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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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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楼白日里也是营业的,白日的繁花楼少了许多晚上的莺歌燕舞,除了内置豪奢些,看着倒是和正常的茶楼酒馆别无二致。
萧珏跟着宋浩的人一路来到顶楼的雅间前。
下人弓腰将门推开。
“萧世子,请。”
萧珏长腿刚跨入雅间便传来一阵清朗的笑声,“萧世子,快请进,恭候大驾光临啊!”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考究的锦衣青年,年纪约莫二十七八,模样精致,透着一股大家子弟精养的娇矜。
这位便是今朝宰相长子,宋浩。
可惜是个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的蠢东西,半点没继承到他爹的狡诈阴险。
雅间中早已置办好了一桌上佳的席面,珍馐玉食,美酒佳酿飘香,一角还有身姿曼妙衣着清凉的乐妓奏乐。
好一个销魂窝。
若无在河工上贪墨的万贯家财,此处可非宋浩能来得起的地方。
萧珏在宋浩指引之下,大马金刀坐于主位。
宋浩谦卑地给他倒酒,“此乃江南名酒万金香,世子尝尝可合口味。”
萧珏从善如流的品了口酒,看起来很是好说话。
入口甘洌留有余香,不愧是江南名酒。
萧珏将酒杯放下,好整以暇,“宋公子今日邀萧某,应不是为品酒而来吧。”
萧珏配合的姿态给了宋浩谈判的希望,他略带讨好的笑笑,夸赞道。
“萧世子当真是爽快人。”宋浩又给杯中倒添了酒,挥手遣退乐妓。
丝竹之声暂停,房中很快静得只余呼吸声。
宋浩添了添嘴唇,心中有些紧张,暗恨父亲交给他这么一份难搞的差事,“黄河决堤案,家父确有失察之过,预下不严,才让地下那些蠢虫钻了空子,酿成大错。”
他顿了顿,转头观萧珏神色如常,这才敢将最后一句话说出,“世子手中最后那份账本...关乎朝中众位大人,若是呈上,官场动荡,怕是引起时局不稳,难以收场。”
“世子神童之名,自小便传遍京城,自是知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有时候,顾全大局,比追究到底更重要,不是么?”
萧珏的指尖在酒杯上不断摩挲,并不言语,猜测宋浩的劝言应是他爹那老狐狸教的。
依他之能,说不出这样有水平的话。
宋浩见萧珏不语,忙趁热打铁,从袖袋中抽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锦囊,放在萧珏手边。
“世子南下办案辛苦,此乃家父一点小小的心意,聊表敬意,还望世子收下。”
锦囊口微微敞开,露出里边大面值银票的一角。
“世子不过弱冠便已是大理寺少卿,实是少年英才,不过宋某没记错的话,世子已在此位两年,也是该活动活动位置了,吏部侍郎之位总管官员升迁,历来是个好去处,若是世子有意,家父可为世子举荐。”
“另,城外还有一个庄子......在下新得一个西域美人......”
条件被一个个摆上台面,钱财、前途、安逸、美人,个个都诱人心神。
若是心智不坚之人,早就被宋浩许出的种种好处迷了眼,乱了心。
宋浩见萧珏一直没有阻止自己的话,便觉得此事有望,越说到最后越越神采飞扬,脸上那股骄矜之色愈发浓重,他不信,世上真有人会拒绝这样的好处。
雅间再次落于寂静。
萧珏终于动了,他斜斜地靠在椅上,好整以暇地听完宋浩开出的条件后,伸出双手拍了两下。
‘啪’‘啪’的巴掌声,响彻在雅间,透着股无言的讽刺意味。
“这便是丞相开出的因黄河决堤而丧生的买命钱么?”
宋浩脸上的笑容凝固在嘴边,他没想到,这许多好处呈上,萧珏竟是这种反应。
男人冷哼了一声,低垂的眼眸中丝毫没有被打动的痕迹,尽是冷然,说出的话语也如冬日冰刀似的,“可惜,宋公子送错地方了,这些好处,你父子二人该从京城三拜九叩,跪去崇州,烧在黄河岸边,求死在洪水中的亡魂原谅才是。”
“你今日不提醒本世子,本世子倒是忘了,还有最重要的证据忘了呈给圣上。”
“多谢提醒,本世子这就回府递折子。”
“至于这桌佳肴,就宋公子吃了吧,或许这就是宋公子人世间最后丰盛的一餐了呢。”
语毕,萧珏拂袖而去。
而宋浩脸上则血色褪尽,双腿瘫软在地。
他把一切都搞砸了,萧珏被这么一激肯定立马就将记录着宋家罪责的账本送上,那账本送到了圣上眼前,宋家死一百次都不够。
不行!
他得赶紧回去通知父亲,要不顾一切阻止萧珏将账本呈上!
