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死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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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六点半，市公安局的走廊里已经没了白日的喧嚣，只剩下零星加班人员敲击键盘的声响。乐衍摘下警帽，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指尖还残留着帽檐边缘的微凉。他换下执勤服，刚套上自己的外套，办公桌上的电话就突兀地响了起来，打破了即将下班的宁静。
“喂，刑侦支队乐衍。”他接起电话，声音带着一丝刚从工作状态抽离的沙哑，却依旧清晰有力。
电话那头是调度室的同事，语气急促：“乐哥，刚接到报警，昨天深夜十点多，在和平大道与文昌路交叉口，一辆私家车撞了公交车尾部，司机跑了。公交车司机今天没谈拢赔偿，现在才报警，你看能不能接手处理下？本来该交接给夜班，但这案子线索还算明确，你熟这边辖区。”
乐衍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他今天值了一整天班，连午饭都是匆匆扒了两口，就等着下班回家泡碗面，好好歇一歇。但职责在前，他没多想，沉声道：“行，把线索发我，我现在过去。”
挂了电话，乐衍重新穿上警服，抓起车钥匙和执法记录仪，快步走出警局。夜色已经漫了上来，路灯次第亮起，勾勒出城市的轮廓。他按照调度室给的地址赶到事故现场，公交车还停在路边，尾部的凹陷处清晰可见，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正一脸愤懑地等着他。
“警察同志，你可来了！”大叔见到乐衍，像是见到了主心骨，“那小子撞了车就跑，昨天他助理来谈，就想拿两万块钱打发我，我这公交车修修不得好几万？还耽误运营！”
乐衍一边安抚大叔的情绪，一边仔细勘查现场。地面残留着少量车漆碎片，还有几道浅浅的刹车痕。他调取了路口的监控录像，画面里，一辆黑色轿车在深夜的路口失控，猛地撞上公交车尾部，随后轿车停顿了几秒，加速逃离。监控虽然没能拍到司机的正脸，但清晰记下了轿车的车牌号。
回到警局，乐衍通过车牌号查询系统检索，屏幕上跳出的信息让他愣了一下——车主：傅生。所属单位：傅氏集团。
傅生这个名字，在这座城市几乎无人不晓。傅氏集团的掌舵人，年纪轻轻就以铁腕手段整合产业，行事狠厉，气场强大，是财经新闻上的常客，也是普通人只敢远观的存在。
乐衍指尖顿了顿，随即恢复平静。管他是谁，肇事逃逸就得承担责任。他按照系统登记的联系方式，拨通了傅生的电话。
电话响了许久才被接通，那边传来一道低沉冷冽的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哪位？”
“傅先生您好，我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民警乐衍，有一起交通事故需要您协助调查。您名下的一辆黑色轿车，于昨晚十点左右在和平大道与文昌路交叉口，发生肇事逃逸事故，撞上了一辆公交车。”乐衍语速平稳，清晰地说明情况，“目前还不知道是不是酒驾，麻烦您告知该车昨晚的实际驾驶人是谁，以及对方的联系方式，让他尽快到警局接受处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后传来一声冷笑，语气带着明显的轻蔑：“事故？多少钱能解决，你开个价。”
乐衍的眉头瞬间拧紧，语气冷了下来：“傅先生，这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肇事逃逸已经违反了道路交通安全法，必须依法处理。我需要的是实际驾驶人主动到案，配合调查，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法律责任？”傅生的声音更冷了，“人死了吗？一个小事故，没必要这么较真。我的助理会联系你，该赔偿的会赔偿，其他的，你不用多管。”
“傅先生，人没出事，”乐衍加重了语气，字字清晰，“但是赔偿是民事责任，逃逸是行政甚至刑事责任，两者不能混淆。我再重申一遍，请实际驾驶人在二十四小时内到市公安局刑侦支队自首，否则我们将采取进一步强制措施。”
“强制措施？”傅生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被冒犯的不悦，“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知道您是傅生先生，但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乐衍的声音没有丝毫退让，“不管是谁，违反了法律，都必须接受处罚。我现在在傅氏集团楼下，如果你方便，我想和你当面沟通。”
他没等傅生回应，便挂了电话，拿起执法记录仪，驱车前往傅氏集团。
此时的傅氏集团总部大楼依旧灯火通明，顶层总裁办公室里，傅生挂了电话，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指尖敲击着光滑的办公桌，目光锐利如刀。助理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地说：“总裁，傅宇少爷那边……”
“让他安分点待着。”傅生打断他，语气冰冷，“我去见那个警察。”
十分钟后，傅生出现在一楼大厅。他身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身形挺拔，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五官深邃立体，却没什么温度，眼神扫过人群时，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乐衍一眼就认出了他，主动走上前，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傅先生，我是乐衍。”
傅生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年轻民警穿着一身笔挺的警服，身姿端正，眉眼干净，眼神清澈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坚定，没有丝毫因为他的身份而显露的谄媚或畏惧。
“乐警官。”傅生的声音依旧冷淡，“我弟弟年纪小，一时糊涂。事故的损失，傅氏会全额赔偿，另外，我可以额外支付一笔补偿金给公交车司机，这件事，能不能私下了结？”
“不能。”乐衍毫不犹豫地拒绝，“傅先生，肇事逃逸，已经触犯了《道路交通安全法》，轻则暂扣驾照、罚款，重则吊销驾照、追究刑事责任。私下了结不符合法律规定，也无法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我只需要傅宇先生主动到案，配合调查，接受相应的处罚。”
傅生的眉头皱了起来，控制欲极强的他不习惯被人拒绝，更不习惯有人在他面前摆“原则”。他向前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乐警官，做事不用这么死板。你要知道，有些事，不是光靠‘原则’就能解决的。”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暗示着他的人脉和能量。
但乐衍没有后退，反而抬眼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坦荡而坚定：“傅先生，我的职责就是维护法律的公正。不管对方是谁，都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我今天来，是通知你配合调查，而不是来和你谈条件的。二十四小时内，傅宇先生如果不到案，我们将正式立案侦查，采取网上追逃措施。”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像一颗钉子，稳稳地钉在地上。
傅生盯着他看了许久，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情绪翻涌，有不悦，有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外。他见过太多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人，却第一次遇到这样油盐不进、坚守原则的基层民警。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傅生终于收回目光，语气依旧冷硬，却松了口：“我知道了。明天上午，我会让他去警局。”
“好。”乐衍点点头，拿出手机，“麻烦傅先生留个联系方式，方便后续沟通。”
傅生报了一串号码，乐衍快速记下，确认无误后，说道：“感谢傅先生配合。明天上午九点，我在警局等你们。”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傅氏集团大楼。警服的背影在夜色中挺拔而坚定，没有丝毫留恋。
傅生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这个叫乐衍的民警，像一根突然闯入他掌控世界的刺，尖锐、正直，带着不容侵犯的锋芒，竟让他莫名地记住了这张干净而坚定的脸。
助理走上前：“总裁，真让少爷去警局？”
“去。”傅生收回目光，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冷冽，“按规矩来，但别让他受委屈。另外，查一下这个乐衍。”
他倒要看看，这个不卑不亢的小民警，到底有什么底气，敢这么跟他说话。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死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