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烬》丰仪

4、课堂上的意外援手

　　清晨六点五十，窗外的天刚蒙蒙亮，淡青色的天光像一层薄纱，轻轻覆在302宿舍的窗玻璃上。宿舍里还浸在半梦半醒的静谧里，林浩枕头底下的手机却先一步“叮铃铃”地炸响，尖锐的铃声裹着清晨的凉意，一下子戳破了宿舍的安逸。

　　“我靠——”江驰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半寸，头发睡得乱糟糟的，额前的碎发黏在额头上，他眯着眼睛，伸手在床头胡乱摸索着，试图找到声音的来源，语气里满是刚睡醒的烦躁，“林浩！把你那破闹钟关了！再响我把你手机扔楼下去！”

　　林浩被铃声吵得浑身一哆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前还冒着睡前刷短视频的残影。他伸手在枕头底下扒拉了半天，终于摸到震动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胡乱按了几下，铃声才总算歇了。他揉着酸胀的眼睛坐起来，后背的睡衣被汗浸湿了一小块，贴在皮肤上黏腻腻的，“别扔别扔，这闹钟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沁出生理性的泪水，“今天上午是《货币银行学》，王老头的课你忘了？上次咱们宿舍集体迟到三分钟，他盯着咱们站在门口听了半节课，那眼神，恨不得把咱们钉在黑板上。”

　　这话像一盆凉水，瞬间浇醒了还在犯困的陈默。他“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被子滑到腰际，露出里面印着小熊图案的睡衣。他手忙脚乱地在床头柜上摸眼镜，手指碰到冰凉的镜片时，才松了口气，赶紧戴上，视线总算清晰起来。“完了完了，我昨天下午去图书馆查资料，把课本落在靠窗的那张桌子上了！”陈默一边说着，一边慌慌张张地爬下床，拖鞋“啪嗒啪嗒”地踩在地板上，“王老头最在意上课带没带课本，上次有个同学忘带了，他让人家站在讲台旁边抄了一节课的知识点，我可不想遭这个罪。”

　　沈星辞这时已经整理好了床铺，他的被子叠得方方正正，像块规整的豆腐块。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短袖T恤，下身是黑色的运动裤，手里正拿着《货币银行学》的课本，一页一页地翻看着，书页上用不同颜色的笔做了批注，红色标重点，蓝色写疑问，黑色记补充内容。听到陈默的话，他翻书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一脸焦急的陈默，语气平静：“没关系，我的课本可以借你一起看，上课的时候咱们坐得近一点，你应该能看清。”

　　陈默闻言，脸上的焦急瞬间褪去，连忙凑到沈星辞身边，双手合十：“星辞，你真是我的救星！太谢谢你了！等周末我请你吃食堂的糖醋排骨！”

　　“行了行了，先别谢了，再磨蹭真要迟到了！”江驰已经换好了一身黑色的运动服，他单手拿着牙刷，嘴里含着泡沫，含糊不清地说着，另一只手还在衣柜里翻找着外套，“早上风有点凉，穿件薄外套，别冻着了。”他说着，随手从衣柜里扯出一件浅蓝色的连帽外套，搭在胳膊上。

　　几人匆匆忙忙地洗漱完毕，林浩从抽屉里摸出两袋全麦面包，塞了一袋给陈默，又递了一袋给沈星辞，自己则撕开一袋，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面包屑掉在衣服上也顾不上擦。“走了走了，七点二十了，从宿舍到教学楼要十分钟，再不去就赶不上签到了！”林浩一边嚼着面包，一边含糊地催促着，率先走出了宿舍门。

　　江驰跟在后面，顺手关上了宿舍门，沈星辞和陈默并肩走在最后面，两人手里都拿着课本，偶尔低声说着话。清晨的校园里很安静，只有零星几个早起的学生，背着书包匆匆走过，路边的香樟树叶子上还挂着露珠，风一吹，露珠滚落下来，砸在地上，留下一小片湿痕，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清香。

　　等他们赶到教学楼三楼的302教室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学生，大多都在低头预习课本，偶尔有几声小声的交谈，很快又归于平静。江驰眼疾手快，一眼就看到了后排靠走廊的四个连在一起的空位，他加快脚步走过去，伸手把放在空位上的书本挪到旁边的桌子上，然后拍了拍中间的两个空位，对着沈星辞和陈默喊道：“这儿这儿！后排视野好，王老头眼神不好，咱们坐在这儿，就算偷偷摸鱼他也看不见。”

　　沈星辞抱着课本走过去，在江驰旁边的位置坐下，他把课本轻轻放在桌面上，摊开到老师上次讲到的地方，手指落在书页上的批注处，认真地看了起来。江驰坐在他旁边，并没有立刻拿出课本，而是单手撑着下巴，侧头看着沈星辞的课本，眼神落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批注上，忍不住轻嗤一声：“哟，沈学霸就是不一样，上课前还要提前预习，不像我们，能把课本带来就不错了。”

