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9、夜半之铃 3 ...

  •   安陵是边境大城,虽不似峄都精致繁华,但人流量大,也是热闹非凡。
      萧从之进城后找了家客栈歇了一晚,翌日早早寻了个茶楼,坐下便不挪窝了。
      魔教邀请武林盟于中秋齐聚安陵贺礼在江湖已非秘密,眼下安陵各种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比平时的人足足多上一倍。
      “诶,你说中秋那夜,魔教真会来安陵吗?”
      “月余前在硖城,魔教教主亲临发出邀请函,这要不来,那也太跌份了吧?”
      “可我想了月余也想不通,为何要邀请,又要怎么进入中原啊?”
      “这就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了。”
      “怎么不是,难道眼睁睁看着魔教回归中原吗?你忘了百年前的浩劫。”
      “百年前你前世都没被生出来,怎么记得?都是口耳相传,谁知道真假。”
      “就是,他们若真如传闻般残暴,直接血洗武林盟就是,何必还发邀请?”
      “是咯是咯。”
      萧从之喝着茶,听下方交谈,忽觉有趣,没想到这些武林人士居然是这么想的,怪不得谢莫闻曾言,江湖上正儿八经要讨伐魔教的只有少林和武当。
      “这是哪家的小倌跑出来了?”略显油腻的声音在萧从之身侧响起。
      萧从之蹙眉转头,是个身形高大皮肤略黑又微胖的男子,正站在他几步远处,看穿着估计家境不错。
      不速之客轻佻地将萧从之从头看到脚,恶心吧啦地摇着他那把花里胡哨的扇子,来意昭昭。
      萧从之着实震惊了一番,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人误解至此,虽然边陲地带的人高大壮硕,衬托得他瘦小可怜,他今天穿得也不似江湖人士,但……安陵人竟如此不羁无礼吗!?
      来人观萧从之震惊的神色,更是高兴,笑容里多了三分淫邪,摇头晃脑地开口:“我乃…”
      萧从之抬起手,紧急叫停:“不必介绍,萍水相逢,就此别过。”说完,放下茶盏站起身,匆匆就要离开。
      “欸~~”这般作态更是惹到了那登徒子,他走上前几步,作势要上手去摸萧从之,嘴上半是调戏半是威胁,“本少有兴趣同你认识一番,实乃汝之荣幸,若惹了本少不快,这安陵地界你可就出不去了。”
      这话说得矫揉造作,萧从之忍下想吐的心,刚想不管不顾出手教训一番,大门口的方向有人喊他。
      “萧兄!!”纪不予的嗓门算大,响彻大厅,直达萧从之所在的角落,他倒不知这处发生了什么,只看萧从之神色不妙,出言干预,生怕此处发生命案。
      萧从之借驴下坡,站起身,看都不多看登徒子一眼便往纪不予的方向走。
      登徒子一见搅局之人是个江湖人士,心生胆怯,可盯着萧从之的背影又不死心,淬了一口后脚步一转跟了上去。
      “纪掌门有礼。”萧从之嘴上见礼,走得却快,走到纪不予近处揽过人的脖子就往外推。
      纪不予连忙往回扯:“今日约了人在此处,就不多陪萧兄了。”
      萧从之还未来得及搭腔,跟上来的登徒子先来了句:“那不如就陪我喝杯茶?这位萧…兄?”
      纪不予这才留意到旁人,眼珠子一转,瞅瞅萧从之又瞅瞅登徒子,总算清楚发生了什么,衣袖一挥,冲着登徒子骂:“光天化日就欲行不轨,你哪门哪派,报上名来。”
      此人冷哼一声:“小门小派,反正不归你武林盟管。”
      纪不予轻蹙眉头,正义凛然:“这天下大小武林门派皆归武林盟管辖,以正武林风气,你且报上名来。”
      “武林盟也只能嚣张这一时了,魔教即将重回中原,你们一手遮天的日子就快到头了!”
