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辞燕语》小江鹤

6、山区

　　第十五章：山区的光影

　　西南山区的生活质朴而艰辛。柏燕归和朱云辞带来的小型团队驻扎在镇上唯一的招待所，每天需要驱车近两小时，再徒步一段山路，才能抵达她们主要勘景的村落——云头寨。

　　寨子小学只有两间简陋的教室，一位年近花甲的老校长兼任所有科目的老师。孩子们的眼睛清澈明亮，带着山里孩子特有的羞涩与好奇。当朱云辞拿出带来的糖果和文具时，他们不敢一拥而上，只是远远地看着，直到老校长点头，才小心翼翼地靠近，用细若蚊蚋的声音说“谢谢”。

　　柏燕归习惯性地沉默观察。她注意到女孩们普遍比男孩更沉默，眼神里除了好奇，还藏着一种过早的懂事和淡淡的忧虑。她拿出随身携带的素描本，并不刻意靠近，只是坐在不远处的石阶上，静静地画着校舍、远山，还有那些偶尔跑过的、穿着洗得发旧衣服的小小身影。

　　朱云辞则很快和孩子们打成了一片。她天生有种打破隔阂的能力，会蹲下来和孩子们用蹩脚的方言聊天，会跟着女孩们学跳简单的民族舞蹈，爽朗的笑声在山谷里回荡。她注意到一个叫阿依的十二岁女孩，总是独自坐在教室最后面，膝盖上放着一本被翻得卷了边的旧书，眼神却异常坚定。

　　“阿依，喜欢看书？”午休时，朱云辞坐到她身边。

　　阿依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把书藏起来，看清是朱云辞，才红着脸点点头，小声说：“喜欢。”

　　“能给我看看吗？”

　　那是一本早已过时的作文选，书页泛黄，但保存得很干净。朱云辞翻看着，心里有些发酸。这里的教育资源匮乏程度，超出了她之前的想象。

　　“阿依，”朱云辞看着她，语气认真，“如果……有机会去山外面读书，你愿意吗？”

　　阿依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像投入石子的深潭，但光芒很快又黯淡下去。她低下头，揪着衣角：“阿爸说，女娃读那么多书没用，以后总是要嫁人的。家里……还有弟弟。”

　　朱云辞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任何安慰的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她只是轻轻摸了摸阿依的头，将那股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

　　晚上回到招待所，团队开会讨论勘景情况。朱云辞情绪有些低落，将阿依的情况说了出来。

　　“我们这部电影，不能只是隔靴搔痒。”她难得地显得有些激动，“得拍出真正的东西，得让更多人看到，这些女孩面临的，不仅仅是缺钱上学那么简单。”

　　柏燕归一直安静地听着，此时才开口：“剧本里，女主角之一决定留在山区支教，动机可以更丰满些。不仅仅是理想主义，还应该包含对这种根深蒂固观念的无力感，以及……明知力量微薄，却依旧想要做点什么的坚持。”

　　她的声音平稳，却切中了要害。编剧立刻点头，飞快地记录着。

　　朱云辞看向柏燕归，看到她眼底同样的沉重与思考。她知道，柏燕归是用她自己的方式，理解和共情着这片土地上的沉默与挣扎。

　　第十六章：夜话与心结

　　勘景工作接近尾声，团队决定在离开前，为寨子里的孩子们放一场露天电影。设备是带来的，幕布挂在两棵树之间，播的是一部经典的动画片。

　　孩子们兴奋极了，早早搬来了小板凳，围坐在幕布前，眼睛睁得大大的，随着剧情发出阵阵惊呼和欢笑。阿依也坐在人群中，看得入了神，脸上露出了属于她这个年龄段的、纯粹的笑容。

　　柏燕归和朱云辞站在人群后方，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夜色渐深，山风带着凉意。

　　“你看阿依笑得多开心。”朱云辞轻声说，语气里带着欣慰，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

　　“嗯。”柏燕归应了一声，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朱云辞肩上。

　　朱云辞拢了拢带着柏燕归体温和清冷香气的外套，心里一暖，忍不住靠她更近了些。动画片的光影在她们脸上明明灭灭。

　　“燕燕，”朱云辞忽然低声问，声音几乎融在风里，“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有孩子……”

