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辞燕语》小江鹤

8、荣耀

　　第二十四章：荣誉之后

　　威尼斯的那座奖杯，被随意放在“归辞传媒”办公室的书架上，与其他几本行业奖项并列，并没有被特别突出展示。对柏燕归和朱云辞而言，这份荣誉更像是一个分号，而非句号。它肯定了她们过去一年选择的道路，也带来了新的机遇与挑战。

　　回国后，各种合作邀约雪片般飞来，有资本想注入的，有平台想签订独家合作协议的，更多的是捧着巨额支票、希望她们复制《远山的回声》模式，拍摄类似题材的。

　　“看这个，”朱云辞将一份制作精良的计划书推到柏燕归面前，语气带着调侃，“‘《深谷的呼唤》’，连名字都差不多，开口就是两个亿的投资，点名要我们俩主演。”

　　柏燕归扫了一眼，便将计划书合上，放到一旁标着“否决”的文件格里。“跟风之作，没有灵魂。”她言简意赅。

　　“英雄所见略同。”朱云辞笑着，手指在平板电脑上滑动，“不过，这个有点意思。一个关于城市遗忘角落——老旧社区改造的纪录片项目，想请我们做联合制片人，只挂名，不参与具体制作，但可以使用‘归辞’的品牌。”

　　柏燕归接过平板，仔细看着项目概述。项目很小众，几乎没有商业回报，但策划案里透露出对普通人生活状态的细致关怀，与《远山的回声》的精神内核一脉相承。

　　“可以。”柏燕归点头，“品牌的意义在于支持有价值的声音。”

　　这便是她们现在的常态。在巨大的名利诱惑面前，她们保持着惊人的冷静和一致性。她们的“归辞传媒”，定位愈发清晰：不做流水线上的快消品，只做有独特视角和人文温度的内容孵化器。这注定是一条更狭窄、更艰难的路，但她们乐在其中。

　　第二十五章：个体的探索

　　尽管事业上紧密捆绑，但她们都清醒地意识到，作为独立的个体，也需要不断的成长和探索。长时间的共同工作、几乎重叠的社交圈，有时也会带来一种无形的黏着感。

　　朱云辞先感觉到了这一点。某天清晨，她看着在阳台安静做瑜伽的柏燕归，忽然意识到，她们的生活节奏、关注话题，甚至思考模式，都越来越同质化。这很安稳，但似乎……缺少了一点新鲜的刺激。

　　“燕燕，”吃早餐时，朱云辞状似随意地提起，“我接了个活儿，下个月，要去欧洲待半个月。”

　　柏燕归切吐司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她：“什么工作？”她们近期的日程表上，并没有这项安排。

　　“不是演戏，也不是制片。”朱云辞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兴奋，“是一个高端时尚品牌邀请的，去做他们秋冬成衣系列的客座创意顾问。主要是参与一些视觉策划和概念提出。你知道，我一直对这方面挺感兴趣的。”

　　这确实是个出乎意料的消息。柏燕归沉默了几秒，然后点了点头：“很好。机会难得。”

　　她的反应很平静，但朱云辞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极其细微的讶异和……或许是失落？朱云辞心里软了一下，解释道：“就当是去充充电，换换脑子。而且，就半个月，很快回来。”

　　“嗯。”柏燕归低下头，继续吃早餐，“注意安全。”

　　无独有偶。几天后，柏燕归也接到了来自国家话剧院的邀请，希望她能出演一出经典话剧的复排，排练周期长达三个月，并且需要全程跟组，封闭式排练。

　　这对近几年专注于影视的柏燕归来说，是一个回归舞台、锤炼演技的绝佳机会。但三个月的时间，意味着她和朱云辞将面临公开关系后最长的一次分离。

　　晚上，柏燕归将这件事告诉了朱云辞。

　　朱云辞听完，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去啊！必须去！那可是国话的邀请！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她的喜悦是发自内心的，“三个月怕什么？正好我也要去欧洲，我们各自精彩，然后顶峰再见？”