      萧从之:……
      他倒是不曾料到,中原武林还有人对魔教有这般期待,恐怕不日就要失望了。
      纪不予甩了甩他的拂尘,打算不分三七二十一教训一番再说,可他约的人也刚巧到了。
      杨砚书和蒋旭从门口走来,边走边问:“纪掌门,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眼看对面的人越来越多,登徒子大感不妙,脚步一转,轻快地从后方溜走了。
      也就同杨砚书和蒋旭打个招呼的功夫,纪不予再一转头,前方想教训的人已经消失了。
      萧从之冲纪不予耸耸肩,他乐见此景,毕竟他在安陵还是不要惹上事较好,免得生变数,影响谢莫闻的计划。
      纪不予大叹一口气,拉过萧从之,朝杨砚书和蒋旭介绍:“萧少侠,此前在硖城也有过几面之缘。”又面朝萧从之:“崆峒派杨砚书,青城派蒋旭。”
      杨砚书和蒋旭两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闷葫芦,并不擅长寒暄,还是杨砚书先拱了拱手,起了话头:“一别多日,不知萧少侠内伤恢复得如何?”
      萧从之行了个平礼:“有幸得雪山派赠药,已无大碍了。”
      纪不予一扫拂尘:“好了,就不在此地多聊了,楼上定了雅座,请吧?”
      说完,纪不予调转脚步往楼上走,萧从之随之跟上,杨砚书和蒋旭落后一步。
      行至一半,纪不予随口聊到:“难得看你只有一个人,莫…哦!”
      说到这儿,纪不予仿佛才想起来莫焕是谁,惊恐地瞪大双眼捂住了嘴。
      萧从之怕身后两位看出端倪,忙伸手把纪不予的手扯了下来,纪不予缓缓转过头,就见萧从之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眼底暗藏深意,让人不敢多言。
      落座后,小二上了茶点,四人按着推荐要了茶水,便再次聊了起来。
      杨砚书笑着开口:“萧少侠,当日在山洞,本该将你一道送回武林盟,可那魔教教主一直盯着,我们又身受重伤,不知后来那人可有为难于你?”
      闻言,纪不予瘪了瘪嘴,内心免不了吐槽,为难什么?那两人一丘之貉。
      这问题倒是让萧从之想起当日在硖城,他和谢莫闻的种种行径也不知道武林盟上下是怎么揣测的,眼下不管杨砚书是寒暄还是试探,萧从之都有话应对。
      “那日我和他在山洞口遇见,一起行动,又一起御敌,后来我内伤太重陷入昏迷,他恐我出差池,便守了几个时辰。”
      “原来是这样。”杨砚书应到,看样子是信了。
      蒋旭感叹:“没想到他是这般有情有义之人。”
      萧从之正色道:“我观之,他心性并不奸邪。”
      纪不予差点就要冷哼出声,硬生生靠喝茶给憋了回去。
      杨砚书摇着头说:“仅凭这一件事下此结论为时过早,虽说硖城失踪案和峨眉掌门遇害一事与魔教无关,但魔教行事向来残忍无道,十几年来我崆峒派遣往魔教的弟子,一律杳无音讯,安危堪忧。”
      蒋旭随即轻点脑袋权当附和。
      萧从之见状也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久留:“也是,杨少侠所言极是。那日后我内伤太重,闭关调理多日,不知后来点苍派如何了。”
      蒋旭大叹一口气,看了看杨砚书才回:“钱掌门一事后,点苍派不仅群龙无首,还名声扫地,甚至有门下弟子向武林盟提请退派。”
      萧从之疑惑:“我记得点苍派华南州一直被作为接班人培养。”
      “但骤然挑起大梁总是难的。”杨砚书似乎对此颇为唏嘘,“再者许盟主那些日子重伤难愈,无力帮点苍派稳住局势,待回过神时,点苍派内部已乱成一团,元气大伤。”
      这出乎萧从之料想,钱霖修习邪术虽性质恶劣,但点苍传承百年,是江湖上的大门派,不该被牵连太多,难道这背后有魔教的手笔?
      虽是这么猜测,萧从之嘴上却叹:“真是世事无常,那此次点苍可有派人来安陵?”
      蒋旭摇了摇头:“并未,武林盟将全权代表点苍派。”
      萧从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武林盟已经到了吗?”
      这次回答的是纪不予:“若你指许盟主,还未,云少澄云少侠倒是到了。”
      萧从之又面露不解。
      好在,纪不予已经看淡了自己正在被套话的事实,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钱霖一死,盟主千金身上的诅咒便解开了,许盟主也不着急要将女儿嫁出,只不过…总是挂心这终身大事的。”
      萧从之一歪脑袋,不懂为何这话题突然拐到了儿女情长。
      “当时因着诅咒,只能外嫁,可如今是能招赘了。”
      萧从之越听越糊涂。
      “这不,云少侠年轻有为,智勇双全,很得许盟主青睐,有意引为赘婿。”
      萧从之一口茶差点喷出去,揉着嗓子替云少澄点了支蜡。
      “时机不妥!”杨砚书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听上去有些忿忿。
      “是,云少侠也以此为由不断婉拒,因此许盟主还未出发,他自己早一步动身了。”
      绕了大半圈,原来这才是云少澄先行一步的缘由。
      萧从之对云少澄的遭遇深表同情但实不关心,朝着纪不予笑眯眯继续试探:“既然武林盟还在后头,三位怎么也先行一步?”
