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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一位墨袍中年人点上三炷香,说了几段敬天地敬庙堂的话,引领众人朝天地一拜,然后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上场,公鸡在院子里神气地溜了几圈后于金像前被当场放血宰杀,接着一阵紧锣密鼓,八个壮年小伙抬着金像底座,齐声吆喝——“请仙出山咯!”
如此便完成了降云院内金像的请仙仪式。
金像被抬到了一艘富丽堂皇雕梁画栋的画舫。那画舫上早坐着一干奇装异服的乐队卖力奏乐,吹唢呐的满脸涨红,拉二胡的摇头晃脑,敲铜镲的两眼凸凸聚精会神。等岸上放出响炮,画舫就开始朝湖中游去。
沿岸等距停着一圈系着大红绸缎的木舟,木舟如同小鸭随母鸭般依次跟在画舫之后。等画舫游回起点,木舟也跟着它慢慢摆弯,最后并排停下,其上的所有船夫搭架横板,连出一条通向岛外的船桥。
桥上跑来一只叼红绸棒槌的黑皮狗,岸上浓眉大汉接过棒槌往铜锣上一敲,高喊:“怀仙有灵,求见得见,日月同辉,诸事顺遂。踏梦桥——开!”
人群一簇一簇地往船桥涌去,岸边南星和美乐还傻傻站着,等到某位老伯极其地缓慢超过了他们,他们才回过神跟着往前走。
怀仙湖沿岸种着不少树,流水带着粉桃花、白梨花以及几片黄绿的柳叶来到船桥周缘,湖水黑不溜秋,深不见底,能隐隐瞧见些红的、白的、灰的鲤鱼,晃动的船桥荡起涟漪,水波一圈一圈推远。
船桥上的木板底部两边有倒钩用以衔接并固定相邻两船,顶部横向两侧有栏杆,从湖外至岛屿共四十九艘船相连。桥身不如普通木桥石桥平稳,略有摇晃,总体上处于可接受的范围。
美乐也算是见过海上的大风大浪,这对她而言,简直轻而易举。南星则不同,要不是美乐拉着他,他能栽进湖里。
在如此欢庆的氛围里,连悲伤都变得胆小起来。美乐兴奋地跟着南星继续在人群里找一个人,他们要找的人是姜芙,南星认识,但美乐没见过,南星说姜芙其实不难认,只用看眼睛就行,她的眼神干净、坚韧,和明钰有一些像,很容易从人群中分辨出来。
美乐就以明钰为参照物在人群中找人。他们从山脚一路走到山顶,都未曾发现踪迹,到了山顶后,发现人更多了更难找了,那乌泱泱的人,美乐只能看到数不清的脚,数不清的后背,数不清的后脑勺,她的天黑得跟晚上一样,空气也沉沉的、臭臭的,直到南星把她让放在肩上,她瞬间就感觉到自己真的在一座山的山顶,风是带有青草、土壤和香火气味的,视线是开阔的。
山顶上有一株百年榕树,榕树的对面有个二十来阶梯高的平台,金像被摆在正中间,有九名女子在金像前伴着笛声翩翩起舞,然后是一阵锣鼓喧天,教主终于出现。
围观的群众纷纷低下头,美乐不明所以也跟着低下了头,但她又好奇,便抬眼去瞧瞧那让他们吃大亏的教主长什么模样。教主身穿华丽闪亮的暗棕金绣袍,长长的后摆像鱼尾巴一样拖着,他头两侧垫肩像两座小山,硬生生开出了两道山谷,他头上还佩戴一顶金灿灿的高帽,全部合在一起看特别像是——
“王八?”
“王八?!谁说王八?”旁边的人听到说了一句,那人左看右看,在找谁说的。
美乐忙捂住嘴,南星放她下来,两人默默朝外面挪了挪。
“你说的王八?”
“怎么可能,这不都是你说的?”
“不是我!我听别人说的!”
“那谁说的?”
……
说着说着,“王八”这个词像滚雪球般越传越大。
教主端庄严肃、假面般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裂缝。他敲响了台上七尺高的吊挂铜钟,敲了一共九下,铜钟声量震耳欲聋,音色沉稳厚重,与阿斯米多神祠的钟声相比,它更像是一位垂暮老人的悲鸣。喧闹的人群很快安静了下来。教主开口了,他在用枯燥的语调讲着四字一句还难以理解的东西。
四周有人小声交头接耳,有人玩手,有人玩脚,有人看天,有人看钟……绝大多数人眼里几乎都是空空的,他们要找的人如果真的很好认,应该很快就找到了才对,怎么一直没找到呢?
“哥哥,她真的在这里吗?”
