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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登山日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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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月X日——周六——晴
今天开始写日记,心理医生说我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写日记有益于我的病情,但是我不知道应该写什么,那就简单介绍一下我的情况吧!
我叫约翰,今年二十一岁,是一个图书管理员,父母健在,目前未婚,但是我有喜欢的女孩。
至于那个女孩是否喜欢我,我就不清楚了,不过看她对我的态度,应该也是对我有好感的。
……
7月3日——周四——多云转晴
我做了一个噩梦,惊醒时满头大汗,心跳得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梦里的细节已经模糊,只记得在茂密的山林间,我拼命地跑。
空气中弥漫着雾气,浓得令人窒息。
最可怕的是,我感觉有一双眼睛,一直在背后注视着我。
窗外天色还未亮,我重新睡下,却再也无法进入梦乡。
今天一整天在图书馆都心神不宁,幸好下午时,她来了。
她叫爱莉,是附近大学的学生,经常来我们这里找资料。
她今天穿了一件橙红色的裙子,像一缕阳光照进了陈腐的空气里,阴沉的心情这才晴朗了些。
她对我笑了笑,问我是否找到了她上周预约的那本书。
我慌忙去查记录,把书递给她,这时我们的手指短暂地触碰了一下,似乎产生了一股微小的电流,这让我怔愣了一会儿。
她道了谢,像往常一样,坐在靠窗的那个固定位置,安静地阅读。
我时不时偷偷看她,心里像吃了蜜糖。
也许,那个噩梦只是因为我最近睡眠不好。
心理医生也说过,焦虑会引发噩梦。
7月4日——周五——阴
昨晚睡得依旧不踏实,但没有再做那个噩梦。只是感觉睡眠很浅,仿佛一直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今天图书馆的人很少,我趁着空闲,去地下室整理一批新到的捐赠旧书。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我按下接听键,那头传来我朋友大卫的声音。
“嗨,约翰,要不要一起去登山露营?”
7月5日——周六——晴
我答应了大卫,希望山里的新鲜空气能让我精神振作。
我们开车去了城郊的森林公园,山路崎岖,树木高大,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叶子,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起初感觉很好,但越往深处走,光线越暗,周围的景象开始让我感到不安。
太像了,太像我梦里的那片山林。
浓密的树木,潮湿的空气,甚至脚下泥土软烂的脚感,都很熟悉,令我心颤。
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大卫在前面健步如飞,回头催促道:“约翰,快点!”
就在这时,我清晰地感觉到,那道视线又出现了,冰冷粘稠,像蛇一样爬过我的脊背。
我猛地回头,除了树木,什么也没有。
“你怎么了?”大卫注意到我的异样。
“没什么。”我摇摇头。
就在我们走到岔路口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了我的名字,“约翰?”
我循声望去,竟然是爱莉!
她侧头,和她的朋友说话,看上去也是来登山露营的。
她穿着运动装,头发扎成马尾,和她在图书馆里安静的样子很不同,充满了活力。
“真巧,不如我们一起同行吧?”大卫也认识爱莉,热情地打招呼。
爱莉微笑着向我们介绍她的朋友。
“这是安娜。”
安娜是一个绑棕色长辫子的漂亮女孩,看起来有点腼腆。
她冲我们点点头,“你好。”
我和大卫也点点头,“你好。”
“这是查尔斯。”
查尔斯戴着一副眼镜,斯文礼貌,像个律师。
“这是奥利弗和索菲亚。”
奥利弗和索菲亚对我们微笑,他们很亲密,显然是情侣。
“还有,这是利奥。”
利奥的个头很高,肌肉结实,他瞪了我们一眼,他是唯一表示不欢迎我们的人。
可其余人对于我们的加入都没有意见,于是我们八个人结伴而行。
走了十几分钟,我们抵达了一处视野开阔的悬崖,欣赏风景拍照。
我站在崖边,感受着微风,心情久违地放松。
爱莉走到我身边,和我说话。我转过头,就在刹那间,余光瞥见下方密林的深处,有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静静地立在那里。
“怎么了?”爱莉关切地问。
“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人?”我指着那个方向。
爱莉看去,然后摇摇头,“没有,只有树。你看到什么了?”
