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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开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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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姨再见!”
楚泽舟扒着门框,冲拎着清洁桶的阿姨晃了晃手里的书包。张姨是住对门的邻居,也是他家钟点工,总爱给他塞些自己烤的小饼干。
“慢点跑,别摔着!”张姨笑着摆手,“你哥估计在楼下等你呢。”
楚泽舟“哎”了一声,转身噔噔噔跑下楼梯。隔壁防盗门果然虚掩着,他刚伸手推开,就看见林砚辞背着书包站在玄关换鞋。白衬衫领口敞着两颗扣子,侧脸冷得像块冰雕。
“哥!”楚泽舟凑过去,想帮他拎放在鞋柜上的帆布包,“今天开学典礼要穿礼服,你领带……”
“嗯。”
林砚辞打断他,声音没什么起伏,换好鞋就径直往楼道走。黑色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像在楚泽舟心上敲了两下。
又来了。楚泽舟撇撇嘴,赶紧背上书包追上去,像只小尾巴似的粘在他身后。
明明昨天还在给他剥石榴,今天就翻脸不认人——青春期的哥哥果然是阴晴不定的生物。
校门口的梧桐叶落了满地,楚泽舟踩着林砚辞的影子往前走,忽然被对方回头瞪了一眼:“保持距离。”
“哦。”他往后退了半步,脚尖刚离开对方的影子边缘,就听见林砚辞低低地“啧”了一声,又往前走了两步,故意把影子往他脚边挪了挪。
楚泽舟偷偷弯了弯嘴角,刚想说话,鼻尖突然发痒,猛地打了个喷嚏。
林砚辞停下脚步,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个小药瓶,倒出一粒白色药片递过来。阳光落在他手腕上的红绳上,那是去年楚泽舟生日时,用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买的。
“含着。”林砚辞的声音还是冷冷的,指尖却在触到他嘴唇时,极轻地顿了一下。
楚泽舟含住药片,看着他转身走进教学楼的背影,忽然发现对方的书包侧面,挂着个歪歪扭扭的晴天娃娃——那是他上周手工课做砸了的作品,随手丢在桌上,没想到会被林砚辞捡走。
礼堂的钟声敲响时,楚泽舟攥着那粒慢慢融化的药片,忽然觉得今天的风,好像都带着点甜。
“……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高三(1)班的林砚辞同学,作为学生代表发言!”
教导主任李老师的声音透过音响炸开时,楚泽舟感觉整个礼堂的空气都凝固了。他下意识地往前探了探身,看见林砚辞正从主席台下的阴影里走出来。
白衬衫熨得笔挺,领带系得一丝不苟,连走路的姿势都像用尺子量过——背脊挺直,步幅均匀,活脱脱一个“模范生”标本。楚泽舟撇撇嘴,却没忍住盯着他的背影看。
“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林砚辞的声音清冽如冰泉,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礼堂,“在这个充满希望的九月,我们站在新的起点……”
标准的励志发言,楚泽舟听得眼皮直打架。他偷偷瞄向主席台上的领导席:校长王老头正捧着保温杯点头,教导主任李老师举着手机录像,连平时总板着脸的数学张老师,嘴角都挂着点笑意。
“……请全体新生起立,举起右拳,跟我宣誓!”
林砚辞的声音陡然拔高,楚泽舟被周柚猛地拽站起来,胳膊肘撞在椅背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我以青春的名义宣誓——”林砚辞的声音裹着阳光砸下来,“勤奋学习,不负韶华……”
楚泽舟跟着念,眼睛却瞟向主席台上的林砚辞。他举着拳,侧脸在逆光里像幅剪影,只有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楚泽舟忽然想起今早出门时,林砚辞领口没系好的扣子,和书包上挂着的那个歪歪扭扭的晴天娃娃。
“……宣誓人,楚泽舟。”
他含混地念完自己的名字,礼堂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时澈兴奋地拍着他的肩膀:“听见没!你哥刚才发言时,全校女生都在偷看他!”
