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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10章 遗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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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
苏宴刚将熬好的药膳粥端回房,就一个镇邪司的人站在门口,恭敬有礼:“苏大夫,我家统领有请。”
夜随立刻起身走出来:“我和你一起去。”
苏宴把药膳粥递给他:“柳统领找我应该是谈正事,你在客栈守着阿禾,一起把粥喝了。”
夜随皱眉,不是很情愿,但还是在苏宴温和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从怀里拿出昨晚苏宴特意给他熬的青团塞到他手里:“路上吃,别饿着。”
“好。”
……
镇邪司分部。
柳轻寒坐在沙枣树下,拿着帕子擦拭他的剑剑。
见到苏宴过来,他把剑放下,开门见山:“苏大夫,你的医术和药膳之能十分出众。我们镇邪司正缺你这样的人才,我愿向总司举荐你,授‘药膳供奉’之职。”
苏宴刚要开口拒绝,就听他话锋一转:“只是有件事需说清楚。夜随是邪祟,虽暂未作恶,但邪性难驯。你是药膳师,最是清楚,邪祟极易躁动,若哪一天你没有及时制住,让他失控,那便万劫不复……”
“夜……”
“总之,你若入司,需与他划清界限。我可以向总司求情,不对他做什么,让他从此隐匿山林,不再干涉人间之事。”
苏宴被他三番两次的打断,声音依旧温和:“柳统领的好意我心领了。”
“你不想入镇邪司?还是不想与那邪祟划清界限?”
苏宴面不改色“夜随不是寻常邪祟。他护我穿越沙漠,为村民清除尸邪,甚至不惜自承恶念压制尸毒,这些都不是‘邪性’能概括的。我不能会因为他是邪祟之身,就将他推开。”
柳轻寒没料到他会如此决绝,毫不犹豫,他剑眉微挑:“你可知与邪祟为伍的后果?即便碍于我的身份,镇邪司分部的人不做什么,但其他分部的镇邪司可没那么好说话。大多百姓也会对你敬而远之,甚至心生厌恶。”
“我是医者,只看人心,不问身份。”苏宴从药囊里取出一片干枯的石竹花瓣。
那是夜随在青溪路途上为他摘的,如今被他压在药囊夹层里。
“他不懂表达,却会在我低落时默默采来我喜欢的花。他看似冷漠,却会自觉保护村民,铲除尸邪,还嘴硬……这样的‘邪祟’,比许多心思不纯的人好了不知多少倍。”
他们的对话被院墙外的夜随听得一清二楚。
他本是不放心,偷偷跟来跟来,如今靠在青砖墙上,面上不受控制的发烫。
他知道的,苏宴一直以来都没把他当普通邪祟看。
他听得情绪躁动,颈侧的饕餮纹隐隐发烫。
“好一个‘只看人心’。”柳轻寒突然笑了,“我跟你说过,十年前,我妹妹就是被墨老怪的尸毒所害。这些年我追查他,见多了邪祟作恶,也见多了人间凉薄。你这份赤诚,倒是让我想起了我妹妹。”
“我不再劝你与他划清界限,但你要答应我,若他失控伤人,你务必要第一时间告知我。”
苏宴刚要应声,就听院墙外传来响动。
夜随翻墙而入,衣袍上还沾着尘土:“我不会失控。若有一日我真成了恶祟,也不用你们动手。”
他走到苏宴身边,拉住他的手:“该回去了,我们给你留了粥,晚了就凉了。”
“等等。”
柳轻寒叫住他们,从怀里拿出一张地图铺在桌上。
苏宴和夜随走了过来。
“镇邪司典籍记载,沙狼城西南百里外,有处上古饕餮祭祀遗迹。”柳轻寒指尖点在一处标记着红色三角的位置,“或许我们能在那里找到克制墨老怪的线索。”
苏宴看向夜随,发现他盯着地图上的“饕餮遗迹”四字,眼神专注。
“我想去看看。”夜随的声音比平时更沉,“那里……或许能唤醒我的记忆。”
“……好,我们回去收拾东西。”
……
阿禾听说要去遗迹,兴奋地打包行李:“我也去!”
苏宴本担心遗迹危险,夜随却开口:“让她跟着,我会护着她。”
“……行。”
前往遗迹的路途并不平坦,沿途的沙砾被太阳晒得滚烫,连耐旱的骆驼刺都被晒得蔫蔫的。
夜随走在最前面,拨开挡路的乱石,让苏宴和阿禾能走得更平稳一些。
苏宴时不时的给他递去水囊:“此间事了,我再也不来沙漠了。”
“……嗯,不来。”
柳轻寒瞥了一眼,心中猜测,莫非这才是苏宴拒了他抛去的橄榄枝的原因?