      纪不予翻了个白眼,刚要回答,楼梯口传来熟悉的声音。
      “从之!”
      萧从之闻声立刻转头去看,随即眼里一亮,闪着星光般,抬手招了招。
      谢莫闻提着个小包袱,步履轻快,没几步路便走到了萧从之近前,要不是有外人在,早一个箭步抱上去了,只不过因着外人,两人只交换了几个眼神。
      暧昧非常。
      “莫…谢….莫….”纪不予懵了,要知道他就是不想再见这人徒增烦恼,才在二人求药之时闭门不出。
      谢莫闻脑袋转向纪不予,双手重重地往下压了压纪不予的肩膀,热切地叫:“纪!兄!甚久不见,很是想念。”
      说完也不管纪不予脸上青一阵黑一阵,旋身落座,冲着对面的杨砚书、蒋旭二人拘了一礼,爽朗道:“幸会,莫焕。”
      “莫少侠客气。”杨砚书回礼。
      蒋旭也回了一礼,并关切道:“莫少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无妨,日夜赶路累到了。”
      “莫少侠来安陵可是为了讨伐魔教?”
      谢莫闻眉峰一挑,意味深长地问:“几位来安陵是来讨伐魔教的?不是赴宴恭贺魔教重回中原吗?”
      纪不予脸色一白,倏地转头看向谢莫闻,似是震惊这人的直白,又看向萧从之,却见这人一脸平静。
      杨砚书和蒋旭未察出端倪,只是脸上起了愤色。
      蒋旭直言:“我们自不可能任由其重回中原。”
      谢莫闻装模作样地认真点头,然后说:“我赶路倒不是为了这个,而是心急要见萧兄。”
      萧从之轻咳两声,示意谢莫闻含蓄一些。
      这般一说,杨砚书率先懂了,他低头抿了口茶,笑言:“原来如此,我还道许千金温柔貌美,为何莫少侠丝毫不心动。”
      蒋旭本就不解,听杨砚书这般说更是一头雾水,但也不深究,只当莫焕和萧从之是一伙儿的。
      “方才你们在聊什么?”谢莫闻边问,边端起萧从之的茶盏喝了一口。
      “哦…是被打岔了。”杨砚书放下茶盏,一副要好好说道说道的架势,“我们三人提前来安陵,是因为近来安陵的一桩怪事。
      说是午夜子时,安陵城中偶会出现铃声,铃声绵延,全城可闻,若遇铃声,第二天安陵西边子午桥上便会出现一具男尸,男尸皆因全身精血干涸而亡。”
      萧从之的表情愈渐严肃,他看向谢莫闻,却见谢莫闻也不像是知道此事的样子,眉头一时皱得更紧了。
      “有人说这是狐狸精作怪,也有人怀疑和魔教脱不了干系,我们几人在硖城无事,就提前赶过来,看看能不能查明此事。”
      “此事实在透着古怪。“萧从之摸着杯沿思索起来,“安陵不小,什么铃声能绵延全城。”
      “是了,我们昨日刚到此处,还未开始调查,但和本地人攀谈过几次,他们有些没睡的,听到过那个铃声,说是极其清脆,但也没有别的特殊之处。”
      “会响几声?”谢莫闻问。
      “两声。”
      谢莫闻屈指敲起桌沿,前段时间他在峄都让教众无要事不必报,回到魔教后,事务繁忙,也未分神看这些杂事,但这夜半之铃,听着是个变数。
      谢莫闻抬起头,正义凛然道:“此事蹊跷,若与魔教有关,恐危及中原武林,我既已在此,愿助几位一臂之力。”
      蒋旭面露喜色,他一拱手:“如此甚好,我们正愁人手不够。”
      杨砚书也笑起来:“那先多谢莫少侠了。”
      “不必客气,是吾辈之责。”
      一言一语,事儿就这么愉快地定下来了。
      纪不予慢了半拍,反应过来的时候目瞪口呆,再让他修炼十年,也练不出谢莫闻的张口就来,演技惊人。
      萧从之轻轻拍了拍纪不予的背,怕这人急火攻心,露出马脚。
      纪不予更无语了。
      “不过为何说人手不够?”
