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月相潮汐

1、采访一

　　您好，是坐这里吗？

　　好的，我叫乔、乔林，嗯是回答真名还是……？对不起，我是第一次做这种采访。

　　我叫乔林，24 岁，艺名 Theo，现在在“晚山”俱乐部做performer。

　　就是gogo，没什么区别，只有“晚山”会这么叫。工作内容就是跳舞、玩游戏，还有销售店里的酒水。

　　艺名是俱乐部的经理起的，还请大师帮忙看了一下，我也不知道风水大师是怎么看英文名字合不合适的，很神奇，总之我就叫这个了，也可以叫提奥，提—奥—跳，确实还蛮搭我的。

　　好像不太好笑，不好意思。

　　哪里人……我的户籍在 C 省 H 市，但从小是在这里长大的，在北山乡下那一带，对对，桃子很出名，味道挺好的。

　　小的时候家境还可以，没有没有，开了一个小厂，规模不大，生活水平在当地算是不错。现在家里没什么人了，我爸在我七八岁的时候去世了，我妈把我一手拉扯大的。

　　很辛苦，我妈每天起早贪黑要做好几份工作，那个时候我就想，以后一定要让她过上好日子，后来……就发生交通事故了，到现在也没有醒，还在医院里。

　　嗯我没事，所以钱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因素吧。

　　我没有特别擅长的，跳舞还算是一个长处，小时候家里还可以的时候开始接触舞蹈的，后来就自己扒舞、练习，大学里做过舞室的兼职。

　　想过，一开始是准备做舞蹈老师的，收入还是不太够，每个月要付医药费，要生活，还有家里之前欠的钱要还。

　　当时的厂子运营不善倒闭了，我爸又……走了，不管怎么说肯定要把大家的工钱结清，不够就去借，东凑一点西凑一点。

　　暴力催债？没有没有，他们人都挺好的，知道我们家情况比较窘迫，就没有要求一次性还清，我是一点一点在还的。

　　另一方面还是喜欢跳舞，想继续跳。

　　有啊，有找过很多相关的工作。

　　舞蹈博主，个人的那种？在平台上开通账号自己运营，那个对我来说可能有点困难，从零做起的话盈利也有点……我还是想每个月的收入稳定一些。

　　主播，是哦，现在很受欢迎。

　　我长得一般，而且您应该能感受出来我的性格不太会互动，更别提把握气氛什么的，这点在俱乐部里也很吃亏。

　　一般的流程啊……晚上八点之前要到店里，稍微准备一下就开始表演了。

　　有固定的节目单，客人陆续来了之后也可以点想看的舞蹈，或者指定某个人来跳。演出舞台有好几个，中央一个大的，每片区域的卡座旁边会有个小的。

　　我一般在角落里，因为业绩不太好，晚一点会到大台子跳。没有啦，是因为那会儿其他人会忙着陪客人，我没有什么客人要陪。

　　有还是有的，有好几个都是认识的人来帮了忙，舞室的前同事，大学的室友。

　　第一个成功的客人我记得我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开口，问她有没有口渴，想喝点什么。

　　很生硬，幸亏那位客人人很好。

　　没有一次性成功，只要到了联系方式，我就试着邀请人家再来，是第三还是第四次的时候成功的。万事开头难，虽说后来的业绩还是不怎么样，但是有业绩工资肯定会高一点。

　　工资是这样的，基础工资再加销售提成。“晚山"的底薪还不错，虽然也有“任务台”，就是任务不达标会扣你的工资，但那个不算难完成。所以我选了这家，很多俱乐部都是销售的占比更高。

　　可能因为我们主打的类型是“表演俱乐部”吧。经理说的，“要把表演的档次拉高，把自己当艺人一样去演出，顾客的体验才会更好，吸引到的群体也能跟其他俱乐部区别开来。

　　嗯，所以店里的上座率跟同行比虽然不算高，但确实有很多一出手就很大方的客人。

　　我没想那么多了，什么理念、愿景的，单纯因为它是“东熔金”这边底薪最高的。

　　“东熔金”就是熔金城东区，现在都是这么叫的。东区的娱乐业发达，酒吧、俱乐部也比其他区多，有数据说现在X省 10-15岁的青少年中有将近一半希望在未来进入相关行业，这肯定跟 A 城娱乐业发展起来有一定关系吧，叫它“熔金城”真的很贴切。

