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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第二十章笔墨凝香承信义,兄弟携暖踏归途

      一连过了几日,裴寂在读书与写话本之中寻到了平衡。

      晨光里抄书批注,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与窗外的鸟鸣相映;暮色中构思情节,展昭护民的身影与爹娘的笑颜在灯影下交叠。指尖的薄茧又厚了些,可每当摸到书包里日渐厚实的铜钱,那沉甸甸的触感便化作满心的力气。

      听兄长裴惊寒说,明日猎户队就轮到他休息,兄弟俩正好能去西坡祭拜爹娘,裴寂今日一大早就揣着新写好的话本手稿,脚步轻快地往镇上赶。

      一上午的时光,他都在周文涛的书铺里埋首学问。先生针对他策论里“民生与教化”的观点,引了《管子·牧民》中“仓廪实而知礼节”的典故细细讲解,泛黄的书页上圈点的批注,字字都透着育人的用心。

      末了,周文涛放下书卷叮嘱:“做学问如酿蜜,既要有百花之香,更要融己身之思,写话本亦是如此。”

      裴寂将要点细细记在砚台旁的纸条上,墨汁晕开的字迹工整有力。直到上午的课程结束,他才小心翼翼地将话本手稿放进书包,抱着沉甸甸的收获往聚贤茶肆去。

      此时正是茶肆最热闹的时候,松木长桌旁坐满了喝茶听书的客人。

      说书先生身着青衫,抬手一拍醒木,声线陡然拔高:“那陈武手持短刃,眼底却含着热泪,朗声道‘某非为祸乱朝纲,只为报亲王知遇之恩’——”

      话音刚落,堂内便响起一片唏嘘,有人拍案叹“忠义难两全”,有人抹着眼角说“这刺客是条汉子”。

      柳掌柜正站在柜台后算账,算盘打得噼啪响,见裴寂进来,立刻丢下算盘迎上去,拉着他往僻静的后堂走:“裴小先生,你可算来了!这几日客人都追着问后续,连镇上的张秀才都特意来打听,说你这故事写得‘有史有骨,有情有义’,比那些戏文本子耐读多了。”

      裴寂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递上新写的话本:“柳掌柜,这段写展昭劝降陈武的情节,我加了些两人对谈的细节,客人会不会觉得太啰嗦?”

      “啰嗦啥?”柳掌柜接过手稿翻得飞快,粗粝的手指划过纸面,“就这段最打动人!昨日有个从邻村来的老客,听到陈武愿以死证清白时,眼泪都掉在茶碗里了。”他转身从钱柜里取出铜钱,三十文青钱被整齐地码在油纸上,“这是你这几日的分成,十五场书,每场两文,分文不少。另外这五文,是我给你的添头,就冲你这故事的热度,往后茶肆的生意都得旺三分。”

      裴寂看着那闪着暗光的铜钱,心里暖烘烘的。他只取了那三十文,把添头轻轻推回去:“柳掌柜,当初说好每场两文就是两文,这添头我不能要。往后我定会把故事写得更好,不辜负您和客人的期待。”

      柳掌柜见状,越发欣赏这少年的实诚,也不再勉强,转而压低声音说:“对了,昨日有个书商来茶肆,听了你的故事,眼睛都亮了,说要把《琼林苑夜宴》抄录成册,印成话本小册子售卖。我没敢替你应下,特意等你来商量。”

      若是换做旁的书生,他大抵也就应下了,可裴寂是他好友的学生,他只能再三斟酌。

      裴寂愣了愣,手里的铜钱差点没有拿稳。他曾在书铺的橱窗里见过印成册子的话本,墨香混着纸香,精致无比,他也偷偷想过,某一天自己的故事是不是也可以印成小册子,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快的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柳掌柜见状连忙补充:“那书商叫李书仁,我已打听清楚,是县城文盛堂的掌柜,做了十几年书生意,正经本分,绝不会私印盗版。他说若是成了,每卖出一本给你抽一文钱的利,销量好还能涨分成。”

      “此事我得先问问先生。”裴寂定了定神,斟酌着说,“先生常教我‘行事需慎’,我想听听他的主意。”

      从未涉及过此类事情,他不敢定夺,下意识的要寻找自己的先生。

      “应该的,周兄学识渊博,定然能给你好建议。”柳掌柜笑着点头,“你若信得过我,我这就帮你联络李书仁,约个时间细谈。”