南星停下来,踮脚又张望了一圈,他道:“我不确定,但她最好真的没有在这里。”
突然,一个拉锯般的声音划破了枯燥的平静。
“众里寻她千百度,众里寻她千百度——”
说话的是一只粉色的凤头鹦鹉,它爪子勾着条大红彩带飞在半空。众人翘首以盼,不说话,也不招手,就那么看着。鹦鹉在上空转了好几圈后终于确定好了目标,它飞向了另一个角落里,淹没在了人海中,叫道:“阑珊处!阑珊处!”
南星紧紧抓着美乐的手,匆匆往声音来源处走去,但人实在是太多了,能够通行的缝隙实在太小了,他们还未走到,一位素衣戴面具的女子托着鹦鹉从人群中走出。
“等等,先别去!”南星喊道。
女子停下脚步,她犹豫了一瞬,又继续向前,她摘下面具,向教主行礼。她是姜芙。
众人齐刷刷看向南星。
“那不是药老的徒弟吗?”
“是啊,他怎么在这?他为啥叫姜医女别去啊?”
“他怎么还带着一个孩子?那孩子是谁?”
“难不成他们药谷又招了个小徒弟?”
见探究的视线转移到了美乐身上,他们暂时又不宜出面,南星只好带着美乐先退了出去,再做打算。
教主对于这些变故尽收眼底,他意味不明地笑了,说道:“‘听闻众声’多年未见此等场面,看来寻官选中位非凡之辈。如何称呼?”
“信女姜芙。”
“姜芙,请上前来。”教主说道,姜芙托着鹦鹉一步步走上台阶。
“‘听闻众声’有五项禁忌,本座再重复一遍:信徒所求,一,不可干扰自然运转,二,不可干涉朝政,三,不可贪婪无度,四,不可左右寻官抉择,五,不可不劳而获。神明一旦显灵,将随时收取代价,尔务必再三斟酌用词后许愿。”
姜芙从旁人手中接过三炷香,于金像前的蒲团跪下。朦胧均匀的天光盖在铮亮的金像上,金像的嘴角微弯,威严的眼睛俯视下方,似乎能够拨开迷雾看透人心,使得人自然而然地成了受制的一方,显得渺小起来。
姜芙双手合十胸前,心跳剧烈得快要破出胸膛,手脚不可控制地发软发颤,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乱走。
她怎么就走上台了呢?她是不是太鲁莽太冲动了?明钰明明说过会为秦双儿争取清白的,她为什么还是要如此冒险?是啊,她为什么要如此冒险?她当时是想到了什么?因为明钰可能会成功,也可能会失败,但现在是她唯一能够抓住的机会,错过就没有了。她都已经走到这了,也无法后退了。
姜芙深吸一口气,行拜礼,铿锵有力地说道:“信女愿以毕生所有积蓄相抵,祈求神仙显灵让衙门重审秦双儿一案,还秦双儿一个公道!”
教主痛心疾首,道:“姜芙,尔犯了大忌。”
“信女愚笨,不知犯了什么大忌。”姜芙双手颤抖,炽热的香灰因此掉落砸在了手背上,使她的手骤然缩了一下。她感觉有一道阴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刚抬头就对上了教主似笑非笑的脸,心底一阵恶寒。
“断案自有衙门管,尔无视朝廷律法,触犯禁忌第二条。”
“秦双儿证词提及作案手法不可能致人死亡,且她不识字,此案尚有颇多疑点悬而未决,却匆匆结案,重审也是情理之中。祈求神仙显灵让衙门重审秦双儿一案,还秦双儿一个公道!”姜芙持香继续对金像行拜礼。
鹦鹉沿着姜芙的手臂走到她肩膀上,也嚷着:“公道!公道!”
教主给旁边一人使了眼色,那人会意走到姜芙面前,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引诱鹦鹉,鹦鹉却一直停在姜芙身上,又嚷道:“不走,不走。”
那人只好双手去抓,结果鹦鹉却飞走了,他便跑过去追,后来多了三人帮他,才得以把鹦鹉抓回笼子里。
教主冷脸严肃道:“敢犯第四条,尔胆子不小。若尔肯知错就改,主动放弃,或能从轻发落。”
“我——”姜芙呼吸急促,“我何错之有!我如何左右寻官决定,我可从未让寻官说我心里话,分明是寻官听到了我心里话,代替神仙开的口,怎么成了我的过错?”
教主的视线里满是谴责,他厉声道:“若尔未使用伎俩,寻官何以神志不清?简直前所未有,尔还敢狡辩,当真冥顽不化!”
全场哗然。
人们嘀嘀咕咕,无非是说什么,难怪那只鹦鹉只往她那飞,原来是人家使诈了。后来又说起她之前和离的事情,说她难怪和秦双儿混在一起,敢情是两个人都不检点。又说她跟随梁大夫学了那么久医术,也没学出什么名堂来。
姜芙抛下手中香火,怒道:“真凶逍遥法外,无辜者曝尸荒野死不瞑目,世间公道何在!”