走出繁花楼,站在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长街上,萧珏冲牧云招手,牧云将耳覆过来后,他低声吩咐道,“和康安传信,账本可以递上去了。”
因年前圣上态度不明,黄河决堤案关键性证据,证明朝中官员受贿的账本便未呈上,如今圣上既决定深究,揪出朝中蛀虫,那账本也是时候呈递上御案了。
账本和折子萧珏早在初三那日交给了来国公府拜年的康安,他任中书侍郎一职,上呈官员奏折乃是他分内之责,交由他,这份折子才不会被人隐匿截胡,呈到圣上手中。
萧珏的视线落在先前康宁躲藏的街角。
“你可知有何女郎喜爱之物?”
牧云不知世子突然问到这个问题,斟酌地道,“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精巧首饰这类的普遍女郎们都比较喜爱。”
牧云揣摩了一番自家世子的心思,暗猜这是要给康小姐送礼,便试探道,“咱们要去首饰阁么?”
萧珏睨了一眼牧云,“多事。”
暄王耳目遍布整个宫廷,自萧珏下令后,牧云便将消息传入了宫内。
康安正伏于案前草拟奏折,杂役拎着长嘴铁壶,脚步无声地往各位大人空置的茶杯中添上热茶,康安看着杂役不动声色递来的纸条,借着整理桌案的动作,将其小心纳入袖袋中。
借着更衣之名,康安看清了纸条上的内容。
按计划行事。
他知道,这是时机到了。
初三那日,萧君行将当朝宰相贪污之罪证交由了他手中后,康安便在等这一刻。
君王年老,臣强君弱,宰相权倾朝野,萧珏交给他的并非仅是扳道宰相一系的罪证,更是康家兄妹二人的亡命符,但凡丁点风声泄露,无权无势的康家兄妹两个绝对无法承受住宰相一系的报复打击。
中书侍郎每日都要往勤政殿给圣上送奏折,但他昨日已送过,今日乃是张渊递送之日。
康安回衙房路过张渊桌案之时,被地上落笔绊倒,身子一歪,摔倒在张渊桌案上,置于案上的墨汁晃荡出一个圆润的弧度,然后尽数抛洒在张渊青色的官服之上。
“张兄,实在对不住,是我走路不小心,弄脏了张兄的官服。”
张渊皱紧了眉头,想发怒,却也知对方不是故意而为,便闷在原地生闷气,衙房中其他人的目光也汇集在此处。
一副看好戏的神色。
康安又郑重道了好几次歉,并承诺今日被墨脏污的奏折皆由他帮张渊重拟,今日的奏折也由他送,官服也由他洗。
张渊见他伏低做小,神色诚恳,到底没再继续生气。
“官服和奏折不必劳烦康大人,只是今日奏折还得劳烦康兄帮忙呈去御前。”他的官服被墨汁弄脏,为避免御前失仪,他今日是再不能往圣上面前去了。
康安隐秘的勾了勾唇角,神色懊恼,自然满口答应。
......
萧珏归家途中,行至一处僻静之地时,突然跳出数十个拿着长剑大刀的黑衣人。
黑衣人们露在黑布之外的目光凶狠,将萧珏和牧云团团围住,朝两人攻来,身手狠厉,出手皆是杀招。
听见外头动静的男人冷嗤。
宋家动作挺快。
萧珏从车厢中抽出佩剑,跳出马车,和黑衣人缠斗在一处。
他的身手利落,非黑衣人能比,以一敌三仍不见乏力,不过短短一刻钟,来势汹汹的刺客便趟满了整条巷子。
“牧云,报官。”
天子脚下,朗朗乾坤,竟有人胆敢行刺杀之事!
此举简直视律法为无物,视圣上为无物,萧世子遇刺一事,很快传遍朝野,圣上大怒,斥责执金吾早日揪出幕后凶手。
宋浩听完底下人的汇报后,拧着眉,急冲冲的进了书房。
“爹怎么办,派去的人除了交给执金吾的一个活口,其余的全死绝了,圣上还要求彻查此事。”
“急什么?只要账本没呈到御前,其余的皆是小事。”
一个沉稳的中年人漫不经心吹干了手中的信件,然后递给宋浩,“去,送到执金吾使赵大人府上。”
“是!是!是!”宋浩知道他爹这是在给他扫尾,声音激动得都上仰了三分。
“不过爹,还是没拿到那本账本怎么办。”
“此子心机深沉,那般重要之物,怎会轻易交出。”
“本相已命人截断他上呈的折子,这除非面见圣上,否则这份奏折他送不出去。”但凡萧珏有进宫的意向,那账本上的人,自会想方设法取他性命。
“那爹,你说,他会不会让人帮忙递交奏折啊。”宋浩心中还是不放心。
“与萧珏交好之人的折子皆在我等监控之中...等等”宋然原本尽在把握的表情裂开一条裂缝。
“萧珏今日是否交好一个姓康的中书侍郎?”
“这...这,爹我不知道啊!”
宋浩还没入仕,那知道这么多,便是入仕了,也不会关注康安这一小虾米。
“坏了!”竟还有个漏网之鱼!
宋然急匆匆往外走,却突然听见府外嘈杂的声音,有奴仆跌跌撞撞的从外头跑来,哭倒在他脚下。
“老爷,老爷,不好了,执金吾围住了整个宰相府,要押您进宫问罪呢!”
宋然身子无力的歪倒在一边。
知道自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