      从茶肆出来,裴寂没敢耽搁,转身又折回周文涛的书铺。

      此时先生刚用过午膳,正坐在廊下喝茶消食。听闻书商想印话本的事,周文涛放下茶盏,沉思片刻道:“印书是好事,能让你的故事被更多人看见,但也需把丑话说在前面。”

      他取出纸笔,细细列了几条注意事项:“第一,需立字据,写明印书范围、分成方式和期限,免得日后起争执;第二,要约定审稿权,印前需经你过目,不可随意增删改动;第三,问清书商的印量和售价,心里有底才好核算。”

      裴寂逐条记在心里,越听越觉得先生考虑周全。

      看着学生认真的模样,周文涛补充道:“我知晓明日下午你要去祭拜父母,便把见面时间定在晌午。你上完上午的课赶来正好,既不耽误学业,也不耽误尽孝。那李书仁我略有耳闻,是做正经生意的,你不必太过紧张。”

      得了先生的指点,裴寂心里踏实了许多,“是先生,便按你说的来。”

      周文涛脸上挂着笑,“那便好,我让人告知柳掌柜。”语毕,他挥挥手,一名仆从从角落走出来,不过片刻便离开。

      见状,裴寂也没什么好操心的,回到以往休息的小屋,坐在板凳之上,从书包里取出张婆婆清晨备好的午饭。

      油纸包着的杂粮饼和腌菜被他在书铺的小灶上热了热,饼香混着麦香,吃得人格外安心。

      饭后他便坐在靠窗的桌前温习上午的功课,《管子》的注解读得越发通透,偶尔抬头望向窗外,阳光穿过桂树的枝叶,在稿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下午的课程围绕《孟子·梁惠王上》展开,课程结束时,夕阳已染红了半边天。

      太阳悬挂在湛蓝的天幕中央,光芒炽热而明亮,将书铺旁的树木的照得愈发葱郁,叶片上的露珠折射出细碎的光。

      裴寂坐在昨日的位置,正与周文涛闲聊着,“先生,待会与李老板签完契,我便直接回家去。先生可否提前把今日下午的作业告知我?”

      周文涛手中的狼毫笔顿了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浅痕,他抬眼看向裴寂,眼角的笑纹里浸着温和:“你这孩子,倒是比我还心急。”他放下笔,“下午要讲《史记·商君列传》,知晓你要归家祭拜,作业便简单些。你把‘徙木立信’的典故抄录三遍,再写一篇三百字的心得,说说你对‘信’字的理解即可。”

      裴寂闻言,立刻从书桌拿起一张毛边纸,借着书铺外漏进来的阳光,用炭笔在纸上快速记下,一边写一边点头:“多谢先生。三百字的心得,是侧重商君变法的决心,还是百姓对官府的信任?”

      “你且随心写。”周文涛端起桌边的粗瓷茶碗,抿了一口凉茶,目光落在他认真的侧脸,“你既入了我这书铺求学,便不必拘泥于一家之言。你经历的、见的,都可写进去。比如昨日你说的‘以实待人,人必以实待之’。”

      裴寂写完,将纸仔细折好放回书包里,脸上露出一丝腼腆的笑意:“先生过奖了。我只是觉得,不管是做生意还是做人,‘信’字都是根基。”

      周文涛放下茶碗,赞许地点头,“你能将书中道理与世事结合,便是真的学进去了。今日签契之事,可还有什么需要我帮衬的?比如契书的条款,或是议价的分寸?”

      裴寂摇摇头,眼中带着几分笃定:“先生放心,契书的草稿我昨日已写好,请账房先生看过了,条款都写得明。再说,有先生您的名声在,他也不会为难我。”

      若不是有周文涛这一条金大腿在,他写的话本怕是没这般容易就售卖出去。

      周文涛闻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好。你如今行事越发稳重了。既如此,我便不多操心了。签完契早些回家,路上注意安全。作业不必急于一时,仔细琢磨,写得真切便好。”

      裴寂起身拱手,语气恭敬:“弟子晓得。先生放心,我定不会敷衍了事。那我先在此等候李老板,先生继续忙吧。”

      周文涛摆摆手,重新拿起狼毫笔,目光落回宣纸上,却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对了,你昨日说想找几本关于营造法式的书,我已让人从库房翻出来了,放在你座位旁的书架上,等你忙完正事再拿去看。”

      裴寂眼中一亮,连忙再次拱手:“多谢先生,您真是雪中送炭,我正愁找不到这方面的典籍呢。”

