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隐千机》菲阳

26、第二十六章 长夜破晓

　　决定留下的当夜，烛火彻夜未熄。
　　“三日后，瑞王寿辰，王府夜宴，权贵云集，聚宝轩的防卫力量必然会被抽调部分，尤其是那位高长史，定会在王府应酬。”林疏白指尖点着简陋的京城草图，目光灼灼，“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计划在压抑的空气中迅速成型，每一个细节都被反复推敲，每一个意外都设想对策。
　　“我潜入聚宝轩，找到密室，拿到东西。”苏墨染言简意赅，眼神冷冽如刀，她仔细检查着随身的软剑、飞鸾爪、迷烟等物，动作熟练而专注。
　　“我在外策应。”林疏白接口，“韩朗留下的最后一条暗线，届时会在聚宝轩附近制造两起不大不小的‘火警’，吸引剩余守卫的注意。我会在约定地点接应你，拿到东西后，我们立刻通过暗影卫安排的密道出城。同时……”她取出一枚小小的蠟丸，“这是账册关键内容的微缩抄本，我会设法交给那位看似中立、实则与家父有旧的国子监祭酒，他是真正的清流，值得托付，此为后手。”
　　她们将彼此的行动步骤、暗号、备用方案演练了无数遍，直至融入本能。空气中弥漫着背水一战的决绝。
　　然而，风暴比预想中来得更快。
　　瑞王寿辰前一日，清晨，急促的砸门声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小院外！
　　“开门！刑部拿人！捉拿钦犯林疏白、苏墨染！”
　　身份到底还是暴露了！海捕文书已下，全城震动。
　　“走！”苏墨染反应极快，一把抓起准备好的行囊和兵刃，拉住林疏白的手，毫不犹豫地撞开后窗。
　　院外已被数十名刑部衙役和明显是“水鸟”麾下的江湖好手围得水泄不通。弩箭破空，刀光闪烁。
　　“跟紧我！”苏墨染将林疏白护在身后，软剑出鞘，化作一道银色旋风，剑气纵横间，硬生生在前方密集的包围圈中撕开一道血路。她不再留手，剑招狠辣凌厉，每一剑都直奔要害，只为求生。
　　林疏白紧跟其后，手中紧扣着苏墨染给的铁蒺藜和烟雾弹，看准时机掷出，扰乱敌人阵型。她脸色苍白，但眼神冷静得可怕，不断低喝着提醒苏墨染身后的冷箭和侧翼的偷袭。
　　两人背靠着背，在狭窄的巷道中且战且退，苏墨染的肩胛被一支弩箭擦过，鲜血瞬间染红衣襟；林疏白的手臂也被刀风划破，火辣辣地疼，但她们谁也没有停下，甚至没有时间去查看对方的伤势。
　　信任在这一刻达到了极致，林疏白将整个后背毫无保留地交给苏墨染，而苏墨染则用自己的身体为林疏白挡开所有明枪暗箭。她们的呼吸交织，步伐协同，仿佛成了一个拥有共同意志的战斗整体。
　　凭借提前规划的复杂路线和苏墨染超凡的武力，她们终于暂时甩掉了追兵，躲入一处废弃的砖窑。阴暗潮湿的空气里，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喘息声。
　　苏墨染撕下衣摆，快速为林疏白包扎手臂，动作因焦急而略显粗鲁。林疏白则按住她渗血的肩头，指尖发颤，声音却异常稳定：“我没事，你的伤……”
　　“皮外伤，死不了。”苏墨染打断她，抬起手，用沾染了血污和尘土的袖子，胡乱地擦去林疏白额角的冷汗和不知何时滑落的泪，眼神凶狠，语气却带着破碎的温柔，“别哭，我们还没输。”
　　林疏白抓住她的手，紧紧握住，用力点头。
　　瑞王寿辰夜，京城灯火璀璨，王府方向丝竹管弦之声隐约可闻。而聚宝轩所在的东市，却比往日更为寂静，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弥漫在空气中。
　　子时刚过，聚宝轩附近两条街巷几乎同时蹿起火光，人声鼎沸，救火声、惊呼声乱成一片，聚宝轩内的守卫果然被引动大半。
　　一道几乎融入夜色的黑影，如同真正的飞鸾，悄无声息地掠过重重屋脊，精准地落入聚宝轩后院。苏墨染根据之前的侦察，避开几处机关暗哨，如同狸猫般潜至那处隐藏的密室入口——一道伪装成书架的暗门。