楚泽舟没说话,只是觉得喉咙有点干。
典礼结束时,日头已经偏西。楚泽舟刚想去找林砚辞,就被时澈死死拽住了手腕。
“学校后校门外面往东走那边的山有好几棵樱花树!很漂亮!还特香,跟我一起呗。”
“啊?但是…”
“走了走了!樱花林!”时澈像只脱缰的野马,拖着他往后山跑,“再不去太阳就下山了!”
“可是我……”楚泽舟想挣开,却被他拽得更紧,“我哥说放学要一起……”
“哎呀你哥是学生会主席,肯定要被老师抓去干活!”时澈头也不回,“就十分钟,看完我们就回来,保证不耽误你找你哥!”
楚泽舟拗不过他,只好跟着往山坡上跑。风里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时澈的笑声像银铃一样,在寂静的山路上荡开。
樱花林比想象中要大。粉白的花瓣像雪一样落在地上,踩上去软绵绵的。时澈兴奋地冲进花海,举起手机自拍:“楚泽舟!快过来!这里拍照超好看!”
楚泽舟站在原地没动。他看着漫天飞舞的樱花,忽然觉得鼻尖有点痒。
“怎么了?不舒服吗?”时澈跑回来,看见他脸色发白,但他自己并不知道楚泽舟会花粉过敏,“是不是感冒?”
楚泽舟摇摇头,刚想说没事,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樱花树在他眼前晃成一片模糊的粉白,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响,像有无数只蜜蜂在嗡嗡叫。
“楚泽舟?楚泽舟!”
时澈的声音越来越远,楚泽舟想抓住他的手,却浑身无力。他感觉自己像片被风吹落的樱花,轻飘飘地往下坠——
恍惚间他好像觉得有个人抱着他走,但奈何脑袋太昏了,根本看不清。
“……烧到38度5,可能是花粉过敏引发的急性荨麻疹。”
迷迷糊糊中,楚泽舟听见有人说话。他费力地睁开眼,看见医务室的白老师正拿着体温计,眉头皱得紧紧的。
“老师,他怎么样了?”时澈的声音有点发颤,却咬着嘴唇没让自己哭出来,手指反复摩挲着楚泽舟冰凉的手背,“都怪我,非要拉他来看樱花……我不该不听他说‘不想来’的……”
“不关你的事。”白老师叹了口气,“他体质特殊,对花粉本来就敏感。已经给他吃了抗过敏药,再观察半小时,如果还烧就送医院。”
楚泽舟想说话,却觉得喉咙干得发疼。他动了动手指,忽然触到一片温热的皮肤。
“醒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楚泽舟猛地转头——林砚辞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校服外套搭在椅背上,袖子挽到手肘,露出小臂上青青的血管。
他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看起来很憔悴。
“哥……”楚泽舟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你怎么来了?”
林砚辞没说话,只是伸出手,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他的手心很烫,带着点烟草和消毒水的味道。
“以后不准乱跑。”林砚辞的声音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楚泽舟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忽然鼻子一酸。他想道歉,却被林砚辞轻轻按住了肩膀。
“别动。”林砚辞的声音软了下来,“躺着休息。”
窗外的夕阳正好落在林砚辞的侧脸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楚泽舟看着他专注的眼神,忽然觉得,刚才那些难受和害怕,好像都消失了。
他偷偷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林砚辞的手指。
林砚辞的手指僵了一下,却没有躲开。
“哥哥…”
“嗯?”
“我错了…不该去看樱花树。”
林砚辞眼神有些许复杂,语气顿了顿。
“你没错,是时澈,老师已经让他罚站了,下午再让他写5000字检讨。”
“…还气吗?”
楚泽舟欲言又止,不知道说什么,半天憋出一句。
“我没怪他。”
林砚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反正心里不舒服,貌似是…吃醋?
但这样未免太小心眼了,时澈只是楚泽舟的朋友而已,但总有点不对劲。
他当然不会承认,哪怕在心里也不愿意相信,只当自己是病了。
林砚辞看着楚泽舟,沉默好一阵,随后慢慢起身,走到门口处。
“你好好休息,少起身。”
“哦…知道了哥哥。”
楚泽舟看他要走,不情不愿的答应,也没拦。
林砚辞回到班上,他朋友汀闲马上凑了上来,一副八卦的样子。
“林少,咱们舟舟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马上运动会,老师给你报了800米,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汀闲喝饮料的手一顿,差点一口喷出来,紧接着在那咳嗽。
“什么玩意儿?”