      “你肯用心钻研,便是好事。”周文涛笑了笑,笔尖在宣纸上落下,沙沙的写字声与书铺外的蝉鸣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平和而温暖的画面。

      裴寂坐回原位,心中既期待着与李老板的签契,又惦记下午去祭拜父母,指尖不自觉地摩挲衣袖,脸上满是少年人特有的蓬勃朝气。

      晌午的钟声悠扬响起,裴寂抬眸,有些急切:“先生,我出去等李老板来。”

      “去吧,去吧,我泡个茶。”周文涛少见他这般期待,挥挥袖子让人走去。

      裴寂刚走出书铺大门,就见李书仁已候在门口,他身着青布长衫,手里提着个锦盒,见人出来便拱手笑道:“裴小先生,午好。”

      早已从柳掌柜哪儿得知了无名先生的年纪,可亲眼所见还是难免惊讶,好在他一开始就挂着笑脸,不至于让人看出来。

      “好,李老板这边请。”裴寂脸上挂着浅笑,引人往里面去。

      两人一同走进书铺后堂,周文涛已泡好热茶。

      刚坐定,李书仁便打开锦盒,取出拟好的合约草案:“裴小先生请看,我计划初印五百本,每本售价五文,您抽一文利,每月初五结算。这是文盛堂的印书凭证,官府都有备案,绝无盗版之忧。”

      裴寂接过草案,对照着先生列的注意事项逐条细看。

      周文涛在一旁补充:“李掌柜,合约需加上‘后续章节若继续合作,分成比例需重新商议’,另外,审稿权一条需明确‘作者有权修改不符原意的内容,书商不得拒绝’。”

      李书仁闻言毫不迟疑,立刻取过笔墨修改:“周先生考虑得周到,是我疏漏了。我做书生意最讲信誉,绝不能让裴小先生吃亏。”他指着草案上的印量,“这五百本只是试水,若是销量好,下月就追加到一千本,您的分成也涨到一文半。”

      裴寂看着修改后的合约,满意的点点头。

      双方敲定细节后,裴寂在合约上签下名字。李书仁递来五十文定金,又笑道:“三日后请您把后续手稿送来,十日之内定能出样书。”

      送李书仁离开时,裴寂回头便见兄长裴惊寒背着包袱站在街角,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

      “哥,”裴寂惊喜地跑过去,“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在家里头等我吗?”

      裴惊寒将糖葫芦递过去,粗糙的大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卖完豆腐,听百姓们说码头那边缺扛大包的,哥想了想便去了。”

      今日一早,与往常一样,张婆婆来镇上卖豆腐,裴惊寒得空跟着一块来了。卖完豆腐,张婆婆跟同村的人一块回去,他便去扛大包。

      “扛大包赚了十六文钱,给你买了串糖葫芦,剩下的钱,我添了些给你和婆婆买了块布做棉衣的,掌柜的说这料子抗冻,赶在过冬做好,到时候穿着浑身都暖和。”他瞥见裴寂手里的定金,“事情谈妥了?”

      扛大包扛了一个小时,赚的钱今日全都花完了,还贴进去二十八文钱。

      “妥了。”裴寂把合约和铜钱都递给他看,眼睛亮亮的,“先生帮我把条款都敲定了,不会吃亏。这糖葫芦真甜,哥你也吃一个。”

      裴惊寒没有拒绝,咬了一颗山楂,酸意过后是醇厚的甜,他笑着说:“真的好吃。”

      “哥,我回书铺收拾收拾同你回家去。”裴寂拍了拍兄长肩膀上的尘土,快步往书铺内走去,三两下把周先生给的营造法式典籍和自己的书本纸笔归拢好,又去跟先生辞了行,才背着书包跟裴惊寒并肩往家走。

      太阳高高挂,路上的石子被晒得暖融融的。

      裴寂啃着糖葫芦,把签契的细节一五一十说给兄长听,说到李书仁承诺的销量,他忽然停下脚步,认真道:“哥,等话本印出来,我想先拿一本去西坡,烧给爹娘看,让爹娘知道,我能用笔墨挣钱养家了。”

      裴惊寒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弟弟,少年的侧脸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边,眼里的光比糖葫芦还亮。他重重点头:“好,待会祭拜时咱就说,爹娘准保高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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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随榜更新,大概每周更一万五 更新时间为晚上九点,v后日六,宝贝们投的营养液我都看到了,v后会加更的,绝对不坑,放心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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