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瓷》热恋101

4、追尾事故

　　初夏的风从梦林湖的河畔拂过，许寒悠一人独站桥头，路边的灯忽明忽暗地闪着，就像他忐忑不安的心，上上下下地浮动。
　　这个桥是两人在吵架时会不约而同来的地方，他们都很骄傲，都不会率先低头。于是，总会在这里不期而遇，然后去江边大醉一场。将他们所有的情绪消解在酒里，融在东流的湖水里。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十二点，在这个桥上等了近十个小时，也没有等来他想等的人。许寒悠的唇角勾出自嘲的笑容，在他的内心深处，他还在奢望，奢望他能够回头，能够让他们之间九年的感情，有一个转圜的余地。
　　这简直是白日做梦，孟家虽说比不上林家，却也是陵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若非林予丰去世得突然，林孟两家的婚约也落不到林予望的头上。
　　林老爷子答应恢复林予望的继承权的条件，便是他回到林家，结婚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
　　他们的过往，林家会用自己的资源和权力进行掩盖。在林予望的名字重新出现在林老爷子的遗嘱上的时候，他必须得出国。
　　这是当初谈定的条件。因为徐照的合约还有半年到期，林老爷子便遂了他的意，将这时间向后延了半年。这半年里，他同林予望提了十来次分手，他总是想找一个两全的方法，而他总是下不了决心。
　　这段感情，已经如同秋日枯叶，在风中渐渐枯萎。放手是必然选择，只是，九年实在是太长了。若是他在这九年里，未曾将真心捧到他的手心里，他也不会对他如此眷恋。
　　他曾经为了他，放弃了林家的一切，放弃了曾经的交际圈。他放弃了过往的所有尊荣，与他重新开始。
　　源兴资金短缺的时候，他陪投资人喝酒喝到胃穿孔。为了拉投资，他去求了他最讨厌的死对头。但是那些委屈，他都一个人消化了。
　　他说：“这都是你经历过的事情，我不过是比你幸运，在比你年纪更大的时候，才经历这些人情冷暖。你抗得过去，我也抗得过去。更何况，我的身边还有你。”
　　这些不是他应该受的罪，如果他们没有相爱，如果他没有坚定地在他和家族中间坚定地选择他，他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少爷。
　　只是，他坚定地走向了他。给了他无与伦比的九年，而这九年里，他的哥哥帮他背负了所有家族责任。
　　“真的……结束了。”
　　许寒悠将装着啤酒的袋子放在了垃圾桶的旁边，这些酒最终还是没能等来它们的酒友。许寒悠一个人缓缓地从桥中央，走向桥的西面。
　　他的车在桥的东边，可是他不想走过去。平日里，都是他从东边来，随着林予望从西边回家。第二日再找助理来将他的车开回去。
　　“先生，要找代驾吗？”
　　轻快的声音从许寒悠的头顶上方传来，他循声抬头，正巧对上一双比北极星都要闪耀的双眸。他的身上散发着泥土的清香味，寸头短发在橘色的路灯下越发显得他清秀干练。
　　许寒悠不知顾姜辞有多么缺钱，这个点了还在做代驾赚生活费。曾经他也这样没日没夜地为生活奔波过。
　　“我……”
　　拒绝的话语在嘴边打了几次转，来人眼中的期待愣是让他心软了。
　　“真不该喝酒。”许寒悠自嘲道。
　　没有酒精的干扰，他绝对能够毫不犹豫地拒绝这个自己贴上来的代驾。
　　他把车钥匙扔到了他的手中，“车在东边的停车场。我在西边的路口等你。大桥上不能停车。”
　　他越过顾姜辞，一个人晃晃悠悠地向前走，寂寞的长影在青石板上来回晃动，留下无声的哀伤。
　　顾姜辞目送着他一路走远，他倒是宁愿他大醉一场，将悲伤全部倾注于酒里。他可以趁着他酒醉将他带回去疗伤。可惜，他太理智了，宁愿清醒地反复揭开自己的伤疤，也不愿在幻想中欺骗自己。
　　“许寒悠，其实你可以不那么坚强的。”顾姜辞小声嘀咕道。
　　他是人不是神，会伤会痛也会累，他需要有人在他悲伤的时候主动拥抱他，需要在他脆弱的时候主动陪他醉一场。
　　不经意间，顾姜辞瞥见了垃圾桶旁边的酒瓶。也许，他不是没有想要依赖的人，只是那个人，现在无法来到他的身旁。
　　许寒悠一路走得很慢，风带着凉意吹散他身上的酒气。一路走来，他已经清醒了许多。这座桥，承载了他太多的幻想，离开时，他的脑子里只剩下必须得面对的现实。
　　他以为顾姜辞会开车等在十字路口处，可他一路都没有看到他开车从他的身边经过。他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没有找到他的车。
　　“嘟嘟。”
