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活着啊！！！》时鹤影

5、想死的第五天

　　“有谣说：有河就有村，有村就有河。村是河的家，河是村的歌。”

　　陆明博身姿笔挺的站立在岸边的巨石上，遥望着远处巍峨的群山中淙淙流出的溪流，山风吹动着他的衣摆，端是一派风流。

　　“啥河呀？村呀？这是严家庄！”

　　后面蹲着的夏成蹊跟看精神病一样看着陆明博，忍不住吐槽。

　　深秋的风裹着清冽的凉意掠过山脊，叶影纷乱，满地碎金被搅得沙沙作响，连空气里都浮着草木干枯的清芬。

　　夏成蹊打了个冷颤，裹了裹身上的大衣，丝毫不顾及形象的蹲坐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个外表黢黑的烤红薯。

　　用手掰开，金灿灿的内瓤如蜜糖般涌了出来，香甜的味道掺杂在腾腾的热气中，让人食指大动。

　　夏成蹊大大的咬了一口。

　　瞬间，满满的幸福感将他包围。

　　“哎，老陆，尝尝不？”

　　夏成蹊朝远处的陆明博挥了挥手。

　　“……”

　　看着蹲在地上跟仓鼠一样忙着嚼嚼嚼的夏成蹊，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这个饭搭子，顶着这样一张贵公子的脸还能母胎单身至今。

　　感情是一点氛围感都不懂啊！

　　“阎老师哎！你没读过阎连科老师的《小村小河》吗？”

　　陆明博快步走上前，接过夏成蹊递给他的烤红薯，忍不住问。

　　“他是谁？我不太认识！”夏成蹊用他那清澈无辜的眼睛，懵懂的看着他。

　　“唉～”

　　好吧，人生果真知己难寻啊！

　　陆明博放弃了与这个不懂浪漫的理科生聊现代文学的念头，两人头挨着头吃着手中热腾腾的烤红薯。

　　“不得不说，你们班学生家长做的烤红薯真好吃！”

　　夏成蹊又咬了一大口，满足的眼睛都眯起来，像是餍足的小猫。

　　这是两人在家访的过程中，家长硬塞给他俩的，没想到这么好吃！

　　“为什么我自己就烤不出这样的？！”

　　夏成蹊很困惑，他很不服气！

　　青年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紧紧的直线，腮帮子鼓鼓的，看着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这有什么生气的，真是幼稚！

　　“……下次家长会帮你问”陆明博顺嘴应道。

　　顺完毛，陆明博几口吃完手中的烤红薯，掏出湿巾仔细的擦擦手，顺便递给夏成蹊一张。

　　听到好友的承诺，夏成蹊开心了。

　　不过，对于自己的饭搭子能从口袋里掏出湿巾这件事，夏成蹊感到很惊异，从小到大身边的男生随身带卫生纸的都不多。

　　看夏成蹊那惊讶的样子，陆明博不好意思的摸摸自己的寸头，语带甜蜜的说:“你嫂子给我带的！”

　　哇！这狗粮……真猝不及防啊！

　　夏成蹊接过湿巾擦干净手，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灰土。

　　“你那边还剩几家？”陆明博转移话题道。

　　“我就剩一家了，有点远！”夏成蹊掀开文件夹，确认最后一位同学的家庭信息，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我也还剩一家，就在这附近，那先去我们班这家吧！”陆明博核对好信息，抬头看到夏成蹊蹙眉，问道，“怎么了？”

　　“……没事！”夏成蹊没有多说，合上文件夹，一锤定音，“先去你们班那家。”

　　*

　　村头的老槐树落尽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刺向灰蒙的天空，树皮上的红绸被秋风刮得褪了色，边角卷着毛边。

　　风裹着碎叶在村口打转，卷着枯草掠过脚踝，冷意顺着裤脚往上钻，连空气都带着股沁人的凉。

　　两人来到村子口，就看到不远处一位穿着军大衣的老大爷拄着拐杖正四处张望。

　　看到两人的到来，老大爷激动的迎上前去。

　　“是我们家天宝的班主任吧？主任好！主任好！”

　　老人用他那平时做惯了农活，带着厚茧的双手紧紧握住陆明博的手，上下摇晃。

　　明明是大他们这么多的长辈，在他俩面前却是那么做小伏低，带着明晃晃的讨好。

　　拜访了这么多家，见了那么多家长，两人对于这种情形依旧无所适从。

　　“您好！您就是胡天宝的爷爷吧！”陆明博心下动容，“不用喊我主任，我姓陆，叫我小陆就可以！”

　　“那怎么行！得喊老师，陆老师！”

　　胡爷爷牵着陆明博的手腕，欲拉他进屋，侧身时看到后面跟着的夏成蹊，犹豫问道，“这位老师是？”

　　“老人家，您好啊！我是陆老师的同事，陪他一起来的，我姓夏。”夏成蹊快步上前，落落大方的与老人家握手，脸上扬起职业微笑。

　　“你好！你好！”

　　“天这么冷，你们老师还要挨家挨户的家访真是太不容易了！快进屋！快进屋！”

　　老人热情的牵着两人进到院子内。

　　院子不算大，被两个老人收拾的井井有条。院中还养了只小白狗，小白狗被链子拴着，看到陌生人激动狂吠，挣扎的往前扑。

　　“去！去！去！”

　　老人用手中的拐杖作势往那边扬起。

　　小白狗顿时被吓的瑟缩在墙角小声呜咽。

　　听到院中狗吠，胡爷爷的老伴儿掀开厚实的门帘，走了出来。

　　“老婆子，咱宝儿的老师来了，快去给老师倒点热茶暖暖身子。”

　　胡奶奶有着一头花白的齐耳短发，饱经风霜的面庞镌刻着层层皱纹，原本浑浊的眼球在看到孙子的老师时绽放出温和的笑意。

　　“哎！老师们快请进屋里坐！屋里暖和！”

　　*

　　家访结束，从胡爷爷家已经走出好远，两人再回头望去，依旧能看到那老夫妻俩朝他们挥手的身影。

　　“老人家真是热情啊！”厌世如夏成蹊，心头也不禁被微微触动。

　　“是啊！在家长看来，孩子的事儿都是大事！”陆明博的鼻头有点泛酸。

　　“最后一个学生家在哪儿？”陆明博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看情况应该是在隔壁的山上。”夏成蹊不太确定的回答道。

　　“啊？这么远的吗？”陆明博停止伤感，抢过夏成蹊手上的文件夹。

　　看清最后一位学生的家庭信息，他的眼前有点发晕。此时，熊熊燃烧的教育热忱被冷冰冰的的距离打击的摇摇欲坠。

　　这也太远了吧！

　　“唉～坚持坚持，就剩这最后一家了！”

　　夏成蹊拍拍战友的肩膀，拍着拍着，整个人趴了上去。

　　猝不及防，陆明博被压的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下意识惊呼。

　　“你干嘛？！”

　　“啊……实在走不动了……好想死啊……”

　　陆明博的背后传来一道气若游丝的死鱼声。

　　“……”

　　不是，哥们儿，刚才你不还在安慰我坚持坚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