　　这个问题来得有些突然。柏燕归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她们的关系公开后，这类问题几乎是禁区，无论是外界还是她们之间，都默契地避而不谈。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前方孩子们的笑声和电影配乐显得格外清晰。

　　朱云辞问出口就有些后悔了。她知道柏燕归对家庭的概念有些复杂，源自她那个并不算幸福的童年。她正想打个哈哈把话题带过去，却听到柏燕归极轻地开了口。

　　“想过。”柏燕归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夜色，“但……不确定。”

　　她停顿了很久，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与内心某种根深蒂固的东西抗争。

　　“我不确定我是否能成为一个……好的母亲。”柏燕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脆弱的迷茫，“我习惯了秩序，习惯了一个人。孩子的世界充满了不可控和……吵闹。”她用了“吵闹”这个词，带着一点无奈的坦诚。“而且，我们的身份……孩子可能会面临很多。”

　　这是柏燕归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袒露内心关于这个问题的犹疑和恐惧。朱云辞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软软的。她之前或多或少感觉到柏燕归的回避，却没想到背后是这样深的不安。

　　她伸出手，在黑暗中准确地握住了柏燕归微凉的手指，紧紧攥住。

　　“没关系，”朱云辞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我们不急，也未必一定要。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她顿了顿，侧过头，在昏暗的光线里看着柏燕归模糊而优美的侧脸轮廓，“而且，燕燕，你对自己太苛刻了。你或许不像我这样外放，但你有的耐心、细致和责任感，会是另一种更强大的力量。至于外界的目光……”她轻笑一声，带着惯有的不羁，“只要我们足够强大，就能为我们在意的人撑起一片天。”

　　柏燕归反手握紧了她的手，没有立刻说话。朱云辞的话语像温水流过心田，慢慢溶解着那些冰封的顾虑。她不是被说服了，而是感觉到了一种被理解和支持的踏实。这个问题或许依然复杂，前路依然未知，但身边这个人的存在，让她有了去面对和思考的勇气。

　　第十七章：风波再起与共同面对

　　从山区回来后，“归辞传媒”全力投入到第一部电影的筹备中。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一则关于朱云辞在山区“作秀”、“利用贫困儿童炒作新电影”的负面新闻突然在网上发酵。几张抓拍的照片被恶意解读——她给孩子们发糖被说成“施舍姿态高高在上”，她与阿依交谈被描述成“刻意寻找悲情故事”。水军下场带节奏，言辞激烈，试图将她在《红白彩虹》和公开关系后积累的公众形象拉下神坛。

　　显然，这背后有推手。她们工作室的成立和首个项目的独立性，触动了一些人的利益。

　　朱云辞看着网上那些不堪入目的评论，气得差点砸了平板。“胡说八道！他们根本没见过那些孩子的眼睛！”

　　柏燕归比她冷静得多。她快速浏览了舆情，沉声道：“生气没用。对方有备而来，我们需要证据。”

　　她立刻联系了团队，一方面让律师准备法律文件，另一方面，让当时随行的纪录片导演（他们为项目筹备也拍摄了一些素材）紧急剪辑当时记录下的、未经剪辑的原始视频片段——包括朱云辞如何耐心与孩子们互动，如何倾听阿依的故事时泛红的眼眶。

　　同时，柏燕归做了一件让朱云辞都感到意外的事。她登录了自己那个几乎只发工作动态、粉丝称之为“僵尸号”的微博，发布了一段很长的文字。

　　她没有激烈地反驳，而是用她特有的、冷静而克制的笔触，描述了她在云头寨的所见所感。她写到老校长坚守四十年的疲惫与希望，写到女孩们眼神中对知识的渴望与现实的无奈，也写到了朱云辞在看到阿依藏起来的旧书时，那一瞬间几乎要落泪的动容。

　　“……我们带着摄像机而去，希望记录下一些真实的光影。作秀无法打动人心，真正触动我们的，是那片土地上的沉默与坚韧。清者自清，但我们有责任让真实被看见。”

