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毒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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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闻语第二日早晨在宁夕屋里找到秦之游时，看向宁夕已是赤裸裸的杀意。宁夕身着月白色的衣袍，脸色也并不好，杵在窗边，垂眸翻着医书。
“寻弟接下来可千万不要这么莽撞了，你腿刚好，过多的行动会让骨头再次裂开，往后就是好了也容易落下后遗症。”罗川给秦之游重新绑好绷带，不满意地再三嘱托道。
“秦哥哥，若是要看宁公子，我也可以帮你照看的呀，你腿都不利索就一个人走过来，结果又弄伤了，我看着都嫌疼。”罗川刚走开，贺闻语便凑过去可怜地看秦之游，语气还带着娇嗔。
“小语，好了。”罗川不想贺闻语在这般屋内光景下还明晃晃去纠缠，很是尴尬，上前去拉贺闻语，“先走吧，让你秦哥哥好好休息。你和我一起给村口杨大娘送药去，等会咱们去镇子上买些面，晚上罗大哥给你们做饺子吃……”
罗川拉着贺闻语走了，临走前贺闻语还恶狠狠白了一眼宁夕。门一关上，屋内便完全静下来，床上卧着的人把头转向窗边，慢慢开了口：“夕夕，对不起。”
宁夕避开他的目光，背过身去看窗外那个与他同岁却活力满满的红衣少年，冷言道：“什么时候起，你在我面前只会说对不起了？”
良久的缄默，宁夕也觉得没意思，拿着医书也往屋外走，却被秦之游拉住了手：“夕夕，别生我气，中午我和罗川好好道个别，下午我们就回京城。”
宁夕听罢是真生气了，气得一把甩开秦之游抓着的手：“这么着急回去？等不及我搬进皇宫和李疏住？你好在府里和你那些小宠儿夜夜笙歌？”
“夕夕，我没有——”秦之游皱着眉快速否认。砰一声，手上的医书摔了下去，宁夕翻身跨坐在秦之游身上，用细长的手指勾起秦之游的下颚，倨傲地盯着他的双眸，接着，一个熟稔的巴掌重重地落在秦之游脸上。
“我没说要回去。”宁夕道，“秦之游，你该躺就安生躺着，少给本少爷自作聪明！”
秦之游半张脸颊红得发烫，宁夕打他从没留过力。他墨黑的眼睛直看着宁夕居高的模样，心脏跳得厉害，目光竟有些痴迷的流连。“好，”薄唇轻启，秦之游温顺地应道，“都听小少爷的。”
宁夕听见某个字眼厌烦地冷了脸，他下床，拾起医书摔门而去。
砸门声回荡在晨间的阳光里，宁夕定在门后好一会，才空落落地走到前院自己的躺椅上。
只有他知道，自己刚才面对秦之游的情状里掺着多少分慌乱。
宁夕早就一清二楚秦之游对他是何种感情，他自己也明白，若只是靠着几年前在余府的那些主仆情，秦之游这些年不至于这般冒死地深藏他的身份，又偏要把他绑在自己身边。
秦之游这样以屠杀闻名天下的人，要掌控毫无缚鸡之力、小如蝼蚁的他实在易如反掌。如今他还愿意听他的话，并不敢对他轻举妄动，只是因为他心里念着的那份情格外固执深重。
宁夕很清楚自己对秦之游来说是不一样的。表面上看，秦之游还把他当过去的小少爷言听计从，实际，宁夕也只剩这份情能对秦之游有些束缚力了。
就像秦之游明晰宁夕的三寸弱点，抓着他“心软”的性子拿捏他，既要让他对所有心怀怨恨又不让他真的恨他；宁夕也抓着秦之游爱他这一弱点在利用他，试图让他在重重杀孽之中能回头看一看对岸的自己，至少，不要把同自己牵连的那根细绳丢了。
所以这几年，他虽日日与秦之游同住一个屋檐，却一直疏远他，还故意去亲近李疏喊他哥哥，同时偶然几次，他也放任秦之游对他的情不自禁，会看秦之游当面吃李疏的醋，任秦之游不出声地关他。要说宁夕恃宠而骄也好，幼稚天真也罢，这样起码会换来一些秦之游在肆虐杀戮上的克制，也能让秦之游清醒自己的背后，时刻有一双只差一步便会走向视死如归的眼睛在盯着他。
黎明时分的错乱亲昵自发生后，始终徘徊在宁夕胸口，他竭力不去回忆昏暗中缱绻的喘息与那一触即分的湿软触感，他不能——不能有任何沉沦的可能。