我再一看,果然不见了。
“可能……是鸟类。”我笑了笑,心里的不安再次蔓延开来。是错觉吗?
我们离开了悬崖,继续沿着小路前行。
队伍自然而然地分成了几组,大卫很擅长交际,很快就和查尔斯、奥利弗聊得火热;索菲亚和安娜有说不完的悄悄话;利奥似乎有心事,独自一人走在稍远的地方。
这反而给了我机会,我和爱莉自然而然地走在了一起。
我们聊了很多,聊她的大学生活,聊图书馆和书籍,聊彼此喜欢的电影和音乐。
她的笑容和声音像是有种魔力,我几乎要以为,这只是一次愉快的周末远足了。
我们途经一片格外茂密的树林,树冠遮天蔽日,光线瞬间暗了下来,空气也变得阴凉。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安娜突然咦了一声,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安娜?”索菲亚问道。
安娜皱着眉头,摸了摸自己棕色的长辫子,“我的发绳掉了。”
她很珍惜那根发绳,大家都停下脚步,帮她寻找。
我折返回去一段路,目光扫过地面,突然视线被不远处的一丛灌木吸引。
我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拨开灌木丛,泥土上有个模糊的脚印。
那脚印很怪,不像是登山鞋的鞋印,形状狭长,前端似乎还有分叉。
我正惊讶着,在脚印旁边,发现了安娜的发绳。
我捡起发绳,可就在抬头的一刹那,感觉到了那道视线。
它来自我侧前方的密林深处,藏在那片阴影下。
我猛地站直身体,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那片阴影蠕动了一下。
“约翰,你找到了吗?”爱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像被烫到一样收回视线,看到爱莉和其他人正向我这边走来。
我再迅速转头去看,那个东西消失了,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约翰,没事吧?”大卫走了过来,关切地问。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我能告诉他们吗?告诉他们有东西在跟着我们?他们会相信吗?还是认为我只是精神紧张产生的幻觉?就连我自己都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瞧见什么鬼东西。
利奥看了看我,“找不到就算了,别耽误时间了,天快黑了。”
我没有说话,把发绳默默地递给了安娜,安娜接过,低声道了谢。
利奥只是冷哼了一声。
……
经过这个小插曲,队伍的气氛明显有些沉闷。
直到我们爬到山顶开始搭帐篷,生火,气氛才逐渐好起来。
大家围着篝火,分享着带来的食物和饮料。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看起来既温暖又祥和。
大卫讲起了一些趣事,引得大家阵阵发笑。奥利弗和索菲亚依偎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利奥喝着啤酒,目光偶尔扫过我,那种审视的目光让我很不舒服。
爱莉就坐在我旁边,她能感觉到我的紧张,轻声问我:“约翰,你下午究竟看见了什么?”
我看着跃动的火焰,低声说:“我不知道,爱莉,我好像看见了一个类似人的东西,也许对方也只是登山客,但我感觉……很不舒服。从昨天开始,不,从更早之前就开始了,我还经常做噩梦。”
她犹豫了一会儿,声音更轻了,“约翰,你之前看过医生吗?我不是指身体上……”
我愣了愣,随即苦笑道:“你看出来了?是的,我在看心理医生。他建议我写日记,他说我焦虑症有些严重,偶尔会出现幻觉。”
爱莉并没有露出惊讶或怜悯的表情,她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压力大的时候,确实容易胡思乱想。”她顿了顿,补充道,“对了,约翰,这片山区据说以前有一些古老的传说。”
“传说?”
“我是在一本书里看到的,说这林子里有一种妖怪……”
就在这时,利奥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嘲讽,“什么传说?都是骗小孩的,害怕什么妖怪,还不如害怕一些不知底细的陌生人。”
爱莉皱起眉,“利奥,你什么意思?”
