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将军府开小号》月铸凉刀

37、酒馆是个包容的地方

　　刚回到酒馆，陆汀就看见嘈杂宾客中有个面容冷峻的青年独自站在过道中央，手里还提着酒馆的两壶醉红霞。

　　出于高端的职业素养和对帅哥的尊敬，陆汀上前拍拍青年肩膀，指向远处的一个空座道：“小哥，前边有空位。”

　　没想到的是青年没有感谢陆汀的好意相告，而是疑惑地看了陆汀一眼。

　　陆汀以为他没听清，又提高些音量重复一遍：“我说小哥，你……”

　　“没大没小。”青年人打断她。

　　陆汀直接被口水呛住，她一边暴咳一边拍着胸脯看向这个清俊男人，难以置信大喊：

　　“五叔？！”

　　五叔没理她，站在原地左右张望几眼，然后走到两个青衣客人桌前，把手里的酒放在桌上，转身直接回后厨了。

　　留陆汀一个人在原地震惊。

　　“五叔怎么忽然把头发剪成这样了？”酒馆客人渐稀，陆汀趴在四方桌子上，手指指向那个宛如陌生人的五叔。

　　陆汀心道自己也没走多久，酒馆居然能发生如此之剧变，她今天干活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看向五叔那边，以至于好几次差点把饭菜和酒水扣到客人头上。

　　“我剪的呀！如何？”六娘放下碗筷开心地举手抢答。

　　陆汀：“……挺好的。”

　　“怎么样！我就说不错吧~这下是不是看着精神多了？”六娘脸上洋溢着对自己杰作的满意。

　　岂止是不错，简直是换了个人。

　　陆汀又忍不住看向对面认真扒饭不参与讨论的人，感叹于发型对人的影响竟然如此恐怖。大家每天“五叔”来“五叔”去的，再加上他低沉的嗓音和盖住大半张脸的头发，陆汀一直以为他年纪很大了呢！

　　陆汀猛然想到，六娘之前同她讲过去经历的时候不就说过她和五叔都是孩提时被白浪红霞带到酒馆的吗，而且六娘一直都是叫他五哥的，到底是谁把自己带偏了？

　　想着想着，陆汀看向六娘身边坐着的小肆。

　　她又看向坐在五叔旁边来蹭饭的程开，刚巧程开正对着五叔开口：“五叔，把醋给我递一下呗。”

　　五叔默不作声拿起醋瓶放到程开面前。

　　陆汀觉得自己一定是来酒馆之前把脑子忘在城郊那个陷阱里了。

　　现在改口叫哥实在是马后炮，陆汀一想到自己以后还是得硬着头皮继续叫他叔，就不由得感叹酒馆里的大家包容度实在是太高。

　　程开今天来的时候提着个油纸包裹，陆汀当时好奇上前，没想到打开来里面是几个山楂糕。

　　最近是在过什么山楂节吗？

　　疑惑之余陆汀随手拿起一块咬了一口，默默把剩下的放回纸包。

　　程开看她半天没说话，疑道：“咋样？不好吃吗？”

　　陆汀抬抬下巴示意程开自己试。

　　程开拿起一块直接整个囫囵吞下，随后整张脸皱成包子：“呸呸呸，妈的酸死老子了！”

　　陆汀笑着缓缓流下眼泪：好酸。

　　小肆从柜台后面抬起头看他们两个一眼，淡淡道：“吃完记得收拾干净。”

　　程开眼角还挂着泪花，却依旧拿起一块到小肆面前：“你也尝一块吧，其实没多酸。”

　　小肆看看他，又看看后面两行清泪的陆汀，低头继续算账，装听不见。

　　程开带着一种自己被霍霍就一定要霍霍别人的想法去问六娘吃不吃，被六娘婉拒。

　　他原本都不抱希望，没想到五叔路过，伸手拈起一块咬了一口。

　　陆汀和程开震惊地看他，未曾想五叔只是眉间微不可察抽动一下，待到把山楂糕整个咽下去后才开口道：“糖放太少。”

　　这么明摆着的原因居然还要试吗！

　　五叔真够给程开面子的，陆汀不由得感慨由奢入俭难，之前陆绩买到的山楂糕味道是真的让人食之难忘。

　　于是她对程开道：“京城城东新开的一家糕点铺子山楂糕做得很好，你下次要买可以去那里。”

　　程开正在将那堆核爆酸味炸弹打包起来准备丢掉，闻言随口应道：“有吗？没注意啊，我回头去看看。”

　　眼下程开匆匆吃完饭就走了，他那边最近在集结军队、清点物资，不日便要启程。

　　陆汀收拾好碗筷后一头钻进后厨，六娘去酒窖取酒还没回来，后厨只有五叔在默默洗碗。

　　陆汀把碗筷放在案板上，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五叔，我能把摘星借走一段时间吗？”

　　五叔头也不抬回应：“可以。”

　　这可真是一句废话都不多讲，陆汀只好自己说下去：“因为我得走一段时间。”

　　“嗯，”五叔手中动作不停，沉默片刻补充，“路上小心。”

　　陆汀：“我想跟我哥一起去战场支援。”

　　五叔手中动作一顿，他终于侧过脸看向陆汀，语气平淡：“去能做什么？你又没功夫在身，不像群英和六娘。”

　　陆汀听完这句话品咂许久，终于品出些不对来：“为什么拿我和群英六娘比啊？”

