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电竞]》春生野

9、第 9 章

　　“扣扣——”
　　李斯年坐在老板椅上背对着办公桌，看着外面高高挂起的太阳，不知在想什么：“进。”
　　许凛推开门，屋内空调开的极低，带着丝丝冷意，叫人无端起了鸡皮疙瘩。
　　李斯年转过身，脸上扬起笑容，看上去倒是很是真诚，手指轻轻敲了敲红木桌面：“坐吧。”
　　许凛扫视了一圈偌大的办公室，比上次来还要空旷几分，迈着长腿坐到了离李斯年较远的沙发上，似是不经意的关心道：“空调开的那么低，不冷吗？”
　　李斯年靠着椅子，岿然不动：“还好，你冷的话可以调高一点。”
　　许凛嗤笑，目光被对面的书架上一整面的奖杯与相片吸引了目光，嘴上不停：“我倒是可以再加一件外套。”
　　李斯年没接他的话，只是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书架：“上次看到你们在一起还是去年，总觉得过去了好久。”
　　许凛转移了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李斯年：“确实过了很久。”
　　李斯年随手拿起一只钢笔，摩挲着：“你今天来是什么打算？”
　　许凛向后懒懒一靠，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解约吧。”
　　李斯年一副假装惊讶的模样，虚肥的脸上带着这种叫人作呕的表情，直让许凛反胃，但在这人没有丝毫自觉，还在假意关心道：“你真的想好了吗？”
　　许凛翻了一个白眼，李斯年一直在等许凛的这一句话，这个老狐狸真是一点马脚都不愿意露：“按照合同来吧。”
　　李斯年面露难色：“小许啊，你也知道俱乐部的现状，你也是俱乐部的核心成员，俱乐部在你身上投入了那么多心血……”
　　许凛截断了话头，后腰陷进了沙发里，晃了晃翘起的腿：“四千七百万，这是合同定好的，您该不会要学市场卖菜的大妈，想和我讨价还价吧！”
　　李斯年皱眉，面色不虞：“怎么能这么说呢！”
　　许凛一脸嘲讽，他觉得李斯年这人真是太假了，他刚来到ZZ的时候年纪小，还觉得这个老板真不错，一张圆脸看上去都写着和善，如今除了恶心之外生不起半点别的情绪：“你说我是核心成员，我怎么不知道ZZ核心成员的待遇原来是挂牌八千万，卖不出去就雪藏半年，然后逼着成员解约呢？”
　　办公室死寂的像是坟场，李斯年原本就白的脸上像是笼了一层寒霜：“这难道不是你自己选的吗？和俱乐部又有什么关系？我们不过是对你的价值进行评估而已。”
　　许凛被气笑了，人生活了二十年，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要脸的人。
　　钢笔“咔哒”一声被按在了桌子上，李斯年倾身向前，整张脸都陷入阴影当中，声音低沉。
　　“许凛，这都是你自己选的，是你想走。”
　　许凛收敛了所有表情，眼神像是淬了毒：“你开价。”
　　李斯年坐了回去：“俱乐部培养了你四年，你不打比赛又在俱乐部当了一年闲人，上上下下没人说你什么，六千万……不过分吧！”
　　许凛闭了闭眼，努力压制住了自己想要上去抽他的冲动：“你觉得，我是开银行的？”
　　李斯年嘴角挂笑，很满意许凛这一副无奈又愤怒的样子：“价格可以商量。”
　　许凛睁开眼，冷冷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真的不敢毁约？”
　　李斯年诧异道：“要是毁约那我们就在法院见了……不过，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
　　“你觉得，我们之中，谁要更怕法院的调查？”许凛不疾不徐道：“李斯年，你为什么常年都待在厦门？”
　　“如果咱们好聚好散，我按照合同走解约流程，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也会根据合同进行保密。”许凛将腿放了下来，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压抑到即将爆发的状态：“如果……你非要抬价，那就做好我要鱼死网破的准备。”
　　“你也知道，我只是孤儿，没有家人没有负累。”
　　李斯年不知想到了什么，缓缓将身子靠回了椅子上，无奈苦笑：“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当年是我力保你进的ZZ，你应该记得吧。”李斯年长呼一口气：“小许……”
　　许凛猛地站起了身，这一声小许叫的他心里直犯恶心，厉声打断：“别这么叫我！”
　　“你真当我不知道？当年是百程保下的我！你除了点个头之外做了什么？”许凛几乎是吼着说道：“你只是老板！你对战队运营以及人员调配只有辅助建议权，你真拿自己当上帝了？”
　　李斯年确实帮过他，只是当年的事不止李斯年帮他，现在却只有李斯年想要坑他。
　　所以李斯年对他的恩情就只剩下点的那一下头了。
　　许凛不缺贵人，他感念李斯年的那点头之恩，所以才签下续约条例，所以才踩了这么大的坑。
　　如今看着这张脸，许凛只是恶心。
　　李斯年想要解释：“我当年也有……”
　　“你闭嘴吧！”
　　许凛现在恨不得找根针把李斯年的嘴缝起来，他现在真的不想听他那张臭嘴里再吐出什么脏东西了：“你当年什么？你曾经也是打EB的选手！你曾经也和百程说过，你希望ZZ不走曾经的老路！你希望ZZ可以走出不一样的结局！”