苍白的指尖按在医书上，宁夕心口隐隐地痛起来。有时，他也会想，自己和秦之游这场关乎感情的博弈是否只是他一人自作多情，秦之游是否会因他切实地痛苦着。
他多怕疼的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秦之游心安理得地住进了宁夕的屋子，罗川也理所当然地日日去宁夕那看秦之游。让宁夕稍感意外的，贺闻语也在罗川这住了下来，而且大抵是有人劝过贺闻语了，贺闻语居然没了更多的怨言，也鲜少再凶狠地看他，只有偶尔几个对上眼的瞬间两个人会接触到，尽管在这些时候贺闻语的眼眸里仍然是诸多的不屑。
宁夕开始照着医书尝试制作一些可用来医药的毒药，罗川将医馆后的药仓借他随意出入。于是秦之游在家复健的时候，宁夕一般都在药仓待着制毒。
医学里，以毒攻毒这一法子并不容易。这世上毒医的存在少之又少，既是因为需要以毒攻毒的疾病本身就复杂且少，而且，用毒的魅力也远大于治毒。故而，用毒高手即使能治毒，也很少会这般助人为乐。
罗川介绍，如今江湖上有一教派便专攻毒术，名为“巫毒教”。听这名字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名门正派，巫毒教确实与巫术颇有渊源，教派子弟不仅用毒凶悍，也多会用巫术。其中，巫毒教现任教主更是神秘又残暴，传言他是天底下古往今来用毒一等一的高手，虽亲手下过的毒寥寥无几，但迄今竟无一人能解开。
宁夕过去几乎不太涉及江湖上的事，听得入迷，他不禁问道：“都说巫术能通灵通仙，这世上，当真存在仙灵？”
罗川摇头：“都是些江湖人捕风捉影的话，有人信，有人不信，巫术这样的事骗骗信的人就行，其中到底多少真假那就只剩天知道了。”
“所以罗大哥没遇见过？”宁夕问道。
罗川略一思索：“还真没有。我从北一路南下，从未见过什么仙人，期间倒是见识过巫毒教的手段，用的毒确实五花八门，虽说也能解，但相当棘手。”
“我侍仆身上的毒，会不会出自巫毒教？”冷不丁，宁夕问了一嘴。
“这……是极有可能的。”罗川像是没料到宁夕会这么问，表情一番猝不及防。
宁夕看着罗川的样子，笑了，又喃喃道：“那也是他活该。”他低头去看医书，继续找上面提及的药材，再一边求教正在压汁的罗川：“罗大哥，既然以毒入药多是治怪病奇病，那巫毒教下的毒，用毒去治好的可能会大许多吧。”
“这是当然。”罗川答，“我过去碰到的那个出自巫毒教之手的病人，便是用毒治好的。巫毒教下毒不爱留后手，想法子要置人于死地，要在绝地逢生，以恶制恶是为数不多的办法。”
宁夕点点头：“这教派狠厉极端的行事风格倒是眼熟。”
罗川停下手中的压汁，道：“宁公子不要担心，寻弟体内的毒已是解了。”
“我倒不担心他，”宁夕盈盈地笑，仰头总算看见了需要的千夜汁，他爬上木梯，去抓，“只是——”
话头猝然一断，不慎间，宁夕瞥见柜子深处埋着几只比其他药罐着色更为深沉的瓷瓶。
目光停在了瓷瓶上某样并不常见的纹饰上，宁夕整张脸都皱起来，脑中一霎全然空白。无意识地，他不禁伸手拿起了其中一个瓷瓶，瓷瓶中是空的，但被外头漏进来的阳光一照，其上的纹饰一笔一画都十分清晰。
“宁公子？”
罗川听宁夕戛然不语，担心他出事，进来寻他。
“没事。”宁夕的脸还有些惨白，他紧握着千夜汁的罐子，下了木梯，走到罗川面前，“我没事。我只是觉得，应该有人针对巫毒教的毒研究本药法出来，毕竟毒用得再稀奇，也不会是毫无规律的。一旦这本药法写出来，除了救人，还可以赚钱。”
罗川笑起来：“宁公子打得一手好算盘。”
宁夕已缓过方才的惊愕，放下千夜汁，也低声笑：“本公子出身商贾人家，自小受家父教诲，别的不会，和黄白之物打打交道还算擅长。”
他捣着药，浓黑的眼睫如鸦羽垂下，在白皙的脸上映出轻柔浓密的阴影，而后，清冽的少年音再响起：“家父还和我说过，行商要切记把握分寸，张弛有度。不能要来历不明的钱，更不能要不能用的钱，比如前朝和亡国的钱，是万万不可碰及的，即使真见到了，也一定要处理干净。”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6.毒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