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与月光信笔》小江鹤

13、第13章星空下的约定

　　八月十号，清晨的阳光带着夏末特有的明朗，透过薄薄的云层洒向大地。江晚月很早就醒了，对着衣柜犹豫了许久，最终选择了一条简单的浅蓝色连衣裙，裙摆绣着细小的白色星星。她将温书墨送的那枚月亮胸针，仔细地别在了领口。

　　到达市图书馆门口时，还差十分钟到九点。她的心跳有些快，手心微微出汗，目光在稀疏的人流中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江晚月。”

　　声音从身后传来，清朗依旧，却似乎比一个月前多了几分沉稳。

　　她猛地回头。

　　温书墨就站在几步开外，穿着干净的白色T恤和卡其色长裤，身姿挺拔。他似乎晒黑了一点，轮廓显得更加清晰，那双看向她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喜悦和思念。

　　一个月不见，时间的河流仿佛在他们之间短暂地停滞，又在此刻骤然加速，奔涌向前。

　　“你……什么时候到的？”晚月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干。

　　“刚到。”他走上前，目光落在她领口的月亮胸针上，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了一个明显的弧度，“很好看。”

　　不知道是在说胸针，还是在说她。

　　两人一时无话，只是看着对方笑，空气中弥漫着久别重逢的微甜尴尬。

　　“我们……进去吧？”温书墨率先打破沉默，指了指图书馆的大门。

　　“好。”

　　星空摄影展设在图书馆顶层的环形展厅。展厅的光线被刻意调暗，营造出宇宙深邃的氛围。巨大的高清照片悬挂在墙上，或铺陈在地面特殊的展台上：旋转的星云如同上帝打翻的调色盘，璀璨的银河横贯天际，拖着长尾的彗星划过寂静的黑暗，还有在不同纬度拍摄到的、色彩各异的极光……

　　置身其中，仿佛真的漫步于无垠宇宙。

　　他们并肩走在星光之间，被这宏大的美所震撼，一时都忘记了说话。偶尔驻足在一幅特别壮丽的照片前，会低声交换一两句感叹。

　　“原来猎户座星云近看是这样的……”晚月仰头看着一幅如同巨大粉色火焰的照片，喃喃道。
　　“像你以前画过的一幅草稿，”温书墨在一旁轻声说，“不过这个更……真实。”
　　晚月惊讶地看向他，没想到他还记得那么久远的、不成熟的涂鸦。

　　走到一个展示行星序列的展区，温书墨在土星的照片前停下，嘴角带着笑意：“这个最熟悉。”
　　晚月想起开学第一天自己画的那个小小土星，以及他帮她捡起的猫咪笔，脸微微发热，小声嘟囔：“那么久的事你还记得……”
　　“嗯，”他看着她，目光专注，“都记得。”

　　他的语气太过自然，自然到让那句简单的话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分量。晚月的心跳又漏了一拍，慌忙移开视线，假装被旁边木星的条纹吸引。

　　展厅中央有一个模拟“黑洞”的互动装置，周围环绕着展示宇宙诞生与演化的系列照片。他们走到这里，站在一幅描绘宇宙大爆炸初期、那片炽热与混沌的巨幅影像前。

　　周围很暗，只有照片本身的光芒和地面引导的微弱LED灯。其他参观者的脚步声和低语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

　　“有时候会觉得，”温书墨忽然开口，声音在静谧中显得格外低沉，“和宇宙相比，我们实在太渺小了。”

　　晚月点点头，深有同感。

　　“但是，”他转过头，看向她，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眸像包含了整个星海的夜空，“能在这么浩瀚的宇宙里，遇到一个能看懂你画的星星，能一起站在这里看同一片星空的人……”他顿了顿，声音更轻，却更加清晰，“好像又是一件特别、特别了不起的事情。”

　　江晚月怔住了，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在那片由影像和灯光模拟出的宇宙背景下，他的话语仿佛带着某种宿命般的回响，直直地撞入她的心底。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快要盖过一切。

　　温书墨似乎也鼓足了巨大的勇气。他微微吸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东西。不是薄荷糖，而是一个小小的、透明的密封袋，里面装着一点点深色的、颗粒状的东西。

　　“这是……”晚月疑惑地看着他。

　　“这是我在夏令营那边，附近有一个允许进入的矿区，”他解释道，耳根在昏暗光线下依然能看到明显的红晕，“我……找到了一点很罕见的矿石，据说里面含有形成于几十亿年前的星尘。”

　　他将那个小密封袋递到她面前，眼神真诚而炽热：“江晚月，我想把这颗……含有古老星尘的石头送给你。”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地说：

　　“也许我们很渺小，我们的时间在宇宙尺度下只是一瞬。但我想，把我能找到的、最接近永恒的东西，送给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周围所有的影像、光线、声音都模糊褪去。江晚月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个男孩，他手中那袋看似普通却承载着亿万年时光的“星尘”，和他那句比任何星空都要动人的话语。

　　眼眶毫无预兆地湿润了。她看着他那紧张得几乎要屏住呼吸的样子，看着他眼中那份笨拙却无比真挚的诚意，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脏涌向四肢百骸。

　　她没有立刻去接，只是轻声问，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温书墨，这算是什么？”

　　温书墨的脸彻底红了，连脖颈都染上了绯色。他握紧了那个小袋子，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了那句排练过无数次、却始终觉得不够好的话：

　　“算是我……我喜欢你的证明。”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发紧，却异常坚定，“江晚月，我喜欢你。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了。”

　　终于说出来了。

　　这句跨越了几乎整个初一学年，经历了犹豫、退缩、误会和最终坚定的话，终于在这个模拟的星空下，找到了它的归宿。

　　江晚月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但她却在哭中笑了起来，那笑容如同雨后天晴的月光，清澈而明亮。

　　她伸出手，没有去接那袋星尘，而是轻轻握住了他拿着袋子的、微微颤抖的手。

　　她的指尖微凉，却瞬间熨平了他所有的忐忑。

　　“温书墨，”她看着他的眼睛，泪水还挂在睫毛上，声音却无比清晰，“我也喜欢你。”

　　她顿了顿，补充道，带着一丝少女的羞涩和无比的认真：

　　“月亮……也一直很喜欢它的W星球。”

　　话音落下的瞬间，温书墨感觉自己的宇宙，被前所未有的光芒彻底点亮。他反手握住了她微凉的手，紧紧的，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

　　周围，模拟的宇宙仍在寂静地演化，星辰生灭，星云流转。而在这片浩瀚的背景下，两个刚刚确认了彼此心意的少年少女，手握着手，站在古老星尘与崭新誓言之间，构成了这个夏天，最动人的风景。

　　他们的星途，在此刻，真正交汇，并将向着无限的未来，携手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