　　她屏住呼吸，用特制工具撬开机关，闪身而入。密室内烛火长明，堆满了箱笼。她迅速翻找，终于在一个紫檀木匣中，找到了几本以特殊密码书写的账册，以及……几封盖着瑞王私印、与“水鸟”首领商议具体事务的信件！信中赫然提及了利用“幻水仙”控制朝臣、挪用军资乃至……构陷太子、意图不轨的惊天阴谋！
　　就在她将证据卷入怀中，准备撤离时，密室内阴影处，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苏姑娘，恭候多时了。”
　　高进缓缓从阴影中踱出，手中把玩着一柄淬毒的匕首，脸上挂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笑意。“王爷早就料到，你们这些老鼠，会来自投罗网。”
　　苏墨染心一沉，知道中了圈套。但她毫无惧色，软剑一抖，直指高进：“挡我者，死！”
　　密室内，一场生死对决瞬间爆发！剑光与匕首的寒芒交织，劲气四溢。高进武功诡异狠毒，苏墨染肩上有伤，一时间竟落了下风，险象环生。
　　与此同时，在外接应的林疏白，也遭遇了麻烦，一队巡城兵马司的人马似乎察觉异常，向她藏身之处搜来。她捏紧了袖中的烟雾弹，脑中飞速计算着逃离路线和接应苏墨染的方案。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队身着普通百姓服饰、却行动矫健的人突然出现，拦住了巡城兵马司的人，低声交涉着什么——是韩朗留下的暗影卫！他们终究还是在最关键的时刻，提供了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掩护。
　　林疏白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发出了约定的接应信号。
　　密室内，苏墨染拼着硬受高进一掌，剑尖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挑飞了他的匕首，同时一脚将他踹飞，撞在墙上。她咳出一口血，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出密室，按照预定路线，向着接应点疾奔。
　　两人在约定地点汇合，甚至来不及多说一句话，将证据塞入林疏白怀中，苏墨染便强撑着重伤的身体，护着她冲向最近的密道入口。
　　身后，追兵的呼喝声和火把的光亮越来越近。
　　十日后，一场席卷朝野的巨大风暴，以皇帝雷霆震怒下，瑞王府被查抄、多位高官落马、“水鸟”组织被连根拔起而告终。真相大白于天下，林墨白得以昭雪。
　　京郊，一处静谧的山谷，溪水潺潺，野花遍野。
　　苏墨染的伤势在精心调养下已好了大半，她靠在树下，看着林疏白仔细地擦拭着兄长那枚玉佩，然后郑重地将其埋入土中，立了一个简单的衣冠冢。
　　“兄长，安息吧。”林疏白轻声道，眼中虽有泪光，却更多是释然与坚定。
　　她站起身，走到苏墨染身边，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她们身上，温暖而明亮。
　　苏墨染看着她，忽然笑了笑，带着她特有的、几分不羁的洒脱：“林大人，接下来有何打算？是回你的庙堂之高，继续做那为民请命的青天？”
　　林疏白回望她，目光清澈而温暖，唇边漾开一抹浅淡却真实的笑意，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苏墨染带着薄茧的手：
　　“庙堂太高，江湖太远。此后山河万里，我只想与我的‘飞鸾’同行。”
　　苏墨染微微一怔，随即反手将她的手紧紧握住，十指相扣，力道坚定。
　　“好。”
　　清风拂过山谷，吹动她们的衣袂与发丝，也吹散了过往所有的阴霾与血腥。前路或许仍有风雨，但她们紧握着彼此的手，眼中只有共同选择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