　　没有特地研究，我大学的专业和这个有相关，平常还是会关注一点点新闻的。

　　恶评当然有啊，做了这行肯定会有人说什么的，也不能全怪人家戴着有色眼镜看待这个职业，确实有一些灰色的东西，这可以说吗？

　　剪辑？哦哦好。

　　就算是“晚山”这种打着“纯表演”旗号的俱乐部，一旦有推销酒水的任务和业绩挂钩的奖励……

　　有奖励的，我们还有排行榜呢，排名靠前的人可以分到额外的红包，竞争很激烈的。

　　排到前面收入肯定好看，加上有客人会暗示你只要那个就给你开单，总有人会那么做的。有人做了就有人效仿，店里的生意也会更好，所以明面上虽然禁止，私底下经理反而会鼓励大家去这么做。有些客人还会额外给小费，小费是可以自己收的。

　　那个就是，那个嘛。

　　我？我没有，您是说有没有暗示还是？

　　暗示肯定有，但我没答应过，不不，我是不会答应的，别人对不对我不评判，我自己肯定不想那样。

　　这本来就不好啊，我都有一技之长了，靠这个赚钱就好了。现在除去医药费和欠款，我的日子不算难过，比我辛苦的人还有很多呢。

　　会不会觉得您是骗子？当然不会，采访我们这个职业的人是少见，或许也是我没关注到，可是我觉得您很专业啊，也一直认真地在询问我的意向，我不会那么想的。

　　就算是整蛊也没关系，我现在空着，又没耽误上班，而且说是会包晚饭什么的……刚刚好有点饿了，不知道采访还有多久结束。

　　嗯没什么。

　　快结束了吗？啊好的，真的吗？谢谢，没事我不挑食。

　　我的个人生活很无趣，除了上班就是练舞、健身、听音乐，偶尔会学习。

　　听歌没有特别偏爱的类型，主要还是我用来编排舞蹈动作的，所以一首歌的情感、律动还有节奏、停顿会更吸引我吧。

　　学习的都是些工作方面的东西，销售话术，人与人的沟通技巧，这些我本来就欠缺，学一点希望以后出去了还能派上用场吧。

　　“出去”就是不干了呀，等把欠的钱还清，我就不做这个了。

　　恋爱……没有谈过，之前家里太紧张，我只能想着多挣钱，现在又做了这样的工作，一切就随缘吧。

　　我不会和客人谈的，这样不好。

　　“做我们这行的最忌讳爱上客人”……我听过，这句话很对啊。

　　被骗是一回事，这样的感情本来也难长久啊，它并不纯粹，我还是希望两个人能真心喜欢彼此，因此自然而然地在一起。

　　骚扰？您是说陪酒的时候被那什么吗？那难免，这工作本来就有一点这样的性质，只能说别太过分。

　　别太过分就是别……摸敏感部位之类的。

　　确实，那种情况下边界很模糊，可能根本说不清楚。目前我也没碰上过，不知道真遇到了我会是什么反应。

　　拒绝吧？我就说：“欸，不可以这样哦。”然后对方就撤回开好的酒，说：“欸，不可以这样哦。”

　　开玩笑，当然是拒绝了，狠狠地拒绝！对了，这个采访会被很多人看到吗？

　　我不介意，都答应来采访了。那我能对镜头说一句吗？

　　大家不要做那种跨越底线的事哦，也不要违背自己的良知，男生女生都不要。

　　一个额外的问题？可以呀，是什么呢。

　　chu……嗯有点没听清。

　　雏?!什么的，是说处、处男吗？问我吗？

　　这也是采访内容之一？您之、之前好像没提过啊。

　　是、是您个人比较感兴趣的话题？

　　嗯没事。

　　这个这个，是，我确实还是……处男，毕竟我连恋爱都还没谈过啊。

　　啊？啊？！你不是问的这个吗？

　　雏鸟，雏鸟情节？

　　噢我明白了，你是问我们会不会固定服务某一位客人对吗，通常还是第一次开单的客人？我听过这种说法。

　　这个会有的，也是一件幸运的事，你想刚开始推销就有人愿意照顾生意，还一直照顾生意，肯定会有不一样的情感吧。

　　……

　　结束了？好的，您也辛苦了。

　　等、等一下！那个，刚刚真的不好意思，是我自己听错了，拜托您可以不要放进正式的片段里吗？

　　因为……确实有点丢人啊。

　　那晚饭我来请您吧，可以吗，宋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