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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雪色伪妆 ...

  •   晨光稀薄,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阿赫特城北门外的旷野上,将积雪映成一片沉闷的灰白。商队正在做最后的集结,驮兽的响鼻声、货箱捆扎的摩擦声、还有护卫们低沉的交谈声混杂在寒风里。空气里弥漫着皮革、马匹和冰冷金属的气味。

      迦莱蹲在几匹备选的马旁边,正逐一检查鞍具的搭扣是否牢靠。他听见脚步声,回过头,看到瑟烈斯正审视着那几匹马。迦莱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草屑,露出惯常的轻松笑容,抬手朝那几匹马随意一指:

      “喏,这几匹都是挑出来的,脚力不错,也还算耐寒。选一匹吧?”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问道,“会骑吧?”

      “会。”瑟烈斯言简意赅,目光平静地扫过面前的几匹马。他在心中快速评判着:肩高、胸宽、四肢的骨骼结构、眼神的凌厉程度,以及面对生人靠近时的反应——这些都是判断一匹马潜力与性格的关键。

      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一匹高大的黑马身上。它毛色乌亮如缎,肌肉线条流畅有力,颈项高昂,带着一种未被完全驯服的警惕,是一匹显而易见的良驹。

      瑟烈斯走向它,伸手去摸它的脖颈,那黑马果然如预料般抗拒,猛地一甩头,扯着辔头向后退去,鼻息粗重,显然不太欢迎陌生人。

      迦莱吹了声口哨:“这家伙性子烈,认生,这一路山高雪深的,万一闹起脾气来就难办了。”他拍了拍身边一匹体型稍小、性情温顺的枣红马,那马儿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掌,“我觉得这匹更好,一看脾气就温和,适合长途。”

      瑟烈斯没有改变主意,只是平静道:“你可以骑那匹。”他再次伸手,这次动作更慢,但黑马仍然警惕地偏开头,耳朵向后压着,显然不喜欢被触碰。

      迦莱见状,轻笑摇头,走上前来:“乖,别怕。”他声音柔和,伸出手,并未直接触碰,而是悬在黑马额前几寸。一股温的精神波动如同无形的暖流,缓缓蔓延开来。

      神奇的变化发生了。那匹黑马原本烦躁的甩头动作渐渐停了下来。它鼻腔里粗重的喷气声变得平缓,甚至主动将头往迦莱的手心方向蹭了蹭,紧绷的肌肉线条明显松弛下来。

      向导的精神力,用于安抚一头警惕的动物,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但效果也立竿见影。

      "现在试试。"迦莱退后一步,示意瑟烈斯上前。

      瑟烈斯再次伸手,这次黑马没有躲闪,只是耳朵微微抖动,但允许他触碰。他顺着马颈的线条抚过,感受着肌肉的紧实和体温的温热。

      迦莱一边继续抚摸着变得温顺的黑马,一边转过头,对瑟烈斯眨了眨眼,嘴角带着一丝狡黠又自得的笑:“好了,现在它应该不会把你颠下去了。不过,”他拍了拍马脖子,“路上真要有什么状况,它听我的可能比听你的多。”

      瑟烈斯看着在迦莱手下服服帖帖、与刚才判若两马的黑骏,平静地点了点头。“多谢。”

      他接过迦莱递过来的缰绳。黑马在他手中依旧温顺,只是当他踩镫上马时,它还是轻轻甩动了一下身躯,似乎是在表达着某种不满。

      迦莱也利落地翻身上了那匹温顺的枣红马,扯了扯缰绳,让马头转向商队前列的方向。他看了一眼端坐于高大黑马的瑟烈斯,又看了看前方隐约可见的、属于雪狼族那几顶熟悉的毛皮帐篷和剽悍身影,金绿色的眼眸在晨光中微微眯起。

      “人都齐了,”他扬起声音,向着整支开始蠕动的商队走去,“路还长着呢。走吧。”

