烦意乱的亲密举动,不是他一个人的错觉和一厢情愿。
原来他一直如临大敌的那个人,是自己。
巨大的释然与汹涌的心疼交织着漫上心头,让他鼻尖发酸。他指尖微微颤抖,仔细地将信纸按照原来的折痕重新折好,放回信封。
做完这一切,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终于做好了准备,微微偏头,看向身旁假装认真听课、实则身体紧绷、连书都没有翻开的白墨询。
他伸出手,轻轻覆上了白墨询紧紧攥着、指节都有些发白的拳头。
白墨询整个人剧烈地一颤,几乎是本能地、瞬间就翻过手掌,用力地攥住了景砚探过来的指尖,握得那么紧,紧到两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脉搏疯狂的跳动。
他依旧盯着黑板,不敢回头,但那迅速漫上脖颈的红色,和几不可闻的、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却出卖了他所有的伪装。
景砚没有抽回手,任由他紧紧握着,也转回头面向讲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下课铃响,尖锐的铃声让沉浸在隐秘亲密中的两人都吓了一跳。景砚几乎是本能地迅速抽回了手,那突如其来的空虚感让白墨询心头一紧。
但他只愣了一瞬。
在课桌下方的阴影里,他的手固执地追了过去,重新找到那只微凉的手,不由分说地再次覆上,比之前更坚定地十指相扣。掌心紧密相贴,潮湿而温热,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急促的脉搏。
“你看完了?”白墨询低声明知故问,目光紧紧锁着景砚的侧脸。
“看完了。”景砚轻声回答,也抬头看他,他指尖微微用力,回应了那个交握的力道。
这个细微的回应让白墨询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白墨询喉结轻轻滚动,“你的意思是……”
景砚轻轻晃了晃他们在课桌下紧紧交握的手,眼底漾开清浅的笑意:“这么明显还看不出来吗?”
“那你……那我们……”巨大的喜悦冲击着白墨询的思维,让他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景砚微微前倾,声音放得很轻,却清晰地传入白墨询耳中,郑重又温柔:“男朋友,以后请多指教。”
“男朋友”三个字像带着电流,瞬间击中了白墨询。他先是一愣,随即,巨大的、纯粹的喜悦在他脸上绽开。他再也忍不住,张开手臂就把人往自己怀里带。
就在他即将把景砚揽入怀中的前一秒。
“咳咳!”前排的许婷猛地向后一靠,用后背轻轻撞了下他们的课桌,头也不回地压低声音紧急提醒,“老王要进来了,白哥你们先收着点!”
他的动作猛地僵在半路,搂抱硬生生变成了一个极其迅速的、在景砚肩膀上重重一按的动作,随即闪电般收回了手,顺手还捞起一支笔,假装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景砚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警报弄得耳根一热,立刻转过头,翻开眼前的课本,一副专心看书的模样。
几乎是同一时间,王澄端着保温杯,踱步走进了教室。
没有人知道,在课桌投下的那片阴影里,两只手正悄悄寻找着彼此,先是小指试探性地相触,然后紧紧勾缠在一起。
上午的课程对白墨询来说,变成了一场甜蜜又煎熬的折磨,每一分钟都被拉得无比漫长。白墨询从未如此清晰地数过秒针的走动,也从未如此期盼过放学铃声的响起。那只始终牵着或勾着的手,持续不断地扰乱着他的心神,却又让他甘之如饴。
他时不时用指腹摩挲着景砚的手背,感受着对方皮肤的温度和细腻的纹理,在心里默默勾勒他手指的轮廓。
中午放学铃声一响,白墨询就迫不及待地拉起景砚的手腕,在涌动的人潮中逆流而出,朝着家的方向快步走去,最后几乎变成了奔跑。爬上六楼,两人都微微有些气喘。
推开门,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做饭的阿姨正在厨房收拾,看到他们,笑着招呼:“回来啦?饭刚做好,快洗手吃。”
“谢谢阿姨。”两人异口同声,下意识松开了牵着的手,默契地扮演着平常的模样。
等阿姨收拾好厨房,离开后,白墨询几乎是立刻放下了筷子。他直接蹲到了景砚的椅子旁边,仰起头,从下至上地看着景砚,眼睛亮晶晶的,他伸出手,轻轻拉住景砚放在腿上的手,声音不自觉地放软:“景砚,你上午说的真的是那个意思吗?”他顿了顿,像是怕自己表达不清,又补充道,眼神灼热,“就是,我们……在一起的意思吗?”
景砚看着白墨询的样子,觉得可爱,他揉了揉白墨询的发顶:“当然了,我喜欢你。”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有一段时间了。”
白墨询猛地站起身,一把将还坐在椅子上的景砚圈进怀里,手臂收得紧紧的。
“太好了……”他把脸埋在景砚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哽咽,“景砚,太好了!”