遗迹隐藏在一座低矮的石山背后,入口被风沙半掩,刻满饕餮纹的石门上布满裂痕。
柳轻寒推开石门时,灰尘落下,呛得人不住咳嗽。
“小心,里面邪力很重。”夜随将苏宴和阿禾护在身后,周身邪力形成一道屏障。
遗迹里阴暗潮湿。
石壁上的饕餮图腾虽因年代久远而很模糊,却在夜随靠近时突然亮起黑色光晕。
“就是这里了,”柳轻寒举着火折子,照亮图腾上隐约狰狞的纹路,“夜随,它对你有反应,你试着碰碰它。”
夜随伸出手,指尖刚碰到石壁,剧烈的头痛就骤然袭来。
他闷哼一声,收回手踉跄着后退,苏宴连忙扶住他:“夜随,你怎么样?”
黑暗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夜随脑海。
一个弥漫着药香的小屋里,身着青衣的男子手持刻着符文的药勺,将温热的汤药喂到他嘴边,声音温柔和煦:
“饕餮本是瑞兽,只是遭人暗算才化为残魂。我会护着你,不让你沦为邪祟的。”
这一次,夜随终于看清了那男子的长相。
他的眉眼与苏宴有七分相似,气质也像,还带着熟悉的药草气息。
画面一转,是冰冷的锁链与墨老怪狰狞的脸。
“待我取走你的残魂,炼成噬魂丹,就能解开邪地封印!”墨老怪的狞笑声刺耳,“那个青衣医者救不了你,你终究是我的药引!”
“夜随!”苏宴的喊声将他拉回现实。
夜随倏然回神,冷汗淋漓,邪力不受控制地外泄,石壁上的图腾光芒更盛。
苏宴握住他的手,将自身灵力缓缓渡过去:“慢慢来,我陪着你。”
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夜随握紧了他的手,体内的躁动渐渐平复。
他看着苏宴担忧的脸,声音微哑:“我……认识你的先祖。他也会做药膳,和你一样,身上带着好闻的药香,长得和你还很像……”
他缓缓描述记忆中的画面。
苏宴伸手摸向饕餮玉佩:“我一直有所猜测。”
柳轻寒举着火折子走上前,看着他们交织的光影:“看来苏宴先祖当年封印夜随,并非要镇压他,而是为了保护他不被墨老怪谋害。”
他指着图腾下方的一行小字:“这上面写着‘魂玉共生,邪尽方归’,说的应该就是你和玉佩的关系。”
夜随强撑着站起,再次伸手感应图腾。
……
他们回到客栈时,天色已黑。
夜随一个人坐在角落,愁眉不展。
苏宴端来一碗可以安神的莲子羹,放在他面前:“喝一点。”
他没有追问记忆的细节,只是安静地坐在夜随身边。
夜随沉默了许久,哑声道:“那个青衣男子,最后好像死了。”他攥紧拳头,“记忆里血色模糊,还有墨老怪先祖的声音,说他碍事。”
苏宴双唇微抿,师父的日记里从未提过先祖的死因,如今看来,也是与墨老怪一家有关。
“不管过去怎么样,现在我们是同伴。”苏宴拿起夜随的手,轻轻覆在自己的药囊上,“药囊上的符文是先祖传下来的,玉佩也是。我们的羁绊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这次我不会再让你被人伤害。”
夜随看着两人交叠的手,反握住苏宴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掌心:“我也会保护你。”用我的性命。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
阿禾趴在里间的床上,偷偷看着外间的两人,捂着嘴笑。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福纸,是她一个人留守客栈时偷溜出去,在沙狼城寺庙求的,上面写着“平安”二字。
她慢慢走到桌边,将福纸放在两人中间:“这是我求的平安符,听说很灵的!我们都要平平安安的!”
苏宴拿过福纸:“什么时候去求的?”
阿禾:“……”
她低下头。
苏宴轻叹一声,把福纸收进药囊里,摸了摸她的脑袋:“我知道阿禾是担心我们,没关系,我不怪你。”
“嗯!”她重重点头,并做出保证,“我以后绝对不乱跑。”
夜随:“慈母多败儿。”
苏宴斜了他一眼:“那你是什么?严父?你比我还宠她。”
夜随:“……”他偏过头,避开他的视线。
阿禾笑出声:“那就是慈母慈父!”
苏宴:“……”父……母……怪不得那小子害羞。
他盯着夜随微红的耳廓,轻咳一声:“好了,都早点休息吧,又耽误了一天,明天必定要出发了。”
……
次日一早,柳轻寒就带着镇邪司的人来了客栈。
“墨老怪速度很快,已经快到噬灵窟了,我们该出发了。”柳轻寒的脸色凝重,“他现在万事俱备,只差夜随的残魂,就能炼制噬魂丹。此一行,我们不是送上门,就是覆灭他。”
“是覆灭。”夜随不喜欢他送上门的说辞。
柳轻寒轻啧一声。
苏宴一手摸着药囊,看向竹篮:“我已经准备好了足够的镇邪符膳,随时可以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