利奥耸耸肩,把空的啤酒罐捏扁,“没什么意思,我随便说说。”
……
夜深了,大家陆续回到各自的帐篷,我和大卫共用一顶双人帐。
山林彻底安静下来,只有偶尔传来的夜枭叫声和风吹过树梢的呜咽,还有大卫的呼噜声。
我毫无睡意,耳朵竖着,捕捉着外面的任何一丝声响。
窸窸窣窣,是风吗?还是脚步声?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又来了,那鬼东西就在帐篷外面。
冰冷粘稠的视线穿透了薄薄的帐篷布,牢牢地钉在我身上。
我想叫醒大卫,可我全身的肌肉都僵住了,连转动眼珠都困难。
恐惧像冰冷的蛇,缠绕着我的脖颈,越收越紧。
它就站在那里。隔着帐篷。注视着我。
不知过了多久,那感觉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但我依然不敢动弹,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7月6日——周日——阴转中雨
清晨,山间起了很浓的雾气。
我钻出帐篷,抬手揉了揉眉心,一夜不睡,想必我的脸色肯定难看极了。
其他人也陆续起来,收拾行装,准备下山。
就在我们拆除帐篷,清理露营地的时候,安娜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在她脚边,靠近我们昨晚篝火灰烬的边缘,泥土上有几个脚印。
脚印狭长,前端分叉,和昨天我在灌木丛旁看到的那个一样。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陷入了沉默。
利奥蹲下身,用手指丈量了一下那个印记,脸色阴沉得可怕。
“这是什么动物的脚印吗?”安娜怯生生地问。
“不像,”查尔斯推了推眼镜,声音有些干涩,“我从未见过这种脚印。”
大卫试图打圆场,“可能是奇怪的鞋印?或者被雨水冲刷过?”
气氛凝重得如同山间弥漫的雾气。
“我们立刻下山。”利奥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站起身,发号施令,“现在,马上收拾东西。”
“等等索菲亚呢?”奥利弗的声音瞬间变了调,他惊恐地四处张望,“索菲亚!索菲亚不见了!”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我们之间弥漫。
“信号!快看看有没有信号!”查尔斯提醒我们。
我们所有人都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高举着,疯狂地摇晃,寻找着任何一格可能出现的信号。
可惜屏幕上方始终显示着那个打着斜杠的信号图标。
……
“索菲亚!你在哪里?”
我们大声呼喊着,声音在寂静的山林里显得如此无力。回应我们的,只有越来越大的山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像无数窃窃私语。
索菲亚就像被这片山林悄无声息地吞没了。
“我必须找到她!”奥利弗红着眼睛就要往旁边的林子里冲。
“不行!”利奥一把拉住他,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我们必须立刻下山,待在这里喊破喉咙也没用,下山找到信号,叫救援队。”
“不!我不走!索菲亚还在这里!她可能受伤了,她可能还在等着我们!”奥利弗甩开利奥的手,暴躁得像一头狮子,“你们走吧,我要去找她!”
“你疯了!”利奥怒吼一声,再次死死拦住他。
“放开我,我要去找索菲亚!”奥利弗彻底失去了理智,挥拳砸向利奥。
利奥猝不及防,脸上挨了一下,他眼中戾气大盛,立刻反击了回去。
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在陡坡边缘翻滚,拳头落在彼此身上,泥土和落叶四处飞溅。
“住手!别打了!”爱莉和安娜尖叫着。
我和大卫、查尔斯赶紧冲上去想把他们拉开,场面一片混乱。
就在我们好不容易抓住利奥的手臂,想将他从奥利弗身上拉开时,奥利弗站起身,却被什么绊倒,失去了平衡,身体向后仰,脸上愤怒的表情被惊恐取代。他徒劳地挥舞着手臂,想要抓住什么,但只捞了一把空气。
“奥利弗!”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沿着陡峭的坡面翻滚了下去,身体撞击在突出的石块和树根上,最后重重地摔在下方的岩石上,一动不动。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连风声都停止了。
我们连滚带爬地冲下陡坡,围到奥利弗身边。
他双目紧闭,额角有一道狰狞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浸湿了头发和身下的岩石,他的左腿以一个极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
“奥利弗?奥利弗!”大卫颤抖着喊他的名字,轻轻拍打他的脸颊。
奥利弗毫无反应。
“得叫救护车!”安娜带着哭腔喊道,慌忙掏出手机,按了几下,最终绝望地喃喃自语,“怎么办?怎么办……”