　　“你现在在干什么！”许凛来到办公桌面前，整个人压在了李斯年面前：“李斯年，你所谓的不一样就是比前老板更心狠吗？”
　　“倒卖，雪藏，压榨……这一桩桩一件件，就是你所谓的结局！”
　　李斯年冷静的看着许凛，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今天是谈正事的，冷静一点，心平气和对你我都好。”
　　许凛看着他的这幅样子，心中不可自抑的升起悲凉感，不愿再多说废话：“李斯年，你听好！四千七百万，多一毛我都不给你！”
　　五年热忱，如今被眼前这个人明码标价，全部出售，明明是许凛的梦想，却要许凛自己从囚笼中赎出。
　　李斯年到底是有所顾忌，只是看着许凛，面无表情：“一会我让法务拟合同……记得保密协议。”
　　许凛轻呵一声，转过身就想离开，又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过身道：“有的时候……我真觉得你蠢的可以。”
　　李斯年依旧是面无表情，叫人看不清想法，直到“嘭！”的一声，像是惊醒了一场荒唐大梦一般，李斯年猛地靠在了椅背上，将办公椅转了回去，面向阳光。
　　许凛出了门直奔基地大门，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帅哥，去哪？”大叔看了看风风火火把自己塞进车子的帅气青年，还以为有人在后面捉奸，向窗外看了看，也没看到什么人。
　　许凛沉默了一瞬，突然不知道自己能去哪了。
　　“去ST电子竞技俱乐部。”
　　日光炙亮，风也带着热气，路沿石在在眼前飞跑退成色带，高塔楼影如活物般倾轧下来，行人浮光掠影地流动，像是旧电影的虚焦镜头。
　　城市如同疾雨般泄向后方，许凛的目光只是虚虚地荡了过去。
　　车声、脚步轰鸣着散远却更觉稠密粘滞，许凛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城市一般，突觉陌生，又第一次觉得自己于这个世界而言，渺如一粒尘埃。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后排沉默的青年：“到了。”
　　许凛沉默的看着远处，那个与他想象中并不相符的基地。
　　st的基地确实过于气派了，阳光像碎金铺满大地，集装箱改的四层建筑亮堂堂立在那儿。
　　“嘿！帅哥！”司机稍稍加大音量，同时脚指头在驾驶舱悄悄释放了一下憋闷，“地方到了！大太阳晒着都不好受，咱要不先下车？”
　　许凛缓慢的收回了视线，垂下眼睑，面无表情道：“掉头。”
　　“回去。”
　　他来这里不过是想看看。
　　看看ST究竟是什么样的。
　　他本不该来这里的，他还是ZZ的选手。
　　直到回到了ZZ基地，许凛依旧在漫无目的的看着窗外的风景。
　　“帅哥，到了。”
　　许凛扯出一抹微笑：“谢谢师傅。”
　　推开车门，带着一身未散的冷气和更深的疲惫，重新踏入了灼热的空气中。
　　他眯起眼看了一下前方气派的ST基地，那玻璃幕墙反射的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转过身，踱了几步，在基地外围绿化带旁一处不起眼的树荫下站定。手指习惯性地摸向裤兜，掏出的烟盒已经瘪了大半。
　　许凛熟练地抖出一根，叼在嘴里，防风打火机咔嚓一声，橘红的火苗跳跃着点燃了烟丝。
　　深深吸了一口，仰起头，缓缓吐出一个烟圈，看着它在炙热的空气中迅速变形、消散。
　　去哪？
　　鬼使神差地，许凛迈开了脚步。推开厚重的玻璃门。
　　“老板，包厢，单人的。”
　　前台小哥抬头看了他一眼，许凛压低了帽檐。小哥也没多问，麻利地开单收钱：“A区最里面，206，自己进去吧，扫码开机。”
　　包厢狭小，但隔音效果尚可，门一关，外面的喧嚣顿时被过滤了大半，只剩下沉闷的空调运作声。
　　鼠标漫无目的地在桌面滑动，最终停在了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图标上。
　　扫雷。
　　双击。
　　蓝灰色的小方块网格铺满了整个屏幕。简单到极致的规则：数字、地雷、左右键。
　　没有队友，没有对手，没有战术，没有解说，没有观众，只有他自己，和这片沉默的、随时可能爆发的雷区。
　　他移动鼠标，随意点开一个角落的格子。
　　他的眼神没什么焦距，手指却像有了自己的记忆，下意识地开始推断、标记。
　　偶尔点错一个，屏幕瞬间被炸开的骷髅占据，游戏结束。
　　他面无表情地点下“重新开始”，又是一片新的网格。
　　失败，重启；再失败，再重启。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又一次点开一片区域，屏幕上干净地显示出“GameWin!”的字样，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新纪录”提示。
　　许凛盯着那行字，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不是喜悦，而是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像潮水般从四肢百骸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许凛猛地向后靠进椅背，劣质的人造革发出轻微的呻吟。
　　闭上眼，抬手用力搓了搓脸，仿佛想搓掉所有的疲惫和那层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