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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弱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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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叫幺幺。”她呆呆的说。
开口说话的顷刻间,那股仿佛被另一个人寄生的神韵也消失了。
两人四目相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半晌,幺幺大梦初醒般,狠狠抹了自己的脸:“我提醒过你的,是你自己没相信!”
是吗?
祝香携感觉自己热的快要爆炸,手脚充满力气却隐隐有种脱力的感觉。
“提醒,你用那些漏洞百出的谎话来提醒我,根本就是故意的。”祝香携眼睛里藏着一团火:“且不说昏迷之前宫彦刚刚舍命救我,就说你说的那些,我脖子上根本没有被掐过的迹象,用这么拙劣的谎言来骗我,你敢说你真的是出于良心提醒我,不是故意诱导我相信宫彦?”
幺幺咬住下嘴唇,转过头:“那又怎样……呃!”
话音未落,祝香携已经掐住脖子将她押在床板上,她手劲真大,任凭幺幺怎么用力掰扯都纹丝不动,留长的指甲在皮肉上抠挖她也面无表情。
对,她根本就不怕疼。
“怪…物……”呼吸越来越困难,脸上充血涨的难受,幺幺抓住她垂在身侧的头发用力撕扯。
无济于事。
她会被掐死的,幺幺眼尾涌出泪珠,和祝香携一模一样的脸极度扭曲着。
逼不得已,幺幺费力挤出几个字:“……玉佩……另…一半……救命!”
祝香携跟疯了一样,如果幺幺还能冷静下俩看清她的脸,就会发现,对方看起来比她还要痛苦,漆黑的眼珠不停颤动,已然快要神智不清。
祝香携一直折磨她直到濒临极限,某个瞬间突然松手,空气涌入喉管,幺幺疯狂的咳嗽起来,快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但祝香携也只是放松了力气,那只手还和枷锁一样牢牢铐在她脖子上。
幺幺眼眶通红,气的。
“…….我知道我不该助纣为虐,可我又能做什么!即使我知道他们想做什么,我也不能拆穿,我到底还是不敢反抗爷爷,还不如装作不知道,也让你看清宫彦的真面目……”
“虽然我不想待在这里,但没有爷爷的允许,我不会离开的。”
她一边说一边掉眼泪,还时不时偷偷看祝香携的脸色。
“他要困住你,你还不走。”祝香携满头冷汗,深深吐出一口气:“你到底为什么?”
你不懂吗?
泪眼婆娑中,祝香携的脸时而大时而小,幺幺脑海中浮现那个依偎在哥哥手臂垒砌的窝里的女孩,心里就像裂开了一道口子,她想起小时候,躲进张拭温暖的大衣里,抱着他取暖。
难道你可以干净利落的抛下你哥哥自己离开吗?能吗。
我们连伤口都一样,你怎么会不懂呢?
“玉佩,另一半呢?”祝香携凝视着她。
既然幺幺提前知道宫彦会一个人离开,就一定会提前留有后手。
或许那玉佩本来就是阴阳合体的,当时她拿出其中一半,祝香携和宫彦都下意识以为另一半在她那“姐姐”身上,根本没有想过,另一半被幺幺提前藏起来了。
现在有符咒,也有了灵力,再加上另一半……
“你做梦!”
幺幺躺在她身下,满头虚汗,口气却得意洋洋:“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给你的!我出不去,你也别想!咱们就一起死吧!”
“……”
糟糕的感觉。
祝香携不知道那一刻自己的状态是怎样的,像是被愤怒攥住了喉咙,理智彻底崩断。
病态的反应,控制不住想要去哀嚎、撕咬、甚至是看不清自己的模样。
胸腔里的戾气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发疼,看着幺幺缩成一团的样子,眼底的猩红几乎要凝成血珠。
她的手死死攥着,指节绷得发白,骨节处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灰,手指被她捏得咯吱作响,那股毁天灭地的破坏欲,只差一瞬就要倾泻而出。
自己可能会杀人。
祝香携冷静的意识到自己即将做出某种不可控的暴行,但那又怎样?她已经什么都不想管了。
“到此为止?”
哪里传来的声音?
像淬了冰的针,直直扎进她的耳膜。
这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刺骨的嘲弄,宛如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浇灭了她周身翻腾的烈焰。
祝香携的动作猛地僵住,扬起的手腕停在半空,连带着浑身的戾气都像是被按了暂停键。脸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然后猛地转头,左顾右盼,目光凶狠地扫过四周,像是要把那个出声的人挫骨扬灰。
她咬着牙,循着那道声音的方向,缓缓抬起头。
似梦非梦中,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时何地,连身躯都渐渐弱小到无法想象的底层。
一个高挑的人影,就立在不远处的廊下。
“单靠一腔怒火,是无法练好剑的,等到心里的干柴燃尽了,你就会和它一样……”
它?
祝香携低头,旁边的小桌上是一只被烤熟了的兔子,剥皮抽筋,色香味俱全。她却一点食欲都没有,只想把这只兔子扔到那人脸上。
泄愤。
“再来!”