      杨砚书解惑:“关于这夜半之铃,是作为怪谈传到硖城的,并无细节,来了才知,此事已发生了三个多月,前前后后共有二十三名男子遇害,单是调查这些死者,便人力不足了。”
      谢莫闻的脸色逐渐凝重,二十三不是小数目,三个多月也算久了,当地衙门怎能毫无作为?
      “衙门无所作为吗?”萧从之问。
      “并非。”蒋旭摇了摇头,“安陵衙门还算勤勉,每回出现死者都尽心调查了,昨日我们上门表明来意后,还被允许翻看案卷,可就是没有一点有用的线索,时至今日毫无进展。”
      萧从之忙追问:“你们看了案卷?”
      “是。”缓过来的纪不予回答了这个问题,“昨日我们一人看了两三个案卷,未有发现。我看了两起,遇害人均是安陵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还未成家,一个家里是做布帛生意的,还算殷实,一个耕地为生。按照周围人的说法都是不与人结仇的性子,目前没发现存在动机的嫌疑人。”
      蒋旭接道:“我看了三个案子,这三名被害人简直天差地别,一个是个纨绔,总和人有口角,但又都称不上杀人动机。一个家里清贫得厉害,是个寒窗苦读的学子,听说明年是要去参加科举的,平时都不说话,更不可能和人有什么冲突。最后一个是从江南来的旅人,来安陵游玩,性格潇洒,风度翩翩,来安陵才几日,没和人发生过冲突。”
      杨砚书也说:“这些遇害人之间除了死因和那夜半之铃就完全没有相通的点,关键是,几乎找不到和遇害人发生过重大冲突的嫌疑人。”
      萧从之只觉疑点重重,无从下手,只好问:“他们都被发现在子午桥,被发现的时间和情状可有异同。”
      “一模一样。”杨砚书答,“都是卯时被发现的,被发现时尸体均在子午桥南侧第一个石像下,程平躺姿势。”
      “如何能…都在卯时被发现?”
      “前几个案子自然不太清楚,但夜半有铃声,子午桥上会出现尸体,已成规律,不少人会漏夜赶到子午桥,蹲守在桥边,可就奇了,卯时之前并无尸体,卯时一过,尸体便出现了。”
      “凭空出现尸体?”谢莫闻越发觉得事情蹊跷了。
      “按案卷上写的,是的。”
      萧从之缓缓闭上双眼,几个呼吸后,才道:“今日我和莫兄也去趟衙门,争取把所有案卷过一遍,若是有所发现,便联系你们,若是毫无发现,我们恐怕只能等下一次铃响了。”
      杨砚书站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此番真是多谢二人,只是实在没有留你们去看案卷,我们无所事事的,不如今日我们一同前往衙门?”
      萧从之也站起身,拘着礼节回了一礼,才说:“并非无所事事,你们既然已看过案卷,或许可以去被害人家里走一遭,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案卷上未记录的。”
      “所言甚是。”杨砚书恍然大悟,拍了拍一旁的蒋旭,“那事不宜迟,我们先行出发了。纪掌门的意思是?”
      纪不予慢悠悠喝了口茶,疲惫地回:“我同萧兄再说几句,随后就来。”
      杨砚书和蒋旭离开后,萧从之赶着去查案卷,就不再同纪不予拘礼,问:“怎么?你这是还有体己话?”
      纪不予摆摆手,“谈不上体己话,我只问你一句。”他转头看向谢莫闻,“你要成事,可要从我这里谋求什么?”
      谢莫闻先示意萧从之稍安勿躁,再看向纪不予回:“可也不可。”
      纪不予紧抿了下唇,不再犹豫:“你若有需要可提,但我不保证做。”
      谢莫闻笑起来,拍了拍纪不予的肩:“怎么?纪兄这是想通了?”
      “与其说想通,不如说我愿孤注一掷信你二人品性一次。我雪山派地处偏远,若真引狼入室,我保全派上下安宁也不算难事。”
      谢莫闻站起身,脸上的笑意褪下去了不少,他平静又严正地说:“不会到那一步。”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
关闭
安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