林砚辞没理他,剩下的让他自己体会。
接下来是语文课,上课铃响时同学们不得不停止做自己喜欢的事,乖乖回到座位上。
这节课平平淡淡,没什么特别。
倒是下节课要英语随堂小测,有的同学又要遭殃了,没办法,懒就需要付出代价。
下课后也没什么同学出去玩,都在座位上临时抱佛脚,希望现在学的知识过后粘在脑子里也忘不掉,奈何脑子储备量不够,记了上篇忘了下篇。
让不少同学有些许‘濒临崩溃’的状态,因为这次考不好要请家长。
“林少~我…”
“再这么叫我,放假了作业自己写。”
汀闲看他跟自己较真,心里有点慌。
“别呀林少…林砚辞,我错啦~那待会考试可不可以…”
“没可能,自己写。”
冷漠又绝情的男人。
汀闲嘴角抽了抽,装出一副可怜鬼的模样,假装抽泣。
“可…可是这次考不好…我daddy会断了我的生活费~你忍心看我没饱饭吃,没厚衣服穿吗?你昧着良心好好问你自己…”
“你没饭我会借饭卡给你,没衣服穿你把被子改装一下套身上,等你做到这一点你爸一定不忍心。”
“你个现实的男人真这么绝情啊?!”
汀闲用双手比出一个爱心的模样,随后慢慢从上往下分开,以表痛心。
“…你幼不幼稚?”
林砚辞习惯了,他老是无缘无故抽风。
说完他毫无留恋的下座位转身,明明课间只有10分钟,但从刚刚到现在,好像过了半个小时的时间,过得真慢。
他还是不放心楚泽舟一个人,所以打算再去医务室看看。
楚泽舟一向开朗活泼,闲都闲不下去,明明他都花粉过敏低烧了还硬爬起来在窗户边看植物上的小蜗牛爬,看来身体素质很硬了。
“怎么起来了?”
林砚辞一边开门一边去拿药。
“?!”
楚泽舟明显投入进去了,被他的到来吓一跳。
林砚辞看了一眼时间,考试时间到了。
至于他为什么一点也不急,是因为林砚辞就是这次小测的出题人,别觉得离谱,他可是全国联考的前10名,自然有资格。
而楚泽舟都生病了还考什么,理所应当休息。
“张嘴。”
“啊?哦——”
楚泽舟刚开始不解,后来看见他手中拿的是药片,乖乖张嘴。
过了两个小时应该吃一道药,是白老师特别叮嘱的,一天服用三次,一次两粒。
“含着,我去拿杯子。”
“唔…好。”
楚泽舟嘴里有药,说话含糊不清。
“喝一口咽下去。”
林砚辞用热水壶倒了一杯温开水在透明玻璃杯里,递到他的嘴边。
“好。”
楚泽舟双手捧住杯子一口闷,药顺着水到肚子里。
“好了…”
“要不要躺下休息一会儿?”
“嗯…哥哥。”
“说。”
林砚辞坐在他床边的凳子上,静静的听着他讲话。
“都回教室了,为什么还会再来。”
林砚辞一顿,
“我说过,你少起身,看风景可以,但这样身体会不舒服。”
“哦。”
楚泽舟蔫蔫的回了一声。
“我给老师请了假,待会我帮你收拾收拾,回家几天,总不能一直在医务室待着。”
“不要!为什么要回家…”
“你都生病了,医务室环境这么差,身体受不住。”
“…”
楚泽舟无话可说,只能乖乖等下午了。
林砚辞待了一会儿,觉得是时候回教室了,于是起身,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楚泽舟熟睡的身影,又转回来,开门走了。
一回到班,那死气沉沉的气氛迎面涌了出来。
每个人都跟死鬼投胎一样,趴的趴桌子上,躺的躺两张桌子拼起来的‘床’上,没有精神。
“林哥~你终于回来了,我们过的好苦…”
林砚辞身形微微一顿,面上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模样,只有唇角极轻微地向上扬了扬。
有点疑惑的问,
“怎么回事?”