　　喇叭声从身后响起，人与车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在十字路口站定。他来得不早也不晚，在他刚巧有勇气面对现实的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车里已经放起了韩叶的最新单曲，许寒悠脸上的阴霾悄然散了一半，韩叶出道比他还早，按照顾姜辞的年纪，他大概率是不会知韩叶的存在。
　　“你很喜欢他？”许寒悠好奇道。
　　韩叶离开时悦娱乐之后就转去了幕后，很少在台前演奏。他的live都是小型的私人慈善演奏会。要拿到他的新曲live版本，概率不会比中500万的彩票更高。
　　顾姜辞踩下油门，云淡风轻地说道：“我经常去他在的志愿者联盟做志愿服务，这个光碟是发的。你如果喜欢，我可以送给你。”
　　许寒悠摇摇头，能够被邀请出席韩叶的live演奏会的志愿者，都是志愿工时超过2000小时的资深志愿者。这个可不是能够随意接受的礼物。
　　“你在那儿做了那么久的志愿者，应该是能够拿到助学金的。据我所知，那足够让一个学生安心地在校学习。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需要整日做兼职挣钱？”
　　顾姜辞立时心虚了几分，他平日里可不做兼职，陶瓷工坊的工作已经够他忙了。
　　“我替朋友顶班，他女朋友今日生产，他挺缺钱的。”
　　顾姜辞无意识地将油门一踩到底。
　　“前方限速30，你已严重超速，请减速。”
　　顾姜辞慌乱地将刹车一踩到底，前方的红色跑车突然减速，停在了十字路口处。
　　右方有车，左方有围栏，顾姜辞不知该如何打方向盘，只有拼尽全力踩紧刹车，反复祈祷车能在撞上红色跑车之前停下来。
　　“砰。”
　　刺耳的碰撞声带来轻微的震动，两车相撞，顾姜辞条件反射地看向了许寒悠。
　　“悠悠，你没事吧。”
　　顾姜辞第一时间跳下车，将后车门打开。路灯照耀下，修长的人影在许寒悠的身前不断放大。
　　许寒悠双手捂着耳朵，两眼已经没了焦距。这是八年前那场车祸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这些并未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
　　突然，许寒悠的胸口多了一抹温热。一双有力的臂膀将他拥在怀中。
　　“悠悠，没事儿了，没事了。”
　　恍惚之间，许寒悠见到了林予望的影子。当年在车祸现场，他也是这样安抚着他。那时，他浑身都沾满了萧彦秋的血。
　　“会不会开车啊。”
　　带着怒气的女声从车后方传来，一个红衣女子出现在许寒悠的身前。她一头黄色短发，唇边打着唇钉，嘴上叼着燃了一半的烟。
　　闻到烟味，顾姜辞不悦地皱眉。许寒悠的肺不好，吸不得二手烟。
　　“你突然停下来，我才撞上去的。”顾姜辞辩解道。
　　女孩儿手上的香烟被他夺走，扔到地上，狠狠踩灭。
　　“说话就说话，你扔我的烟做什么？”女孩儿不满地囔囔道。
　　她从烟盒里取出另一根香烟，顾姜辞再次将烟夺了过去。
　　“小女孩儿抽什么烟？对肺不好。”顾姜辞语重心长道。
　　“你谁啊？管我？”女孩儿越发地看他不顺眼。
　　“撞了你车的人。想谈赔偿就别抽烟。我闻不得烟味。”
　　顾姜辞牢牢地抵着车门，不让许寒悠从车里出来。许寒悠试了好几次，也没有将门从里面打开。
　　没办法，他只得摇下车窗。
　　“赔偿走保险。如果你不愿意私了，我们就报警，等交警的责任划分出来，我们再来定赔偿的事情。不过，你好像没到十八岁。你是一个人开车出来的？”
　　许寒悠眯起狭长的眼，眼前的女孩儿同大明星何悠韵的眉眼有七分相像。
　　“珊珊，你在做什么？”
　　跑车上又下来一个娇柔的长发女子，年纪同顾姜辞相仿。见到顾姜辞，女孩儿眼里冒起了星星。
　　“顾姜辞，原来撞我车的是你。”女孩儿眼里射出狡黠的光。
　　顾姜辞被她盯得毛骨悚然，不安地问道：“我们认识吗？”
　　“我是繁星经纪的编剧，盛林芳。”
　　顾姜辞的手中多了一张名片，不过，他还是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
　　许寒悠推门而出，从顾姜辞手中接过名片，笑道：“你是《瓷语》的作者？”
　　长发女孩儿将顾姜辞推到一旁，走到许寒悠的身前，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八年过去了，除了眼角处多了几道细纹，本尊还是同网上的公式照一般精致俊美。
　　“你是徐照的经纪人，许寒悠？”盛林芳一脸崇拜道。
　　“既然都认识，就没必要报警了。车修好了，账单寄到源兴，我报销。”
　　“可是我不想要修车费，我想要他。”盛林芳直勾勾地盯着顾姜辞。
　　许寒悠将顾姜辞拉到身后，轻笑道：“就算警察来了，也只会让我赔钱，而不是拿人抵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