祝香携感觉自己正拿着剑一招一式的挥舞,带着怒火的剑意确实让她有那么几个瞬间发挥出超脱这个年纪的力气和锐利。
但随着几剑轮空,剑锋总是和对手擦边而过,愤怒降级为焦虑,力气也越来越小。
好累……
祝香携听到自己在心里咆哮。
终于在她疲惫不堪,沉重宝剑随时可能脱手的时候,对手突然一巴掌打在她手腕上,清脆的一声响。
“啪!”
宝剑脱手,祝香携暗道不好。
果然,下一刻,自己就被对方一脚踹飞出去,天旋地转,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胳膊和腿酸的抬都抬不起来,软啪啪的像只八爪鱼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好丢人好丢人……
祝香携眼前一黑,是自己闭上眼睛,不敢面对失败。
脸上骤然凉丝丝的。
估计是对方把剑面贴在她脸上了,还故意轻轻拍了拍,祝香携感觉自己脸颊上若有若无的脸颊肉在摇晃。不用说,他肯定在笑话自己。
“知道为什么会输吗?”
祝香携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些黑色瀑布一样落下来的乌发。
发梢随着那个人弯下腰落在她脖子边上,又香又痒,发绳是红色的一横,眼前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想笑。
“为什么?”她问。但心思早就飘走了。
“因为我比你更冷静,更懂你的弱点就是控制不住情绪,总喜欢意气用事。”
祝香携看到自己伸出手,抓住了眼前左右摇晃的头发,光滑柔软,爱不释手。
“你以为我不能冷静吗?”
他摇摇头,头发跟着摇曳。
又黑又直,简直像淌下的浓墨,在视野中强硬的开辟出一条漆黑康庄大道,它们老实的抱紧,却深谙人性对美的追求,引诱人向上看,可惜逆光,看不到头发的主人。
太漂亮了……
下一刻,祝香携毫不意外的看到自己出手,却不是轻轻触碰,而是猛的扯住头发,迫使看不真切的人不得不双手撑地蹲下。
也是这一瞬间,手腕里小刀夹入指尖,冲着他眼睛而去。
祝香携听到自己张狂的笑声:“我比你更懂你自己的弱点啊,哥哥看招!”
就差一点!
就差一点刀就捅进他眼窝里了,差一点就能看清他的脸了,差一点,祝香携就彻底迷失在幻觉里了。
可她突然醒了。
思绪回到了毒山的小屋,回到风寒交迫的深夜,再次面对眼前的女孩,祝香携除了皱眉,什么也再说不出口。
幺幺紧张的看着她。
本以为会招来祝香携滔天怒火,不料祝香携却在短暂愣神后松开了手,像被什么东西上身了一样,她居然从祝香携脸上看出一丝遗憾和失望。
祝香携终于回魂,她像是第一次见到幺幺,眼中充满了别样的审视。
收手,退开半步。
力道骤然抽离,幺幺后背惊出一层冷汗,她几乎是踉跄着连忙坐起来,后背紧紧贴着冰凉的床柱,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你想干什么!”
祝香携站在床前,垂眸看她的眼神阴鸷得像淬了冰,那目光沉沉的,像是要将她的魂魄都看穿。
幺幺被他看得心头一跳,指尖蜷缩着攥紧了身下的锦被,一时间竟连动都不敢动。
“你……”她张了张嘴,声音细若蚊蚋,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意。
可祝香携却像是变了一个人,方才那点近乎失控的戾气消失得无影无踪,语气平静又淡漠,听不出半点情绪起伏:“你害怕什么,我又不吃人。”
密林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吞尽了所有光亮。
唯有那座孤零零的木屋,纸糊的窗棂被烛火染成昏黄的一块,将两道纤细人影清晰地投在上面。
祝香携和幺幺。
窗户里,她们就那样站着,一动不动。
肩膀绷成冷硬的线条,影子在摇曳的烛光里微微颤栗,像两柄蓄势待发的剑,隔着无形的界限,死死盯住对方。
没有言语,甚至听不见呼吸声,只有空气里弥漫的,针尖对麦芒的紧绷。
屋外,与屋内的对峙遥遥相对。
乌鸦茄蛇,两两对峙,一触即发。
暗紫的蛇身与墨黑的鸦羽交织在一起,在老槐树的枝桠间凝成一幅诡谲而瑰丽的画。
月光恰好穿透云层,洒下一缕清辉,落在它们身上,明暗忽闪,柔软的紫鳞艳丽非凡,庞大的鸦羽幽深暗沉。
同样的静默相持,同样的暗流涌动。
“谁让你解开祝香携封印的?”
乌鸦开口说。
紫蛇围绕它开始缠绕,尾巴越来越长,一圈圈将它包围起来,立起脑袋朝乌鸦大张蛇口,表示愤怒。
似乎在说,如果不这样做,幺幺会被祝香携暴怒之下失手杀死。
乌鸦却不愿买账,墨色的翅羽猛地绷紧,翅尖的硬翎根根倒竖,像是淬了黑火的利刃,自顾自对女孩和哑巴蛇下了审判。
“幺幺死不足惜,你更是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