查尔斯深吸一口气,检查奥利弗的伤势,“还有呼吸和脉搏,但很微弱。他失血过多,腿可能骨折了,头部受到重击,情况很危险。必须立刻送医院,否则……”他没再说下去,但我们都明白那个后果。
他抬起头,看向利奥,又看了看我们每一个人,艰难地开口:“我们必须立刻下山,用最快的速度把奥利弗送出去,这是救他唯一的办法。”
利奥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昏迷的奥利弗,没有说话,只是迅速开始行动。
他和大卫、查尔斯一起,用急救包简单处理了奥利弗头部的伤口,并用树枝和绳索小心翼翼地固定了他那条扭曲的腿。
我、大卫和查尔斯他们四个人轮流背着奥利弗,女孩子们则在旁边帮忙搀扶,清理前方的障碍。
路漫长而艰难,奥利弗微弱的闷哼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我们的神经。
……
我们迷路了。
等我们反应过来时,已经偏离了来时的路径。
指南针莫名其妙地失灵了,手机依旧没有信号。
天彻底黑了下来,山风变得凛冽,吹得树叶发出鬼哭般的嚎叫。
雨点开始稀疏地砸落下来,冰冷刺骨。绝望像冰冷的雨水,一点点渗进骨髓。
“不能再走了!”利奥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路看不清,太危险了。我们得找个地方扎营,熬过今晚。”
没有人反对。在黑暗和迷茫中继续前进,无异于自杀。
我们找到了一小块相对平坦的空地,搭好三个帐篷,准备休息。
奥利弗被抬入其中一个帐篷,安置在睡袋里,他依旧昏迷不醒,呼吸微弱。
我们8个人都沉默着,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是我的错。”安娜突然说,声音带着哽咽,“如果我当时没有喊你们去看脚印,索菲亚也许就不会……”
“现在说这些没用。”利奥打断她,“省点力气。”
分配好帐篷,就休息了。外头的雨声渐渐密集,敲打在帐篷上,噼啪作响。
偶尔风声中似乎夹杂着别的什么声音,像是树枝被踩断的轻响,又像是低沉的叹息。
就在这个时候,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又来了。
它是不是就在外面,在绕着我们的营地移动?
这一夜,我失眠了。
黑暗、寒冷、饥饿、恐惧,还有那挥之不去的窥视感,正在一点点蚕食我最后的理智。
7月7日——周一——阴雨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或许是极度的精神和体力透支最终战胜了恐惧。
我是猛地惊醒的,好像做了一个不断往下坠落的梦。
醒来后,头又胀又痛,我坐起身,环视一圈帐篷。
大卫蜷缩在睡袋里,闭着眼。利奥靠在门口的位置,头低垂着,一动不动。
查尔斯呢?
他原本应该睡在我和大卫之间的位置。现在那里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皱巴巴的睡袋,像一只被抽干了内容的蛹。
“查尔斯去了哪里?”
我的声音令利奥和大卫惊醒,大卫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发生了什么事?”
“查尔斯不见了!”我几乎是喊出来的。
利奥猛地拉开帐篷门的拉链,潮湿冰冷的空气涌了进来。
外面天色昏暗,雨丝密密麻麻。
女生的帐篷静悄悄的,爱莉和安娜似乎还没醒。
查尔斯的背包还在帐篷里,他的手机掉在睡袋旁边,屏幕是黑的,应该不是丢下我们,自己跑了。
我们钻出帐篷,立刻检查周围。门口湿软的泥地上,却只有我们自己凌乱的脚印。
没有挣扎的痕迹,没有呼喊,就像索菲亚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他可能是去小便,不小心走远了。”大卫试图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爱莉拉开了帐篷门,瞧见我们慌张的样子,“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查尔斯不见了。”利奥回答道。
我们又找了几圈,还是一无所获。
利奥站在雨中,任由雨水打湿他的头发和衣服,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近乎茫然的神色,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树干上。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他转过身,眼神重新变得凶狠,“不能再等了,把奥利弗留在这里,我们下山去找援助!”
“把奥利弗留在这里?你是想杀死他吗?”我反对道,连日的恐惧和疲惫让我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利奥转向我,眼神像两把冰冷的刀子,“留在这里就是等死!你想当下一个查尔斯?还是下一个索菲亚?”