　　五叔一愣，但还是接话：“我认识的女孩子就你们几个。”

　　陆汀闻言下巴差点掉到地上，她颤声开口：“五叔，你怎么知道的？”

　　五叔皱眉：“知道什么？”

　　陆汀：……

　　陆汀：“知道我是女孩。”

　　五叔表情变得凝重起来：“这事为什么还需要知道，你不就是吗？”

　　陆汀： ？

　　陆汀：“六娘也知道？”

　　五叔：“这是什么话，所有人都知道。”

　　说完五叔思考片刻，补充道：“程开好像还真不知道，毕竟他一直喊你弟弟。”

　　原来大家一直都知道吗！

　　那为什么没人告诉她？陆汀忽然悲哀地想到，大家从没提醒她的原因可能是觉得男装是她的什么奇怪癖好，所以都很好心没有把这件事放到台面上。

　　虽然是架空历史，你们这些古代人也有点太开放了吧！

　　陆汀还不死心：“我之前和大哥进宫，大家好像也都觉得我是男人来着……”

　　“宫里？”五叔难得露出个有些无语的表情，“你说自己不是人，宫里那群人都会信吧。”

　　陆汀：……

　　一想到自己为了维持“男人”形象干过的蠢事说过的蠢话，陆汀一个头两个大。

　　不对！现在重点根本不是这个！

　　陆汀：“我一定得去，我弟弟前段时间被强征入伍，随着陆将军一起南下，我不放心。”

　　陆汀：“我到时候就跟在我哥身边，不会有问题的。”

　　陆汀把自己提前准备的理由说完，满眼期待看着五叔。五叔盯着她，缓缓眨过两次眼后点了下头。

　　“好耶！五叔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摘星的！”

　　这种事找五叔商量就是快，陆汀说完就风风火火跑走。留五叔在原地合上双眼，叹气摇头。

　　*

　　“哥！我想和你一起去！”在程开出征那日，一个熟悉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程开立刻拉马回身，看清确实是陆汀后，中气十足一声暴喝：“去什么去！”

　　陆汀不管，一夹马腹跟上程开：“我自己带马，你们管我一口饭就行。”

　　程开看向她身下骑着的摘星，摆手赶人：“你这身板，给老子死路上怎么办！”

　　陆汀根本不听劝，继续与程开并行：“怎么会，我人很机灵的！”

　　程开皱眉：“打仗你以为是玩吗？你要是死路上六娘肯定要把我也杀了。”

　　提到六娘陆汀顿感心虚。那日五叔同意她跟程开走后，好像一直都没把这件事和六娘说过。这让陆汀的出走格外顺利，但等到六娘发现不对的时候她估计真要被砍成臊子。

　　但陆汀还是摇头：“放心吧，要是遇到危险我就躲得远远的，保证不给你们添乱。”

　　看程开似乎还是要拒绝她，陆汀赶忙又继续道：“我表弟前些日子被强征入伍，跟着驰援军去了南方。哥你知道的，我必须得去找他。”

　　陆汀趁热打铁，满眼期待：“哥，这事就你能帮我，求你了。”

　　程开一咬牙把脸侧开，没直接松口同意，但也没再拒绝。

　　*

　　陆汀就这样混进程开的骑兵队伍里。大军几乎是日夜兼程，她此刻无比感谢当年在将军府早起操练身体的那段时光，要不然她是真顶不住这种强度的行军跋涉。

　　这一趟生生走了半月有余。而且越是南下，人烟就越稀少。路过的许多村庄都不怎么景气，里面的村民面黄肌瘦，沿途的乞讨者和流民更是不计其数。

　　这般景象与京城的繁盛截然相反，每每路过的时候陆汀总是想着要做点什么，却又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挨饿受苦的人太多太多，她口袋里的几个饼喂不饱天下人。

　　原来自己的力量真的这么渺小，原来有些事真的这么让人无力。

　　她忽然想到陆绩离开那天说过的话：家国之事，哪来这么多纠缠不清的理由。

　　这本小说是宫廷权谋文，所以陆汀在读的时候跟着魏贵妃的视角，只知道皇宫内的尔虞我诈。

　　战争，对陆汀而言只是景昭收到的奏折，寥寥几行文字罢了。

　　陆汀念及此忽然觉得可笑。在她读这本书时，根本理解不了原文里的这几个将军还有谏官为何那么固执不懂变通；现在她却理解不了皇帝和摄政王为何执着于权斗而不顾苍生。

　　途中程开见陆汀面色严峻，屡屡同她无奈道：“说了让你别跟着你非要来。”

　　陆汀摇摇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程开见她心里有事，斟酌半天开口道：“对了小柒，你之前在酒馆不是让我去城东新开的那家糕点铺子买山楂糕吗？我可是听你的去了，结果那家店根本就不卖山楂糕！你就诓你哥吧。”

　　陆汀终于回神，疑惑看向程开：“不卖？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程开摇头：“不可能吧，就新开那么一家。”

　　陆汀皱眉，陆绩居然会在这种事上骗人吗？

　　她努力回忆那天情形，隐约想起自己无端提起魏贵妃时，陆绩好像有点委屈。但看她连拿两块山楂糕，陆绩又似乎有些愉悦。

　　陆汀想着想着大概猜出什么情况，没忍住轻笑出声。

　　程开：？

　　程开：转移话题效果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