　　沈星辞听到这话，翻书的动作顿了顿，他侧头看向江驰，发现江驰的眼神里没有丝毫嘲讽，反而带着点好奇，像是在打量什么新鲜事物。他没有说话，只是把课本往中间挪了挪，让旁边的陈默也能看清内容，然后继续低头预习起来。

　　陈默坐在沈星辞的另一边，看到两人的互动，忍不住偷偷笑了笑，也拿出笔，在草稿纸上写下自己不懂的知识点，准备等会儿上课的时候问沈星辞。

　　没过多久，教室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头发花白的老人走了进来，正是《货币银行学》的老师王教授。王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目光扫过教室里的学生，原本嘈杂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他走到讲台上，把教案放在桌面上，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上节课我们讲了货币的职能，包括价值尺度、流通手段、贮藏手段、支付手段和世界货币这五个职能，相信大家都已经预习过了。这节课我们重点讲信用工具，在讲新课之前，我先抽几个人回答一下上节课的问题，检验一下大家的学习成果。”

　　话音刚落，教室里的学生都纷纷低下头，有的假装翻看课本，有的盯着自己的鞋子，生怕被王教授点到。沈星辞也微微蹙起眉，心里泛起一丝紧张。上节课的时候，他因为帮班里的学习委员整理实验报告，后半节课没能认真听课，关于货币的支付手段职能和流通手段职能的区别，他只记了个大概，具体的细节知识点，还没来得及整理清楚，现在被王教授突然点名，心里难免有些慌乱。

　　王教授的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沈星辞的身上，开口道：“沈星辞，你来说说，货币的支付手段职能和流通手段职能有什么区别？这两个职能很容易混淆，你给大家讲清楚一点。”

　　沈星辞心里一紧，缓缓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周围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在他身上，有好奇，有期待，也有几分幸灾乐祸。他张了张嘴，脑子里却一片混乱，之前记过的知识点像是被打乱的拼图，怎么也拼不完整。他能隐约想起流通手段和商品交换有关，支付手段和债务有关，可具体的区别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脸颊渐渐泛起红晕，手指紧紧地攥着课本的边角，指节都泛白了。

　　就在他窘迫得快要站不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身旁突然传来一道极轻的声音。那声音带着江驰特有的慵懒腔调，像是怕被王教授听到，压得很低，却刚好能让沈星辞清晰地听到：“流通手段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交易当场完成；支付手段是提前或延后付款，比如交房租、发工资，交易和付款不同步。”

　　沈星辞愣了一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连忙顺着这个思路组织语言。他深吸一口气，声音虽然有些发颤，却很清晰：“王教授，货币的流通手段职能和支付手段职能的核心区别在于交易与付款是否同步。流通手段职能对应的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即时交易，比如我们在超市买东西，付了钱就能拿到商品，交易和付款在同一时间完成；而支付手段职能对应的是交易与付款不同步的情况，比如居民交房租，通常是先住房子，再按月支付房租，或者企业发工资，是员工先提供劳动，再获得工资，这两种情况都属于货币的支付手段职能。”

　　王教授听完，满意地点了点头，推了推老花镜，语气温和：“回答得很准确，逻辑也很清晰，看来你对上节课的知识点掌握得很扎实。坐下吧，以后上课也要保持这样的状态。”

　　沈星辞如释重负地坐下，心跳还在不停加快，后背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他侧头看向江驰，发现江驰已经转回头，假装在翻看课本，可从沈星辞的角度，刚好能看到他的耳尖悄悄泛红，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谢谢。”沈星辞轻声说，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江驰听到。

　　江驰听到这话，身体顿了顿，没有转头，只是用余光瞥了沈星辞一眼，语气故作随意：“举手之劳而已，你别多想。我只是不想看你这个学霸在课堂上出丑，到时候别人问起来，知道你是302宿舍的，丢的还是我们宿舍的脸。”话虽这么说，他的手指却不自觉地在课本上划了划，嘴角也悄悄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只是很快又掩饰了过去。

　　接下来的课程里，王教授开始讲解信用工具的相关知识。他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写画画，写下“汇票”“本票”“支票”等关键词，然后逐一讲解它们的定义、特点和用途。沈星辞听得格外认真，手里的笔不停在课本上做着批注，遇到不懂的地方，就悄悄在旁边画个小问号。

　　江驰坐在他旁边，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偷偷摸鱼，反而也拿出了课本，虽然偶尔会走神，眼神飘向窗外，可每当看到沈星辞在课本上画问号时，他都会竖起耳朵，认真听王教授的讲解。等王教授讲到相关内容时，江驰会特意放慢语速，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补充几句通俗易懂的解释。

　　比如王教授讲到“汇票的承兑”时，沈星辞皱着眉，显然没弄明白“承兑”的具体含义。江驰看到后，趁王教授转身写板书的间隙，侧头对沈星辞说：“承兑就是付款人答应付款的意思，比如企业A给企业B开了一张汇票，企业B拿着汇票去找付款人，付款人在汇票上签字盖章，承诺到期会付款，这就是承兑，简单来说就是‘拍板说我会给钱’。”