“也许他们只是走散了,也许我们原地等待,救援队会……”我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在这没有信号的深山里,等待救援渺茫得像一个笑话。
“救援队?等他们来,我们都已经死了!”利奥的情绪也失控了,他一步跨到我面前,揪住我的衣领,“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他的怒吼在雨中回荡,那张脸因为愤怒和恐惧而扭曲。
“等等!”大卫冲了上来,试图掰开利奥的手,“冷静点,我们确实不能把奥利弗抛下,我们需要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
“滚开!”利奥甩开大卫,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我身上,我们的冲突一触即发。
“放开!我让你放开他!”大卫再次上前,这次他用尽了力气,从侧面撞向利奥。
利奥被撞得一个趔趄,松开了我。他低吼一声,转身就和大卫扭打在一起。两个被恐惧逼到绝境的男人,在泥泞里,像野兽一样翻滚撕打。
“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爱莉和安娜哭喊着。
我想上前拉开他们,却被他们撞开,摔倒在泥水里。
大卫占了上风,将利奥压在树干上,但利奥立即屈起膝盖,重重一顶,大卫痛哼一声,力道一松。
利奥趁机挣脱,但他没有再攻击,用一种愤怒失望的眼神,飞快地扫了我们所有人一眼。
“你们想留在这里等死,随你们的便!”他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说完,他竟然毫不犹豫转身,几步就冲进了树林里,身影立刻被雨幕和植被吞没。
……
利奥离开之后,沉默像一块巨石压在我们胸口。
3个女孩缩在角落里,时不时啜泣一声。
等等3个女孩,确实是3个女孩,可能我的病太严重了,又出现了幻觉。
时间在火光噼啪中缓慢流逝,夜色最深时,奥利弗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喉咙里发出拉风箱般的轻微声音。
我们全都围了过去,茉兰握住了他的手,“奥利弗,你没事吧?”
他的眼睛睁开了片刻,瞳孔涣散,没有焦点,嘴唇蠕动了一下,没有发出任何音节。
然后急促的呼吸戛然而止,一切都静止了。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脸上痛苦和惊恐的表情仿佛凝固了,下一刻,又归于一种异样的平静。
他死了。
就在我们面前,在这片诡异的山林里,悄无声息地停止了呼吸。
安娜第一个崩溃了。
“不……不……我不能待在这里……我要离开……现在就要离开!”她语无伦次地低喊着,眼球在眼眶里快速转动,眼神狂乱地扫视着四周。
“安娜,别走!”爱莉试图抓住她的手臂。
但安娜甩开爱莉的手,她的力气大得惊人。
“利奥他说得对,留下来会死的!都会死的!”她尖叫着,转身就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树林里,身影瞬间被黑暗吞噬,仿佛那片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她。
“安娜!”大卫追了出去,他没有回头,只是急促地对我和爱莉喊了句,“我去找她,我很快回来!”
然后他也一头扎进了安娜消失的那片黑暗中。
火堆旁,只剩下我们,以及奥利弗逐渐冰冷的尸体。
爱莉靠着我,身体冰冷,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我和爱莉紧紧靠在一起,茉兰坐在一旁,望着大卫和安娜消失的方向。
等待。
我们3个人守着微弱的火堆,守着死去的同伴,在无边的黑暗和恐惧中,等待着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黎明……
7月?日——周?——多云
时间和天气已经失去了意义。
我的大脑几乎无法思考,像被大量浆糊浸泡,凝结成粘稠的半固体。
奥利弗的尸体就在几步之外,裹在肮脏的睡袋里。
距离大卫和安娜冲进黑暗不知已经多久了,没有任何声音传来,没有呼喊,没有回归的脚步,他们仿佛被那浓墨般的树林彻底消化了。
“他们……不会回来了,是吗?”爱莉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带着哭腔,却又异常平静,那是一种耗尽了所有情绪后的麻木。
我无法回答,只能更紧地搂住她冰冷的肩膀。
为了驱散这令人发疯的死寂,也为了抓住最后一点理性的稻草,我喃喃开口,“爱莉……你之前说的,那个什么妖怪。“
“我是在书上里看到的,”她开始说,语速很慢,“书上说森林里有个妖怪会用迷雾迷惑闯入者,用恐惧侵蚀他们的心智……”
她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更低了些,“它会假扮成你身边的人,会扭曲人的记忆。”
扭曲记忆?难道我所经历的一切,那如影随形的注视,索菲亚和查尔斯的消失,奥利弗的死亡,甚至眼前爱莉的存在,都可能是……
就在我的思维即将滑向彻底疯狂的深渊时……
帐篷门帘的拉链突然被缓缓拉开了,茉兰钻了进来,露出友善的微笑,“你们饿了吗?”