      ——————————————————————————————

      晨光彻底驱散了城门附近的阴影,将集结的商队完全暴露在灰白的天穹下。这支队伍规模不小,约莫三十余人,结构混杂,如同一幅北境势力交错的缩影。

      核心是迦莱负责联络押运的十二辆重型雪橇拖车,由耐力惊人的北地长毛犛牛牵引,货物用油布和绳索捆扎得严严实实。围绕着这些拖车,人员分成几拨。靠近车队前方,七八名剽悍的雪狼族战士已经上马,他们沉默地聚在一起,毛皮外罩着便于活动的轻甲,背负长弓,腰挎弯刀,与商队其他人保持着一段无形的距离。梵昂正在其中,背对着这边,低头调整他那匹黑马的肚带。

      此外,还有约十名身着统一灰蓝色镶钉皮甲、披着御寒斗篷的士兵,他们是阿赫特城卫队派出的护送小队。领头的正是副指挥官瓦西里,他正在队列前与迦莱低声交谈,手指不时指向队伍的不同段落,迦莱边听边点头,偶尔快速地说几句

      瑟烈斯策马立于稍外侧。他的存在显然引起了一些雪狼族人的侧目,那些目光带着审视与警惕,但并未有进一步的举动,表面维持着一种脆弱的相安无事。他的目光随后落在正与瓦西里结束交谈、策马向他行来的迦莱身上。晨光落在迦莱肩头,那里赫然别着一枚与瓦西里款式相似、但略有区别的金属肩章,在灰暗的色调中泛着冷光。

      瑟烈斯的目光在那肩章上停留了一瞬:“你是副领队?”

      迦莱勒住枣红马,闻言眉梢一挑,“怎么,有意见?”他语调轻快,带着熟稔的自夸,“这条通往主城的商路,我都陪着队伍来回跑了好几趟了,熟得很。”

      瑟烈斯没有回应他的得意,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雪狼族聚集的方向。

      迦莱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了然地点点头:"走吧,带你过去打声招呼,顺便......做个安排。"他驱动马匹,瑟烈斯沉默地跟上。

      两人穿过商队间隙时,瑟烈斯注意到那些雪狼族战士的交谈声明显低了下去。梵昂仍背对着他们,正粗暴地拽紧马鞍的皮带,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身旁的赛纶最先注意到来者,白发青年用赫哲语简短地说了句什么,梵昂的动作顿了一下,但并未转身。

      "早啊各位!"迦莱的声音在寒风中格外清亮,"看来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赛纶微微颔首,北极熊精神体在他脚边若隐若现。其他战士则保持着警惕的沉默,目光在瑟烈斯身上来回扫视。

      迦莱毫不在意这凝重的氛围,继续道:"按照惯例,我们得安排下轮值顺序。考虑到这次有新人加入——"他意有所指地看向梵昂的背影,"我想把瑟烈斯安排在第二组,和赛纶一起负责午后的警戒,如何?"

      梵昂终于转过身来,那双绿眼睛冷冰冰的:"随你便。"他翻身上马,皮甲在动作间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只要别碍我的事。"

      瑟烈斯平静地迎上他的视线,冰灰色的眼睛看不出情绪:"我不会妨碍任何人履行职责。"

      "哈!"梵昂短促地笑了一声,猛地一扯缰绳,黑马嘶鸣着人立而起,"那就走着瞧吧,军犬。"

      "别急嘛,还有个安排。"迦莱适时地插话:他策马靠近梵昂,压低声音,“就像你说的,”迦莱无奈地摊手,“这家伙白得反光,在队伍里太扎眼了。你们族里不是也有赛纶、兀勒他们那样的白发吗?所以我想,不如让他路上就跟在你们旁边呗?”