　　沈星辞闻言，恍然大悟，连忙在课本上写下“付款人承诺付款”的批注，然后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江驰看到他的反应，嘴角又不自觉地弯了弯，然后迅速转回头，继续听王教授讲课。

　　陈默坐在沈星辞的另一边，把两人的互动看得一清二楚。他看着江驰悄悄给沈星辞讲解知识点的样子，又看了看沈星辞认真听讲的模样，忍不住偷偷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更加专注地看着课本，偶尔在草稿纸上写下自己的疑问，等下课的时候问沈星辞。

　　教室里的阳光渐渐移动，从最初的斜射在黑板上，慢慢移到了学生们的课桌上，金色的阳光洒在课本上，映得书页上的字迹格外清晰。王教授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偶尔会停下来，提问几个学生，教室里的氛围既严肃又认真。

　　终于，下课铃响了，王教授放下手里的粉笔，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说道：“这节课的内容就讲到这里，大家回去后要认真复习。现在布置一道小组作业，要求两人一组，选择一种常见的信用工具，分析它的特点、用途以及在实际应用中存在的问题，下周三上课的时候，每组派一个代表上台汇报，作业成绩占期末成绩的百分之十，大家要认真对待。”

　　说完，王教授收拾好教案，转身走出了教室。教室里瞬间热闹起来，学生们纷纷站起来，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着小组作业的事情。

　　林浩立刻凑过来，搭着陈默的肩膀，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陈默，咱们一组吧！你也知道，我对这些信用工具一窍不通，数学又不好，分析问题更是不在行，全靠你了！等作业做完，我请你吃两顿糖醋排骨，怎么样？”

　　陈默无奈地笑了笑，推了推眼镜：“行吧，那咱们就一组，周末的时候一起去图书馆查资料。”

　　林浩闻言，立刻欢呼起来，拍了拍陈默的肩膀：“就知道你最好了！”

　　教室里的同学渐渐散去，沈星辞看着课本上的作业要求，眉头微微蹙起。他平时很少和同学合作完成作业，大多都是自己独立完成，现在要找一个搭档，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找谁。他转头看了看周围，教室里的学生大多已经找到了搭档，正在讨论作业的事情，只剩下他一个人还坐在座位上。

　　就在他琢磨着要不要找班里的学习委员一组时，江驰的声音突然在身旁响起：“喂，沈学霸，你还没找搭档吧？”

　　沈星辞抬头看向江驰，发现江驰正双手插兜站在桌旁，身体微微倾斜，靠在桌沿上，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嗯，还没。”沈星辞点了点头，如实回答。

　　“既然刚才我帮了你，那你就陪我一组吧。”江驰说着，挑了挑眉，“你也知道，我对这些理论知识一窍不通，要是跟别人一组，肯定会拖人家后腿，你是学霸，跟你一组，我还能多学一点东西，作业也能顺利完成，算是互帮互助了，怎么样？”

　　沈星辞看着江驰的眼睛，发现他的眼神里满是真诚，没有丝毫的敷衍。他想起刚才在课堂上，江驰悄悄帮他解围，又在上课的时候帮他讲解知识点，心里泛起一丝暖意。“好。”沈星辞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江驰听到这话，眼睛瞬间亮了一下，嘴角的笑容再也掩饰不住，只是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故作随意地说：“行，那咱们就这么定了。作业咱们周末再弄吧，这两天晚上我要去操场打球，每天都有篮球赛，没法分心弄作业。”

　　“可以，周末咱们去图书馆找资料，那里安静，适合查资料和分析问题。”沈星辞点了点头，拿起课本，开始收拾桌面上的东西。

　　江驰也弯腰拿起自己的课本和外套，搭在胳膊上：“行，那周末早上九点，咱们在图书馆门口集合，怎么样？”

　　“好。”沈星辞应道。

　　两人收拾好东西，一起走出教室。清晨的风带着淡淡的花香，吹在脸上格外舒服，路边的香樟树叶在风的吹动下，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低声交谈。林浩和陈默走在他们前面，两人正讨论着周末去图书馆查资料的事情，时不时回头喊他们两声，催促他们走快点，要去食堂吃早餐。

　　“你们两个快点！食堂的豆浆油条快卖完了！”林浩回头喊道，挥了挥手。

　　江驰加快脚步，追上林浩，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急什么？食堂的豆浆油条多的是，还能让你饿着？”

　　“那可不一定，上次我去晚了，豆浆油条都卖完了，只能吃馒头就咸菜，难吃死了！”林浩说着，皱了皱鼻子，像是想起了当时的味道。

　　“谁让你起那么晚？”江驰嗤笑一声，和林浩拌起嘴来。

　　沈星辞跟在后面，看着江驰张扬的背影，听着他和林浩的拌嘴声，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四人并肩走着，身影渐渐消失在教学楼的走廊尽头，清晨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留下长长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青春的气息，温暖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