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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天塌 ...

  •   掌心相贴的瞬间,暖意顺着指缝流淌开来,与第一次的生疏忐忑不同,幺幺甚至主动将指尖往祝香携的掌心又扣紧了几分,眼底带着几分急切的笃定。

      “这次别太快放手。”

      她仰头看着祝香携,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多存一点……”

      祝香携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指尖凝起的灵力缓缓探入幺幺的经脉。

      空气里静得只剩下两人浅浅的呼吸声,窗外的风雪声似乎都远了些。

      半晌过去。

      什么都没有发生。

      幺幺先是愣了愣,随即低头盯着两人相贴的掌心,眉头紧紧蹙了起来:“怎么回事?没反应?”

      她试着催动自己体内残存的那点微薄灵力,想要主动牵引,可经脉里空荡荡的,那点灵力微弱得像风中残烛,连一丝涟漪都掀不起来。

      祝香携见状收回手,指尖微凉。

      她看着幺幺眼底的失落:“算了吧。”

      可幺幺哪里肯甘心。

      她咬着唇,眼底的倔强又涌了上来,一把攥住祝香携的手腕,语气带着几分执拗:“不可能,上次明明可以的!再来一次,肯定是刚才没对准脉门!”

      她说着,便要再次将掌心贴上来,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祝香携正要开口再劝,突然停住了。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从门外传来。

      那声音又尖又颤,带着一股极致的恐惧。

      是梁辛的声音。

      祝香携浑身一震,猛地转头看向房门。

      幺幺的动作也僵住了,脸上的执拗瞬间被惊愕取代。

      梁辛素来体弱,性子更是温和怯懦,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平日里别说尖叫,就连大声说话都很少。

      能让他发出这样惊恐的声音,定然是出了天大的事。

      窗外的风声骤然变大,像是野兽在低吼,吹得窗棂咯吱作响。

      祝香携一把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背,可她顾不上这些,快步冲向门口。

      “怎么回事?”幺幺也跟着跳下床,声音里带着慌乱,紧随其后。

      祝香携一把拉开房门。

      房门“吱呀”一声被彻底拉开,寒风裹着雪粒劈头盖脸地砸过来,祝香携的睫毛上瞬间凝了一层白霜。可她顾不上这些,目光落在院中的刹那,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冻结了。

      梁辛死了。

      躺在雪地里的是一具被撕扯得皮开肉绽的尸首。

      胸口插着一支箭,身上那件素色棉袍早已被鲜血浸透,碎成了一片片褴褛的布条,原本瘦弱的身躯此刻扭曲得不成样子,四肢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折着。

      “怎么……啊!”

      话音未落,一道利箭从天而降,擦着幺幺的脸窜过来,深深扎进了身后的木门。

      祝香携忙捂住她嘴,揽着幺幺后退到房檐下:“别出声。”

      天上在下雨……

      箭雨?

      幺幺呆了,摸了摸自己脸颊,新鲜的血液染红半边脸,疼痛提醒着她眼前发生的一切,绝非虚假。

      祝香携仰头朝天边看去,有一线闪闪发亮的东西,无数箭雨就是从那里倾泻而下的。

      “有人在朝毒山里射箭。”祝香携在幺幺耳边说:“不要暴露在月色下。”

      幺幺瞟了一眼不远处地面,梁辛的尸体,四肢发凉:“他们怎么进来的?”

      祝香携心乱如麻:“我也想知道。”

      不过比起头顶那些贸然闯入的射箭者,祝香携更在意的,是那是些平日里看似柔弱无害的野草。

      此刻正从雪地里疯长出来,翠绿的叶片边缘泛着寒光,像一把把锋利的小刀,正争先恐后地往梁辛的尸身上钻,切割着他的皮肉,发出细碎的“嗤嗤”声。

      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周遭的白雪,汇成一条条蜿蜒的血线,又被那些野草贪婪地吮吸殆尽。

      不只是野草。

      放眼可及之处,大树,花草,甚至连墙角得蜘蛛都兴奋的从网上抖落下来,此刻也在剧烈震颤,无数只黑黢黢的蜘蛛,正抖落着身上的雪沫,张牙舞爪地从网上爬下来。

      密密麻麻地朝着那具尸体涌去,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整个院子,仿佛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饥饿的怪物,正用无数细小的触手,分食着梁辛的血肉。

      “成精了吗……”

      幺幺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脸色惨白如纸,连牙齿都在打颤。

      她死死地抓着祝香携的衣袖,指尖冰凉,眼神里满是惊恐,连脚步都挪不动了。

      祝香携的心脏狂跳不止,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她见过无数诡谲的景象,草木噬人,虫蚁躁动,这根本不是寻常的精怪作祟。

      她猛地抬头,望向天空。

      这一望,让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头顶的夜空,本该是被厚重的云雾覆盖,云雾之上,是那层坚固又该死的保护膜才对。

      可此刻,那层膜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撕裂开来,露出一道苍白的、深不见底的缝隙。

      那缝隙越来越大,像是一张巨兽的嘴巴,正缓缓张开,一股强劲的灵流,正从那缝隙里源源不断地溢出,朝着大地席卷而来。

      疯长的野草、舞动的藤蔓、躁动的虫蚁……

      祝香携心里顿时有了答案。

      “快跑!”