那同学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着:“就刚刚那英语随堂小测,题难成啥样了!好多单词和语法见都没见过,完全无从下笔,感觉这次铁定完蛋了。”
林砚辞身形一顿,有那么一丝心虚,在心里暗自嘀咕,“很难吗?”
其他同学也跟着七嘴八舌地抱怨起来,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就在同学们怨声载道时,隔壁班的老师路过,一脸感慨地说道:“砚辞啊,这次英语小测的题出得真好啊,我看了看,差点都被难到了。”
“比上次期中考试领导出的都好呢。”
这话一出,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紧接着便是一阵哀嚎。班上的同学们更苦了,一个个都觉得自己掉进了无尽的深渊。
那个老师皱了皱眉,一脸嫌弃的看着班上的人,用非常刻板印象的台湾腔说,
“怎么这么没有精神气的啦?考不好看你们怎么办嘛。”
说罢,同学们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跟不想活了一样东倒西歪的。
林砚辞没管他们,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拉开椅子坐下,直接开始刷题,仿佛旁边没人似的沉浸在学习的世界里。
下节课还是英语课,杨老师抱着一摞英语习题卷往班级走来,嘴角上扬,仿佛心情很好的样子。
她比较苗条,有1米65的样子,长相一副甜妹样,特别笑起来跟16岁似的,穿搭也很潮流,顶着一张乖乖女的脸烫着大波浪,穿紧身皮衣,蹬着一双亮眼的高跟鞋,站在人群中一定是最特别的那个。
从小她就很喜欢摇滚,梦想是当一名吉他手,站在属于自己的舞台上发光发亮。
但她身边的朋友不这么认为,大家都觉得她长这么乖,应该去当一名教师,一名专门照顾小朋友的幼师,扯淡,她一标志性美女会听这些。
她爸妈一定向着她,把那些刻板印象的言论通通赶走,让她做自己想做的。
至于为什么没有当吉他手,是因为她找到了比这个更好的职业——
给高中学生当老师,她觉得自己可以降服住在青春期叛逆的学生,能管住人在杨初眼里可太酷了。
所以才从事这个职业。
杨初刚进门,班里就自动闭嘴,毕竟她还是很有威严的。
“上节课那个随堂小测怎么样?考的还好吧。”
“好。”
啧啧,这异口同声的整齐度,他们当然不敢说不好了,不然会体会到真正的‘黑暗’。
“那就好,那就拭目以待你们的成绩吧。”
杨初看似不在意,实际上等成绩出了会狠狠整顿一下班级风气。
“上课。”
“老师好——”
这节课过了就是体育,但都高三的节骨眼上了怎么可能会有娱乐活动,要么是数学要么是英语,实在可悲。
好在同学们都习惯了,但这节课怎么来两个老师。有种不祥的预感…
“Class begins.”
杨老师率先发出指令。
“我们开始上数学课哈。”
张老师不甘落后。
“?”开什么玩笑。
门‘咔哒’一声被楚泽舟打开,班里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在他身上。
“咳咳…老师,我找林砚辞。”
“呃?好,就在那儿。”
林砚辞惊愕一瞬,随即立马起身,快步走到他面前,拉着他的手出了教室。
“哥哥…”
“风这么冷,你又低烧,裹件单衣就来找我了?”
“不是…我都要走了。”
“什么?把外套披上。”
命令式的语气藏着关心,让楚泽舟不得不听,乖乖顺着他的手穿上他的外套。
“可是,哥哥。”
“我不冷,快点收拾完回家。”
“哦…”
校门口——
“那…哥哥我走了哦。”
“嗯,快点。”
“拜拜…”
楚泽舟僵硬的转过身,腿像灌了铅似的,每一步都像要花费所有力气。
林砚辞看着他的背影,想开口,又不得不闭上了嘴,勇气仿佛随着时间偷偷溜走。
他想,他怎么会这么关心楚泽舟,一定是因为自己晚上睡少了,产生了一些不必要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