　　这是柏燕归第一次在公开平台如此直白地表达个人情感和立场。她的文字有一种沉静的力量，与她清冷的公众形象形成了微妙的反差，反而显得格外可信。

　　紧接着，“归辞传媒”官方账号发布了那段记录着真实互动的视频。视频里，朱云辞的笑容真诚，眼神温暖，与孩子们打成一片的画面，与黑通稿里描述的“高高在上”截然不同。

　　舆论瞬间反转。

　　“我的天，柏老师发小作文了！还是为了维护朱老师！”
　　“看哭了，这才是真相啊！”
　　“那些黑子良心不会痛吗？”
　　“支持归辞！期待电影！”

　　朱云辞看着柏燕归那条微博下飞速增长的评论和点赞，再看向身边依旧一脸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小事的柏燕归，心脏被一种滚烫的情绪填满。她一直知道柏燕归内敛之下藏着深情，却没想到她会为了自己，如此坚定地走到舆论的台前。

　　“燕燕……”她声音有些哽咽，想说什么，却被柏燕归打断。

　　“事实而已。”柏燕归收起手机，抬眼看着她，眼神清亮而专注，“而且，我们是一体的。”

　　简单的一句话，胜过千言万语。朱云辞所有翻涌的情绪都沉淀下来，化作眼底深沉的爱意和并肩作战的决心。这一次，她们共同面对风雨，并且赢得很漂亮。

　　第十八章：开机与新的挑战

　　风波平息后，电影《远山的回声》正式开机。拍摄地就定在云头寨及周边地区。为了尽可能不打扰当地生活，剧组规模控制得很小，住宿条件也相当艰苦。

　　柏燕归作为制片人之一，展现了与她演员身份截然不同的另一面。她心思缜密，对预算和日程把控极严，处理起各种突发事务井井有条。而朱云辞除了是制片人，也是这部电影的艺术指导，负责把控整体的美学风格和演员表演。

　　饰演小阿依的，是她们从当地州里艺术学校找到的一个有灵气的彝族女孩。第一次面对镜头，女孩紧张得几乎说不出台词。

　　朱云辞耐心地一遍遍给她讲戏，示范动作。柏燕归则在一旁，用她带来的画笔，简单几笔勾勒出山峦和云朵，递给女孩看，用她特有的方式安抚着：“就像你平时看山一样，不用怕镜头，把它当成另一座山。”

　　在她们默契的配合与引导下，小演员渐渐放松下来，捕捉到了角色应有的状态。

　　拍摄并非一帆风顺。山区天气多变，一场重要的室外戏因为突如其来的大雨被迫中断数次。物资运输不便，有时为了一个道具需要等上好几天。但整个剧组在她们两人的带领下，凝聚力空前，没有人抱怨，大家都憋着一股劲，想要把这部意义特殊的电影拍好。

　　夜晚，她们住在临时改建的民房里，条件比招待所更简陋，但推开窗就能看到璀璨的星河。

　　朱云辞处理完一天的工作邮件，揉着发酸的肩膀走到窗边，从身后抱住正在看星空的柏燕归。

　　“累吗？”她轻声问。

　　柏燕归微微向后靠在她怀里，摇了摇头：“很充实。”

　　这种充实体现在每一个扎实的脚印里，体现在每一次克服困难后团队脸上的笑容里，更体现在她们共同为一个纯粹的目标而努力的契合里。这比站在领奖台上接受万众瞩目，更让她们感到内心的丰盈与平静。

　　“等这部电影拍完，”朱云辞将脸埋在她颈窝，嗅着她身上清冽的气息，闷声说，“我们真的该去旅行了，就我们两个。”

　　“好。”柏燕归应着，目光依旧落在遥远的星辰上，嘴角却微微扬起一个清浅的弧度。

　　从顶峰的辉煌，到深入泥土的创作，再到共同抵御外界的明枪暗箭。柏燕归和朱云辞在“归辞”这条路上，一步步走得更加坚实。她们不仅是彼此的爱人、伙伴，更成为了对方最坚实的后盾和最温暖的港湾。前路或许还有更多挑战，但执手相伴，便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