      她猛地抓住幺幺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和恐慌。

      幺幺被她拽得一个踉跄,回过神来,满脸茫然地看着她:“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的话音未落,天空中那道裂缝又扩大了几分,一股更浓烈的灵力倾泻而下,落在院中的雪地上,瞬间将白雪融化成一滩滩沸水。那些野草被黑气一沾,生长得越发迅猛,叶片上的寒光也越发凛冽,甚至有几株已经朝着她们的方向蔓延过来。

      祝香携死死地盯着那道裂缝,眼底满是惊骇。

      她总算知道那些人是怎么进来的了。

      “结界破了!”

      话音刚落,一道惊雷猛地从那道裂缝里炸响,震得整个院落都在摇晃。

      祝香携拽着幺幺,躲着院子里尚未发疯的草爪,从灶房里拎出菜刀,边跑边看,两人好不容易踉跄着冲出梁家大门,一道身影便如同鬼魅般拦在面前。

      是张拭。

      “你们做了什么!?”

      身后的院落里,草木噬骨的声响越来越清晰,伴随着黑气翻涌的呼啸,连脚下的地面都在微微震颤。幺幺被他这副模样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往祝香携身后缩了缩,嘴唇嗫嚅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祝香携的心脏沉到了谷底。

      她松开幺幺的手,缓缓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结合。”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雪夜里。

      “结合?”

      张拭猛地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浑身的骨头都在发抖,那颤抖并非因为寒冷,而是源于极致的恐惧与绝望。他指着祝香携,手指抖得不成样子,声音都破了音:“你们知道把这层结界破开,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吗!”

      现在责怪有什么用,不如想想该怎么办。祝香携感觉自己的衣角被幺幺轻轻拽了拽,她有些气恼。

      原先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这片土地上的生灵,正在经历一场疯狂的蜕变。

      低矮的毒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根系破土而出,化作密密麻麻的触手,在地面上蜿蜒爬行,林间的鸟兽嘶吼着撞向树干,皮毛脱落,皮肉外翻,硬生生挤出人类的手脚,却还留着尖利的喙和布满鳞片的躯干。

      畸形的躯体、扭曲的嘶吼,交织成一幅人间炼狱般的景象。

      幺幺也意识到了这巨大的变化就和刚才两人结合失败有关,惊得说不出话:“这是……”

      张拭抬头看着天边,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决绝的疲惫。

      “来的还真快。”

      祝香携和幺幺同时一怔,抬头望向天空。

      只见那道裂开的天幕深处,隐隐有无数灵光在攒动,它们裹挟着更浓重的灵气,正朝着地面俯冲而来,速度快得惊人。

      不过真正的麻烦不是他们。

      看到四面八方赶来的修仙队伍,祝香携的心猛地一沉。

      灵气的爆发必然招来附近门派的垂涎、争夺、掠杀。

      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可如果他们只是想要瓜分结界的灵力,斩杀这些一夜成型的妖物,张拭何必紧张至此?

      祝香携看着他手中的佩剑。

      灵力翻涌的天幕下,张拭忽然朝她伸出手:“丫头,借你灵力一用。”

      祝香携立刻把全身灵力渡过去,但只给了一半。顶着张拭不解的目光,她掂了掂手里的菜刀:“我和你一起。”

      “不知天高地厚,你以为自己有多大能耐?”张拭急了:“带着幺幺快躲起来!”

      “能躲到哪?”

      祝香携浑身燥热,一刀砍断了超他们扑过来的巨藤,“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能意识到,这世界上没有桃花源,根本无处可躲。”

      张拭定了定神,算不再拦她:“死了可别怪我。”

      “管好你自己吧。”祝香携回。

      眨眼间,张拭拔剑、挥剑。

      幺幺立刻被一股强劲的剑气裹挟着,踉跄着撞进了旁边的柴房。

      “砰”的一声闷响,木门被重重关上。

      门闩落下的刹那,一道淡金色的符文骤然亮起,将整间屋子罩得严严实实。

      幺幺正要开口呼喊,却见木门缝隙里,张拭的身影缓缓转过身。破衣烂衫在狂风中猎猎作响,手里握着那柄他守了一辈子的长剑,剑峰直指天际,眼底是燃尽一切的决绝。

      他看了柴房一眼,目光落在幺幺身上时,骤然柔和了几分。

      那是一种混杂着愧疚、不舍与决绝的眼神。

      幺幺的眼眶瞬间红了,哽咽着喊道:“爷爷!你放我出去!”

      张拭没有回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他抬手抹去嘴角溢出的血迹,声音透过符文的缝隙传来,轻得像一阵风,却字字清晰地落在两人心上。

      “你下山吧,”他说,“我同意了。”

      幺幺愣住了,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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