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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小苦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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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做错了什么?”
一声沙哑的哀泣,刺破了尚书府祠堂。
隆冬腊月,安海棠只穿了一件白衣里衣重重摔倒在地上。
她双脚赤裸,十个脚趾血痕斑斑,那双灰白无神的桃花眼死死瞪着眼前的男人。
“你错在太蠢!害死了我娘,你以为府里谁还会管你。”
苏文山冷笑,一把拽住安海棠的头发将她拖到排位前,强摁着她的脸让她看清上面的名字:
“当初你爹将你卖给我们苏家换取一线生机,所以我怎么对你,你都该受着。”
那句冤枉,安海棠已经说腻了,偏偏苏文山并不愿意轻易放过她。
他弯腰一把捏住安海棠尖细咯手的下巴,嘴角扬起恶劣的笑:“还念着你那个爹救你呢,真蠢啊,他当初带着你弟妹流放就是放弃你了。”
“你这个蠢货觉得他们一路受苦,在府中卑躬屈膝,却不知人家一家四口早就打点好了,路上过得不知道有多自在。”
“不可能,爹说他不忍我受苦才将我留下,而且我才是爹的亲生女儿,他不会这么对我。”安海棠瞪大了眼睛,声音不自觉颤抖。
见她胸口剧烈起伏,整个人如惊慌如丧家之犬,苏文山都忍不住笑了:
“谁说只有你是苏老爷的亲生女儿,你也只能对着我自欺欺人,也对,你就是个扫把星,连亲爹都舍弃你了。”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苏文山蹲下,拍了拍安海棠的脸:“哦,忘了说,你妹妹嫁人了,就是你从前的未婚夫。”
“人家现在可是将军夫人。从前你屡次妒忌晓晓,却不知那样的姑娘在哪里都能活的风生水起”
“扫把星?”安海棠喃喃,看着排位上的柳氏芸娘又哭又笑:“我从未做过恶事,为何老天如此待我。”
苏文山嗤笑一声:“你这蠢货现在还活着不就是纯粹碍眼吗?所以,你也别怪我,只怨你自己命不好。”
窗外树影飘魅,阴风阵阵,祠堂内两人看不见的地方,海棠虚无的掌锋早就扇了这个贱男人不知道多少下。
若是有实体,她现在一定冲上去宰了这个渣滓。
上一世功德圆满,她也没想到自己死后非但没有入地府,反而是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一直被困在这个可怜的女人身边。
大约因为两人同名同姓,所以对这个女人的遭遇,海棠感觉被渣的是自己一般。
此刻,看着女人被这贱男人几句话作弄的心如死灰。
她恨铁不成钢:“姐妹,站起来,你才不蠢,是你身边这些人又渣又贱。”
安海棠自然是听不到的,她只是突然觉得这个世界肮脏又恶心。
一旁海棠正念叨,就见女子双目泣血,拔了头上唯一的银簪,她瞳孔骤然瞪大:“姐妹,等等,你别扎自己,既然他们让你痛苦,咱们宰了这群贱人就是。”
“你要是打不过,咱们可以下毒,放火,买凶杀人……”
她急的胡言乱语,下意识抬手去挡,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女人握着簪子的手刺入脖颈。
血流汩汩,带动着安海棠身体无意识抽搐。
回忆起自己这可悲可笑的一生,她状似疯癫的低笑起来:“苏文山,爹……我用灵魂诅咒你们不得好死,今生来世永生不见。”
*
初春的冷雾挟裹着花香鸟鸣,寅时将至,日光透过薄薄的窗幔映到屋内,折射出细碎的金光。
“舒舒,我知道你觉得嫁给苏家大公子委屈。”
“可你父亲如今也是没办法了。”
“咱们往好处想想,苏公子虽然贪花好色,不学无术,但毕竟是尚书公子,你嫁了他也能富贵一辈子。”
外面女子矫揉的抽泣扰的海棠恍惚睁开眼。
此刻,她脑海中只有那双恨意刻骨的桃花眼清晰可见。
“舒舒,听见了吗?”门外的敲门声愈发急促:“别闹了,你绝食只会让你父亲更为难。”
海棠扫了一眼门口,眉心一蹙,撑着胳膊坐起身。
她蓦的抬起掌心,眼前这双手仿佛削葱一般细嫩白皙,最主要的它是实体。
什么情况,她的灵魂不是跟着那个安海棠湮灭了吗?
难道又穿越了?
身体极度饥饿带来的眩晕还有心跳失速,海棠来不及多想,踉跄着翻身下床,抓起桌上的桂花糕死命往嘴里塞。
“咳咳!”干硬的糕点噎得她咳嗽不止,下一刻,脑海中细密的信息涌入。
“我这是变成安海棠那个小苦瓜了?”海棠心底那股宰人的冲动顿时圆满。
她深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先别冲动。
侧目,看着镜子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明眸皓齿,玉骨冰肌。
纤长的远山黛勾勒出淡月胧明的雅韵,恰到好处的鼻骨,淡粉薄唇,精致惑人的桃花眼下一抹红痣点出妩媚的风情。
小苦瓜年轻时和自己还挺像的。
海棠指尖扫过眼尾红痣,脑海中不由浮现出祠堂女子形销骨立的模样,眉眼稍敛,眼尾勾起一抹锋锐很快晕散。
门外,安侍郎摇头示意夫人让开,抬手将门敲得框框作响:“舒舒,赶紧开门!”