      这是个巧妙的提议。雪狼族有个独特的特征——族人的相貌呈现鲜明的两极分化:既有像梵昂这样肤色深黑、发色浓重的,宛如冻原上最深邃的阴影;也有如赛纶那般发丝雪白、肤色偏浅的。

      梵昂闻言眯起了眼,目光在瑟烈斯身上巡梭,“安排得倒挺周全。警戒……跟赛纶一组我没意见,他靠谱。”他下巴朝瑟烈斯的方向扬了扬,“至于让他混在我们中间……”

      他停顿了片刻,目光警惕地扫过一旁沉默牵马的瑟烈斯,从他那过于规整的站姿,一丝不苟的着装,看到那张缺乏日照的冷白面孔和那双非人的银瞳。

      打量了片刻,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扯出一个有点恶劣的弧度,带着点勉为其难的语气:

      “行吧。”他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看在他这么显眼的份上,到时候我把我的衣服借他一件。” 他刻意在“显眼”二字上咬了重音,

      ————————————————————————————

      商队在一处背风的岩壁下暂作休整。

      梵昂拎着一件半旧的深棕色毛皮开衫,站在那截充当临时更衣处的破旧车厢门口。他单臂叉腰,另一只手不耐烦地用指节叩着腐朽的门框,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磨蹭什么?”他朝昏暗的车厢内喊道,“快点换!等着上路呢!”

      瑟烈斯沉默地盯着手中那件半襟毛皮开衫,又抬眼看向堵在车厢门口的梵昂——对方那件同款开衫正大咧咧地敞着,露出大片蜜色胸膛,左肩还斜挎着条狼牙装饰的皮带。

      这衣服要是真穿上,胸和肩膀得露一半。他抬头,面无表情地问:"只有这件?"

      "不然呢?"梵昂嗓门洪亮,引得附近几个雪狼族战士纷纷侧目,"你是怕冷还是害羞?"

      迦莱恰巧咬着肉串溜达过来,手里还拿着几串刚在火上烤得滋滋冒油、撒了粗盐的肉串。金绿色眼睛在两人之间扫了扫:"怎么啦?"他顺手递给梵昂一串烤肉,又递给瑟烈斯一串。

      瑟烈斯微微摇头:"我吃过了。"

      “哦,”迦莱从善如流,立马转向梵昂:"那两串都给你。"

      “不吃我吃。”梵昂毫不客气地接过,咬了一大口:"你家雪怪害羞呢。"

      迦莱这下更感兴趣了,他舔了舔嘴角的油光,凑近了些,打量着瑟烈斯和他手里的衣服:“咋了?衣服不合身?”

      “……”瑟烈斯捏着那件毛皮开衫,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低声评判:“……这件衣服袒胸露乳…成何体统。”

      一旁的迦莱闻言,立刻挑眉,从喉咙里憋出一声闷笑:“噗……”他最终还是没忍住,肩膀微微抖动起来。

      梵昂咬下一大块烤肉,嚼着东西含糊不清地大声反驳:“你有病吧?”他咽下肉,用拿着肉串的手指了指自己,又划拉了一下周围几个同样装束的族人,“我们族都这么穿!散热,方便,打架也痛快!”为了增强说服力,他还特意侧过头,指了指自己耳垂上那枚尖锐的狼牙耳坠,“看见没?男的成年了都得打耳洞,这才像样。”

      见瑟烈斯依旧一脸不认同的表情,梵昂碧绿的眼珠转了转,带着点恶作剧的意味,故意压低声音,凑近些说道:

      “怎么,嫌弃这是男人衣服?”他嘴角咧开一个坏笑,“也行,我们族里女人的衣服倒是包得严实,你穿不穿?”

      迦莱终于憋不住了,笑得前仰后合,手里的肉串差点掉在地上:"长官...您这思想...也太古板了..."他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要不要...哈哈哈...我给您找块布...把脸也蒙上?"

      瑟烈斯冷着脸扫视这两个笑得肆无忌惮的家伙。见捉弄似乎还不够尽兴,梵昂扭头朝不远处一个正在擦拭武器的族人大喊:“戈雅!你有多余的外衫没?”

      那位名叫戈雅的女战士头也不回,用比他还洪亮的蛮族语言吼了回来,大意显然是:“没有!别来烦我!”