　　她用的是她们之间惯有的、带着点戏谑又充满鼓励的语气。柏燕归看着她毫无阴霾的笑容，心里那点关于分离的细微迟疑也消散了。她知道，朱云辞懂她，懂她对舞台的敬畏与渴望。

　　“好。”柏燕归也浅浅地笑了笑。

　　第二十六章：分离与成长

　　于是，在一个初秋的早晨，她们在机场告别，一个飞往巴黎，一个去往北京城西的排练场。

　　分离伊始，新鲜感冲淡了思念。朱云辞沉浸在时尚之都光怪陆离的创意碰撞中，每天接触的都是最新的设计理念、顶尖的摄影师和模特，她天性中活泼外向、追求新鲜的一面得到了充分的释放。她在社交媒体上分享着工作室的碎片、塞纳河畔的夕阳，笑容明媚依旧。

　　而柏燕归则彻底沉入了话剧的世界。排练场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每天面对的是熟悉的台词、反复的走位和对角色更深层次的挖掘。这种近乎苦行僧般的生活，让她感到一种精神上的纯粹和满足。她的社交动态几乎停滞，偶尔更新，也只是排练场一角或是一页写满笔记的剧本。

　　她们保持着每天的视频通话，分享着彼此截然不同的生活。

　　“燕燕你看，这件衣服的设计灵感居然来自中国水墨画，神奇吧？”朱云辞在屏幕那头兴奋地展示着设计稿。
　　“嗯，很有想法。”柏燕归看着镜头里神采飞扬的朱云辞，眼神柔和。
　　“今天排练怎么样？那个独白片段找到感觉了吗？”朱云辞关切地问。
　　“还在磨。”柏燕归言简意赅，但会仔细描述排练中遇到的瓶颈和突破。

　　通话时间或长或短，内容琐碎而日常。她们并没有因为距离而产生隔阂，反而在分享彼此陌生的领域时，看到了对方身上新的闪光点。朱云辞发现柏燕归在描述角色时，眼神里有一种她很少见到的、近乎燃烧的专注光芒。而柏燕归则透过朱云辞的讲述，看到了她在时尚领域独特的审美和见解，那是一种与她演戏时不同的创造力。

　　这种分离，没有拉远她们，反而为她们的关系注入了新的活力和尊重。她们不仅是爱人，更是两个各自发光的、独立的个体，在平行的轨道上共同成长。

　　第二十七章：暗涌与支持

　　然而，并非所有时刻都充满阳光。

　　朱云辞在巴黎的工作并非一帆风顺。文化差异、语言障碍，以及团队内部对一些创意理念的分歧，都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一次重要的策划会议上，她的一个核心提案被品牌方一位资深高管以“过于激进、不符合品牌调性”为由几乎全盘否定，会议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那天晚上和柏燕归视频时，朱云辞虽然极力掩饰，但眉宇间的疲惫和沮丧还是泄露了出来。

　　“怎么了？”柏燕归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

　　朱云辞叹了口气，将白天会议上的挫败简单说了一下，末了自嘲地笑了笑：“可能我还是更适合老老实实演戏，玩什么跨界创意。”

　　屏幕那头的柏燕归安静地听着，没有立刻安慰。她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我记得你大学时选修过西方现代艺术史，期末论文写的康定斯基，拿了最高分。”

　　朱云辞一愣，没想到柏燕归会提起那么久远的事情。

　　“你的提案核心，是不是借鉴了抽象表现主义里关于‘情绪直接性’的概念？”柏燕归继续问。

　　朱云辞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她只是在之前的闲聊中略微提过提案方向，并未深入。

　　“猜的。”柏燕归淡淡道，“你的审美一直有那种倾向。这不是激进，是前卫。那位高管不理解，不代表你是错的。”

　　她顿了顿，看着朱云辞的眼睛，语气坚定：“朱云辞，坚持你认为对的东西。如果解释不通，就用成果让他们闭嘴。”