我脑子空白了一下,过了好几秒,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啊,是啊,确实有点饿了。”
后半夜,我们3个人守着火堆,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茉兰似乎很疲惫,低头打起了盹。而我和爱莉,则睁大眼睛,不敢有丝毫松懈,直到天色蒙蒙亮。
7月?日——周?——多云大雾
雨停了,林间弥漫着浓重的雾气,能见度依然很低。
“我们得走了。”我哑着嗓子说,站起身,感觉心灵和身体都极度疲劳。
我们没有能力安葬奥利弗,只能将他留在原地,用树枝和树叶稍微遮盖。
我走在前面,凭借模糊的记忆和直觉,试图找到来时的方向。
不知走了多久,腿脚早已麻木,像灌了铅,意识也渐渐模糊。
就在我们几乎要再次绝望的时候,前方浓密的雾气中,突然传来了人声和手电筒晃动的光芒!
“有人吗?前面有人吗?”一个洪亮的声音喊道。
“有!我们在这里!”我用尽全身力气呼喊,声音嘶哑破裂。
爱莉也激动地挥了挥手。
很快,几个穿着橙色救援服的身影冲破雾气,出现在我们面前。那一刻,我几乎要瘫软在地。
“找到了!在这里!”一个救援队员冲对讲机喊道,快步走向我们,“你们没事吧?还能走吗?我们是森林公园救援队的。”
获救了……我们真的获救了……
爱莉泣不成声,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混合着脸上的泥污。
“别怕,别怕,没事了。”救援队员安抚着我们,递过来水和能量棒,“是你们的朋友利奥报的警,他说你们在山上遇到了意外,有人受伤失踪。”
利奥!他成功了!他真的找到了路并报了警!
“……他没事吧?”我问。
“他没事,受了点轻伤,情绪有些激动。他现在在另一支救援队里,配合搜索其他区域。”救援队员解释道,“我们先送你们下山,需要医生检查一下你们的情况。”
在下山的路上,我们被救援队员轮流搀扶着。
到达山脚临时设立的救援所时,那里一片忙碌。就在我们被安排坐下休息,裹上保温毯时,我看到了利奥。
他脸上带着擦伤,衣服也被划破了好几处,看起来疲惫不堪。
他快步向我们走来,目光急切地扫过我和爱莉,又看了看我们周围。
“奥利弗呢?安娜呢?查尔斯和索菲亚有消息吗?”
爱莉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低下头,说不出话。
我深吸一口气,才说道:“奥利弗没撑过去,已经死了。大卫和安娜……奥利弗过世之后,安娜情绪崩溃离开了我们,大卫去追她,再也没有回来。”
利奥的脸色阴沉,他沉默着,最后沉重地点了点头。
爱莉轻声对利奥说:“别太难过了,利奥,谢谢你救了我们。对了,茉兰,她还和我们在一起,她在……”
利奥拧紧眉毛,打断爱莉的话,“茉兰是谁?”
?月?日——周?——阴
我已经很久没有写过日记了,因为我一旦拿起笔,就会想到那次登山的经历。
利奥在问过茉兰是谁之后,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没有茉兰,从头到尾都没有茉兰这个人。
我猛地转头,看向那个我们一同跋涉、一同分享食物和恐惧的同伴。
茉兰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我们,脸上不再是疲惫和惊慌,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诡异微笑。
她的身影逐渐融入雾中,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变得模糊、透明,最终彻底消失在雾气里。
后来救援队找到了大卫和安娜,谢天谢地,他们平安无事。
我至今都不知道茉兰究竟是什么,她和索菲亚、查尔斯的失踪到底有没有关系。
我想起爱莉说的森林妖怪,或许她就是传说中的森林妖怪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