      梵昂无奈地耸了耸肩,看向瑟烈斯,语气带着点幸灾乐祸:“那就真没办法了。我们这一批战士里,只有戈雅的体型和你还算接近。”

      迦莱在一旁幽幽地看着梵昂,慢条斯理地补刀:“长官长得这么漂亮,真让他穿了女装走你旁边……”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才意味深长地继续说,“……也不怕被误会。”

      梵昂脸上的幸灾乐祸瞬间僵住,像是吞了只活苍蝇,表情扭曲了一瞬:“滚滚滚!你可不要凭空污人清白,衣服给你了,不穿拉倒!”

      迦莱看着梵昂仓促离开的背影,咬着快吃完的肉串竹签,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他这才转头看向手里还攥着那件毛皮开衫、面无表情的瑟烈斯,眨了眨眼:

      “长官,看来……你没得选了?”

      见瑟烈斯只是沉默地垂眸看着手中的衣物,迦莱轻笑一声,又往前凑近了些。

      瑟烈斯最终抬起手臂,缓缓卸去了肩甲与外衫,只留一件单薄的亚麻内搭,衣领微敞。他披上那件狼毛半开衫,粗犷的皮毛衬得他肤色愈显冷白。

      迦莱的目光落在他依旧被内搭覆盖的胸膛上,指尖绕着一缕从对方发辫中滑落的银丝,半真半假地轻笑:“确定要留着这件内搭?还挺想看看你衣服下面是什么样子的。”

      瑟烈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将毛皮开衫的下摆整理好,然后低头,一丝不苟地系紧腰带。动作间带着他特有的、近乎刻板的认真。

      迦莱托腮看着他。向导的目光变得专注,细细描摹过瑟烈斯冷白如玉的肌肤,挺直的鼻梁,紧抿的淡色薄唇,最后落在那双长而密、覆着一层寒霜似的银白眼睫上。

      那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甚至混杂着一丝近乎惋惜的叹息。

      “明明生得这么漂亮……”迦莱的声音压得很低,如同耳语,带着某种蛊惑的意味,他缓缓抬起手,指尖似乎想要去触碰瑟烈斯线条清晰的下颌,“却一天到晚把自己藏在冷冰冰的铁皮盒子下面,多可惜啊。”

      瑟烈斯下意识地偏头躲开了那只手。迦莱也不强求,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摸出一把半旧的木梳,转而看向瑟烈斯那头银白的长发。那发丝虽依旧浓密,但因长期风餐露宿,难免显得有些毛糙,失去了应有的光泽。

      “来,”迦莱晃了晃梳子,语气变得轻快,“既然衣服换了,头发也不能落下。给您梳个他们这儿流行的狼尾辫,怎么样?保证混进雪狼族里谁都看不出来。”

      瑟烈斯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片刻后,他抬手,默不作声地解开了肩甲的固定扣,将其卸下放在一旁,然后微微侧过身,将后背朝向迦莱。

      这是默许了。

      迦莱微微一笑,站到他身后,小心翼翼地将梳子齿探入那浓密的银发中。“疼了跟我说啊。”他低声说着,动作却异常轻柔,耐心地先从发尾开始,一点点梳理开那些微小的缠结。

      梳齿穿过打结的发梢时,他用掌心垫着发根,另一只手仔细地梳理。瑟烈斯的银发比想象中柔软,像一捧新雪,凉丝丝地从指缝漏下。

      瑟烈斯感受着微凉的梳齿缓缓划过头皮,带来一种陌生又奇异的触感。他听着身后轻柔的呼吸声,以及梳子穿过发丝的细微声响。随着迦莱的动作,他感觉自己的长发被慢慢拢起,以一种不同于他平日随意束起的方式,被细致地编织、固定。

      束好发辫后,他刚想站起身,迦莱的手却轻轻按在他肩上。

      "别急。"

      迦莱的声音近在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尖。瑟烈斯顿住,任由对方从身后绕到身前——