景砚被他勒得有点喘不过气,却能清晰地感受到拥抱着自己的这具身体在微微颤抖。他抬起手,轻轻回抱住白墨询的背。
忽然,颈间传来一丝冰凉的湿意。景砚微微一怔,随即放软了声音,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换个姿势好不好?你这样弯腰太累了,让我也站起来。”
白墨询不情愿地松开了手,迅速别过脸去,但那道未干的泪痕没能逃过景砚的眼睛。景砚站起身,双手轻轻捧住白墨询的脸颊,迫使他转回头来。看着那双泛红的眼圈和湿漉漉的睫毛,景砚的心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拂过。
白墨询试图扯出一个笑容:“我就是……太高兴了。”
看着他这副明明红了眼眶却还要强撑的模样,景砚心头一软,他微微踮起脚尖,仰起脸,在那还试图上扬的嘴角上,轻轻地碰了碰。
白墨询整个人僵在原地,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温软的触感。下一秒,更汹涌的热意冲上了眼眶。
他不再克制,伸手轻轻按住想要退回的景砚的后脑勺,将这个始于安慰的吻加深。起初是带着些许失控的汹涌试探,在感受到景砚生涩却温顺的回应后,瞬间变得深入而缠绵。景砚被他吻得有些腿软,不自觉地微微向后仰,从喉间溢出细微的呜咽。白墨询的手适时地揽住他的腰,将他更紧地按向自己。
在这个绵长的吻里,他们都尝到了咸涩的滋味,那是白墨询的泪水,混杂着彼此初吻的青涩气息。这滋味并不甜美,却无比真实,像他们跨越漫长青春时光终于交汇的爱恋。
当这个吻终于结束时,两人额头相抵,都在微微喘息。白墨询看着景砚被吻得湿润红肿的唇瓣,看着他染上绯色的脸颊,忍不住又凑上去轻啄了一下。
“我真的好喜欢你。”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未散的泪意和满满的笑意。
景砚抿了抿被吻得发麻的嘴唇,心跳还未平复,轻声回应:“嗯,我知道。”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也是。”
白墨询收紧环在景砚腰间的手,将人又往怀里带了带,低头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景砚的鼻尖,满足地喟叹:“男朋友。”
“嗯。”景砚应着,耳根又热了几分。
“景砚是白墨询的男朋友。”白墨询得寸进尺地强调,嘴角快要扬到天上去了。
“是是是,好啦,你快平息一下,一会要上课了。”景砚稍稍退开一些。
白墨询却顺势握住他的手腕:“我帮你。”
“时间太短了,不行。”景砚脸颊烧得厉害,连脖颈都染上了绯色。他轻轻挣开手,将人往卫生间方向推了推,“你去厕所,我们分开冷静一下就好了。”
白墨询看着他羞赧的模样,低笑出声。他凑近在景砚通红的耳垂上轻啄一下,这才依依不舍地往卫生间走。
当卫生间的门轻轻合上,景砚才松了口气,坐在餐椅上平复呼吸。他低头看了眼自己同样不太平静的状况,无奈地揉了揉发烫的脸颊。
午后阳光正好,两人并肩走在去学校的林荫道上。景砚看着地上两人被拉长的影子,轻声开口:“下午开始,要收心学习了,”他顿了顿,语气认真起来:“在学校不能再牵手了,真的不能耽误学习。”
白墨询闻言,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好。”他偏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景砚,“那下午我们比赛,所有的奖励,都留到晚上一起结算。”
景砚立刻听懂了他话里的暗示,耳根一热,抬手不轻不重地捶了他手臂一下:“白墨询!还有两个月就高考了……”
“所以下午要比赛嘛,”白墨询装出一脸委屈,眼底却盛满笑意,“我不是在认真学习吗?”
景砚现在一听到比赛就条件反射般地想起昨晚那声“宝宝”,想起紧密相贴的体温,想起意乱情迷的触碰。理智在脑海里拉响警报,现在是关键时期,不该沉迷于这些。
可是……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白墨询近在咫尺的唇上,他的指尖还残留着与对方十指相扣的触感,他也是刚刚陷入恋爱的初学者,对这份亲密既羞赧又渴望。
“就只是比赛。”景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却掩饰不住其中的一丝动摇,“正经做题。”
“当然是正经的了,”白墨询凑近了些,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声音压低,“难道你在想什么不正经的事?”
这话说得太过无耻,景砚忍不住瞪他一眼,却在撞见那双含笑的眼眸时,心跳又不争气地漏了一拍。
白墨询像以前一样,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臂,轻松地勾住了景砚的肩膀,将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两人并肩走进了校园熙攘的人流里,看上去和周围任何一对勾肩搭背的好兄弟别无二致。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某些东西已经改变,无声无息,却让整个世界的味道都变得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