　　没有过多的甜言蜜语，只是基于了解的精准判断和毫无保留的信任。这番话像一剂强心针，瞬间驱散了朱云辞心头的阴霾。她看着屏幕里柏燕归沉静的面容，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嗯！”她重重地点了点头，重新燃起了斗志，“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同样，柏燕归在话剧排练中也遇到了瓶颈。她饰演的角色有一段极其复杂的内心独白，她始终找不到最准确的表达方式，连续几天的排练都停滞不前，导演虽然没说什么，但气氛明显有些凝重。

　　她习惯性地自我消化，在视频里对此只字未提。但朱云辞还是从她比平时更沉默的状态和眼底不易察觉的焦虑中看出了端倪。

　　“是不是排练遇到麻烦了？”朱云辞直接问道。

　　柏燕归迟疑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

　　“跟我说说。”朱云辞的声音很温柔，“也许我这个外行，能提供点不一样的视角呢？”

　　柏燕归犹豫片刻，还是将那段独白的困境说了出来。朱云辞认真地听着，没有打断。听完后，她思考了一会儿，没有谈表演技巧，而是说：“燕燕，你记得我们拍《远山的回声》时，你在雨里的那场戏吗？那时候你想到的是什么？”

　　柏燕归怔住了。她想到的是阿依，是那些女孩，是那种面对无形壁垒的无力与不甘。

　　“也许，”朱云辞引导着她，“你可以把那种感觉，稍微转化一下，放到这个角色里？虽然时代背景不同，但人在极致困境下的情感，或许是相通的？”

　　朱云辞的话像一把钥匙，轻轻叩开了柏燕归封闭的思绪。她忽然找到了一个全新的切入点。第二天排练，她尝试着将那种更原始、更澎湃的情感力量注入到角色的独白中，效果出奇地好，连导演都惊讶于她突如其来的突破。

　　第二十八章：归期与新生

　　半个月和三个月的时间，在忙碌与思念中悄然流逝。

　　朱云辞在巴黎的项目最终圆满收官，她坚持下来的几个核心创意在最终的成片展示中获得了极高的评价，那位曾经否定她的高管也亲自向她表示了歉意和赞赏。她带着满满的成就感和给柏燕归挑选的礼物，登上了回国的航班。

　　而柏燕归的话剧，在经过三个月的精心打磨后，也即将迎来首演。

　　朱云辞回国后，时差都没完全倒过来，就直奔话剧艺术中心。她悄悄出现在彩排现场的后排，看着舞台上那个完全沉浸在角色里的柏燕归。聚光灯下的她，台词铿锵，情感饱满，周身散发着一种朱云辞既熟悉又陌生的、极具震撼力的艺术光芒。

　　彩排结束，柏燕归走下舞台，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暗处、笑盈盈望着她的朱云辞。那一刻，她清冷的眼眸中瞬间漾开了清晰可见的暖意和惊喜。

　　没有拥抱，没有激动的言语。柏燕归只是快步走过去，紧紧握住了朱云辞的手。千言万语，都在交握的指尖和交汇的眼神中传递。

　　她们各自经历了一场短暂的“出走”，带回了更丰富的阅历、更坚韧的内心和对彼此更深的理解与欣赏。这段分离，非但没有造成隔阂，反而让她们的灵魂贴得更近。她们依然是彼此最坚实的依靠，但不再是唯一的世界。这种既紧密又独立的状态，让她们的关系进入了一个更成熟、更富有生命力的新阶段。

　　首演当晚，话剧大获成功。柏燕归的表演赢得了满堂喝彩。谢幕时，她站在舞台中央，目光越过无数的鲜花和掌声，精准地找到了台下第一排的朱云辞。

　　朱云辞仰头看着她，用力地鼓掌，眼中闪烁着骄傲与爱意的泪光。

　　云彩飘向远方，见识过更广阔的天空；燕子归巢，羽翼却愈加丰盈。她们的旅程，还在继续，带着各自收获的风与光，奔赴下一场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