      车厢内空间逼仄,迦莱半跪在他腿间,膝盖抵着粗糙的车板。迦莱的指尖顺着他的眉骨描摹,拂过那道浅淡的压痕——那是常年佩戴面甲留下的印记。他的指腹温热,与瑟烈斯微凉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他抬手,指尖拨开瑟烈斯额前散落的碎发,轻轻地梳理。

      车厢内只剩下两人轻浅交织的呼吸声,以及指尖偶尔擦过发丝的、几不可闻的窸窣声响。时间仿佛被这狭小空间里的静谧与触碰拉长、黏着。

      就在这几乎要让人沉溺的、诡异而温和的静谧时刻,瑟烈斯倏然睁开了眼睛。光影在他眼中切割出冷冽的层次。

      “那瓶特效止血剂。”他的声音不高,但在狭小的车厢内清晰可辨,“澄黄色,凝胶状,起效速度异常。你是从……”

      话音未落。

      一根温热的手指轻柔地抵上了他的唇峰,截断了后续所有的追问。

      “嘘。”

      迦莱的声音紧贴着他耳后响起,压得极低,温热的气息伴随着那个简短的气音,拂过瑟烈斯耳廓的边缘。红发向导的鼻尖几乎要蹭到他因骤然紧绷而线条愈发清晰的下颌线,两人之间稀薄的空气被这突如其来的贴近蒸腾出一点模糊的暖意。

      迦莱偏了偏头,让接下来的低语如同最隐秘的蛇,擦着瑟烈斯的耳骨滑入,直抵鼓膜:

      “又给谁用上了?还是说…”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亲昵的探询,却又藏着锐利的针,“…南茜小姐出现了什么副作用?”

      车厢内的空气骤然凝固。迦莱的手腕突然被箍住,他后仰扯开胶着的距离,绷紧的颧骨在寒光下泛着冷釉色:"我想要知道成分。"声音比极地的冰层更冷,"或者货源。"

      面对瑟烈斯箍住自己手腕的钳制,迦莱脸上的玩味神色微微收敛,但并未出现被戳破秘密的慌乱。他金绿色的眼瞳在昏暗中流转了一下,随即,那惯有的、仿佛能化解一切紧绷的笑意又重新漫上眼角。

      他重新拿起那把牛角梳,继续之前梳理头发的动作,仿佛刚才那段危险的对话只是个小插曲。梳齿轻柔地没入发间,他的声音也放得柔和。

      “现在说这个……不太合适,对不对?” 他的气息拂过瑟烈斯的额角,“等回了阿赫特,尘埃落定,我找个安静地方,原原本本都告诉您,怎么样?”

      瑟烈斯冰灰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如同在审视一份没有条款的契约。几息之间,车厢内只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声。最终,他没有再追问,只是极轻微地发出一声近乎气音的“嗯”。

      他整理了下束腰,起身从这狭隘却仿佛与世隔绝的车厢里钻了出去,站定在北方旷野明亮的雪光之下。

      迦莱眯起眼,逆光望着他。

      哨兵站在雪地里,即便梳起了雪狼族风格的高马尾和狼尾辫,用的是粗糙的皮绳,也并未让他显得多么野性不羁。他那过于精致的五官和冰雪般的肤色,与这身粗犷的装扮形成了一种微妙的不协调感,却也因此更加夺目。

      “其实,”迦莱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瑟烈斯耳中,带着一种近乎艺术鉴赏般的挑剔与最终妥协的欣赏,“还是白色最衬您。”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瑟烈斯整理一下因动作而有些歪斜的皮袄领口,“现在这样……像暴风雪里长出来的月亮,好看,但怎么看都不像这儿的。”

      瑟烈斯系好系带,能清晰感受到迦莱的目光如有实质般流连在他新裸露的脖颈处。他转过身:"一言为定。"

      "当然,"迦莱轻笑也掀开车帘,跃入雪地,尾音裹着清凌的雪气:"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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