“你再这样爹要心疼死了。”
海棠翻了个白眼儿,安海棠那个傻子的下场历历在目,鬼才会相信渣爹的话。
显然安侍郎也觉得这话难以取信,声音骤然严厉:“舒舒,你非要闹得我们安家颜面尽失才肯罢休吗?”
“日日看不起这个又看不起那个,你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名声。”
“苏文山作为尚书府公子,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还配不上你了?”
海棠三两口将桌上的糕点全部扫干净,才觉得整个人活了过来。
打了个饱嗝儿,甩了甩有些僵硬的拳头,此刻脸上已经带着几分跃跃欲试。
正要打开门,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转身从梳妆台拿了一件结实的鎏金缠枝牡丹冠子顶在头上,又用香粉扑在脸侧、唇角。
看着镜子里原本玉白的皮肤顿时惨淡的吓人,海棠满意的点了点头。
门外,安侍郎最后一点耐心消耗殆尽,先前紧闭的大门却突然吧嗒一声打开了。
还来不及高兴,一道单薄的身影仿佛小蛮牛一般冲了出来。
“啊!小贱人!”站在安侍郎身旁的刘芳琼猝不及防被顶的心窝刺疼,直接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周围静了一瞬,谁都没有想到这位大小姐这么疯,今日这事儿恐怕不好收场,她们这位夫人看着良善,折腾人的手段可不少。
海棠才不管这些,顺势倒在刘芳琼身上,胳膊落下时隐约听到了咔嚓一声,她也不在意,只有单薄的身子气的颤抖:“爹,你听到了,后娘骂我,。”
她抹着眼角,眼泪扑簌簌落下:“娘,你睁眼看看,这些人平日装的温柔和善,现在看外祖父死了,瞿家家财旁落,就露了真面,我的命恐怕也留不住了。”
海棠撕心裂肺的哭诉传出老远,让正准备呵斥她的安侍郎身体一僵:“舒舒,你在胡说什么?”
呵!渣爹,心虚了吧!
海棠忍着心底的恶心,眼眶红红看向渣爹:“爹,这不是很明显吗?后娘觊觎我娘的嫁妆,只要我神不知鬼不觉的死了,那些东西就是她的了。”
“我说绝食就是想让爹哄哄我,你知道我的性子,这世间我就只剩你一个亲人了。”
“但老毒妇真的不让人送吃食过来,爹,我差点真的去见我娘了。”一边说,海棠气愤的对着刘琼芳心口直戳。
“爹,这个家里,咱们俩就是外人,他们娘三个才是一伙的。”
“老贱人偏心前夫的孩子,仗着你忙于公务不停地挑拨我们父女关系,爹,你想想这几个月咱们的关系是不是变得很差了。”
听到海棠骄蛮虚弱的抱怨,安侍郎微微松了一口气,且此刻也他觉得刘芳琼动作有些急了。
海棠见他神色转变,心底冷笑,一边哭,一边侧过脸,让渣爹看清自己虚弱苍白的模样。
她现在不担心渣爹向着后娘,如今正是他活动升工部尚书的关键时刻,后宅不修,继母虐待原配嫡女的丑闻足以让他之前的努力付之一炬。
看着昔日骄纵张扬的女儿被这般磋磨,安侍郎眼里有瞬间动容,他心里清楚女儿说的是真话:“芳琼,你,唉……”
刘芳琼瞪着眼睛,白着脸疼的涕泗横流,她被海棠那一下顶得胳膊直接断了,撕裂的疼痛让她脑子一片空白。
这会儿反应过来,偏偏小贱人胳膊故意压在她脸上,让她有口难言。
身旁跟着的嬷嬷这才发现夫人面色不对,竟是真的伤到了,连忙推开海棠:“夫人,你没事吧?大小姐心思也太毒了。”
海棠无力的被老奴才推到在地上:“爹,你看,当着你的面,如今府中下人都能骑在我头上,背着你有多过分您应该能想到吧。”
安侍郎听她越说越来,连忙捂住海棠的嘴,转头肃着脸怒斥王嬷嬷:“闭嘴,不敬主子,挑拨夫人和小姐关系,拉下去杖毙。”
王嬷嬷扶着夫人还没站稳,闻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老爷,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夫人,您帮奴婢求求情。”
她最知道夫人的心思,往日总是见缝插针时不时刺一下这位大小姐,却不想今日竟成了送命符。
“老爷,王嬷嬷也是一时心急,不如就罚她十杖,再扣半年月钱。”刘芳琼当然不可能看着自己最信任的奶嬷嬷去死。
安侍郎却充耳不闻,只看着海棠:“女儿,受委屈的是你,爹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