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难平》》春雨沽酒

10、他乡故知

　　培训中心坐落在省城西郊，一栋栋红砖小楼掩映在梧桐树下，透着学术机构特有的宁静。陈晨拖着行李箱走在林荫道上，秋叶在脚下沙沙作响。他分到的宿舍在二楼尽头，推开窗就能看见一片人工湖，湖水在秋阳下泛着粼粼波光。

　　整理行李时，他发现李振邦塞给他的纸袋里除了早餐，还有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打开一看，是培训班所有讲师的背景资料和课程重点，页边还有细心的批注。陈晨摩挲着那些熟悉的字迹，心头泛起暖意。

　　培训生活紧凑而充实。白天是密集的课程，晚上还要准备案例研讨。陈晨被分在第三小组，组员来自全省各地，都是各单位的青年才俊。

　　“你就是陈晨？”一个戴眼镜的女生好奇地问，“听说你在新能源政策方面很有研究？”
　　陈晨谦虚地笑笑：“只是参与过一些基础工作。”

　　课间休息时，他在走廊遇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苏蔓，省报的记者也曾是他的大学同学。她穿着干练的职业装，正与培训主任交谈。

　　“陈晨？”苏蔓先认出了他，“这么巧？”
　　“苏记者怎么在这里？”
　　“来做专题报道。”她微微一笑，“关于青年干部的培养。”

　　傍晚，陈晨在食堂遇见了苏蔓。她主动坐过来，目光犀利：“听说你住院了？李处长很担心吧？”
　　陈晨动作一顿：“处长对每个下属都很关心。”
　　“是吗？”苏蔓意味深长地笑了，“可我听说，他为了你推迟了重要会议。”

　　这话让陈晨食不下咽。他没想到这件事会传到省城，更没想到会被一个记者知道。

　　“别紧张，”苏蔓压低声音，“我不是来挖新闻的。相反，我想帮你。”
　　“帮我？”
　　“王静处长最近在省里很活跃，”苏蔓意味深长地说，“她在争取一个很重要的职位。”

　　当晚，陈晨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拿起手机，翻到李振邦的号码，却迟迟没有拨出。

　　第二天是小组案例研讨，主题正好是新能源政策。陈晨凭借扎实的实践经验和李振邦提供的资料，提出了几个颇具见地的观点。

　　“这个思路很新颖。”授课的教授赞许地说，“你在基层实践过？”
　　陈晨正要回答，教室门被推开，王静笑吟吟地走进来。

　　“张教授，没打扰您上课吧？”她说着，目光却落在陈晨身上，“我正好来省里开会，听说咱们市里的年轻人在这里培训，过来看看。”

　　课间，王静特意找到陈晨：“小陈，适应得怎么样？”
　　“很好，谢谢王处长关心。”
　　“振邦很惦记你，”她语气自然，“昨天还跟我说起你。”

　　陈晨的心猛地一跳。他不确定这话是真是假，但王静显然很享受他此刻的慌乱。

　　“对了，”王静状似随意地说，“明睿转到省实验中学了，以后就在省城定居。我和振邦来看他也方便些。”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陈晨突然明白，王静是在划清界限——她和李振邦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傍晚，陈晨独自在湖边散步。夕阳将湖水染成金色，几只水鸟掠过水面，激起圈圈涟漪。他想起李振邦送他来的那个早晨，男人欲言又止的眼神。

　　手机响起，是明睿打来的。
　　“陈晨哥！”少年声音雀跃，“我在省城啦！你什么时候来看我？”
　　陈晨喉咙发紧：“你...一个人来的？”
　　“我爸送我来的，他刚走。”明睿压低声音，“他心情不好，在车上一直不说话。”

　　挂掉电话，陈晨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直到暮色四合。秋夜凉意渐浓，他却感觉不到冷。

　　这时，苏蔓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在他身边坐下。
　　“看来有人需要聊聊？”她递过一罐热咖啡。
　　陈晨苦笑着接过。

　　“王静今天来找过你？”苏蔓一针见血。
　　陈晨默认。
　　“她在省里活动得很厉害，”苏蔓看着湖面，“如果她升职成功，就是李处长的直接上级。”

　　这个消息让陈晨心头一沉。
　　“不过，”苏蔓话锋一转，“我听说李处长最近在做一个很重要的调研，如果成功，对他的晋升很有利。”

　　回到宿舍，陈晨打开电脑，开始整理这些天培训的收获。他要把学到的理论知识与实际工作结合，写一份有价值的报告。这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证明李振邦没有看错人。

　　深夜，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李振邦发来的短信，只有简短的三个字：“还好吗？”

　　陈晨反复看着这三个字，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那个人深夜独坐书房的身影。他多想告诉他自己听到的传闻，多想问说明睿转学的事，但最终只回复了四个字：“一切都好。”

　　窗外下起了秋雨，雨点敲打着玻璃，像是在诉说着谁的心事。陈晨把手机贴在胸口，感受着那份遥远的温暖。

　　他知道，有些战争必须独自面对，有些路必须自己走。但至少在这个雨夜，他们望着同一片天空，守着同一个秘密。

　　雨越下越大，培训中心的灯光一盏盏熄灭。只有陈窗前的台灯还亮着，像一个执着的守望者，在雨夜里散发着微弱而坚定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