“哦哟哟,这姑娘真是不敬神仙不敬神仙呐!知府大人,您说您那案子是怎么审的,瞧这姑娘所作所为,要真没一点冤屈,谁信呐?”姚尚渠拿着他的烟枪晃啊晃,他烟瘾犯了,现下又抽不得烟,浑身跟被蚂蚁啃食了一般难受。
知府忙说:“姚大人您是不知啊,此案是秦双儿自己拿状纸到衙门投案自首,根本就没人逼她,她自己还签了认罪书,这能有什么冤屈?”
“就是啊姚大人,而且当时知府大人审案,围观的少说也有几十来号人,秦双儿的罪全是她自己一字一句亲口说的,还能有假不成?怎么还能说冤屈?知府大人断案公正严明,绝无偏私,姚大人可莫因误会,识不清好坏了。”钱百利阴阳怪气道。
姚大人啐道:“本官识不清好坏?要是识不清好坏还能抓住令公子?员外当时那一套非常人能及的大义灭亲的魄力,真是令本官好生佩服,不过人心都是肉长的,想来员外早对本官怀恨在心,这不借机明嘲暗讽本官被猪油蒙了心呢?”
“这话可是姚大人自己说的,您别冤枉钱某,钱某可没说,这可有这么多人作证呢。”钱百利故作惶恐。
那姚尚渠见状,立马呸了一声,说道:“员外真是长了张好嘴,但也别把自己摘得太干净了。本官可是听说秦双儿原来供认是由员外指使,说不准这冤屈说的就是员外。这万一员外买通了知府大人——”
“这这这——”钱百利唉声叹气,说道,“贿赂官员可是大罪,知府大人如此清廉之人岂能被如此污蔑?况且此事教主还没下定论,姚大人,钱某劝您慎言。”
“吼,员外这般厚颜无耻、伶牙俐齿,难怪能养出如此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死皮赖脸的狂妄之徒!”
知府见他们两个你来我往,都不服输,便挡在他们中间,说道:“二位冷静。姜芙妄议已扰乱盛典,实乃大不敬!来人,把她扣押带走,听候发落!”知府一声令下,三个青年立即上前围住姜芙,其中一个踹了姜芙膝弯,姜芙跪倒在地,两手都被钳制。
“秦双儿无罪,民女亦无罪!请大人重审秦双儿一案!”姜芙大喊。
“罪女姜芙不知悔改,知法犯法,杖责二十,以儆效尤。”知府冷冷宣判。
台下众人聚精会神地注视姜芙,就像是雨天里伸长脖颈的鸭群。
姜芙到底是用什么办法吸引鹦鹉选她?要是能知道就好了,那么他们明年的盛典也能用到。就是不知道姜芙会是什么下场,也不知这种下场他们自己能不能担得起,但实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冒险也未尝不可。
南星抱着美乐站在最边上,他的手越收越紧。美乐没见过这种阵仗,实在想象不出如果那棍子打下去,会发生什么,会有多疼,会不会流血,她问道:“要是真打了,那位姐姐会怎么样?”
“她会死。”
三个青年中的一位双手挥舞廷杖重击在姜芙背上,姜芙摔倒在地,她咬紧牙关,没有发出痛呼。
“他们打她了!怎么办怎么办?姐姐还没来!”美乐双手猛抓住南星手臂,那般用力,还以为被打得是她。
“我们得帮她。”南星抱着美乐往后走去,垫脚四周看了看,面色凝重,性命攸关,姜芙拖不得,但他又不能带着美乐冒险,他只能先想个办法安置美乐。
突然,一只清瘦有力的手按住南星的肩膀上,身后传来一个压得很低的声音。
“莫急,会有人救她。”
美乐听到熟悉的声音立马转头看去,是苏荷举来了。紧接着一道清亮温柔又沉稳的女声从不远处响起。
“如此盛典,怎的没人邀请本宫?”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山道上有一位穿着金粉华衣女子,正优雅端庄地缓步向前,她所到之处,无人挡路,全都自觉退让出一条路来。
姚尚渠大喜,他把烟枪往腰间一别,朝那女子行跪拜礼,嘹亮地喊道:“卑职见过顺嘉公主。”
顺嘉公主不常公开露面,在场也没什么人亲眼见过公主,此时见到姚尚渠行礼,这才反应过来,他们面前如此光彩夺目的女子,就是当朝圣上的姐姐——顺嘉公主,于是众人纷纷朝公主下跪行礼。
“诸位平身。”公主走到阶梯前时,那台上下来了一个灰衣青年,青年搀着公主走上了高台,姜芙脸色苍白且脆弱地斜倒在地上,公主道:“盛典之日怎么还有如此刑罚?”
“此女妄议律法捣乱祭祀典仪,乃大不敬,若不施加惩戒,以儆效尤,必然后患无穷。”知府回道。
姜芙撑起上身,朝公主跪走几步,但又被人拉住,她直直盯着公主,恳切道:“公主,民女请求重审秦双儿一案!她没有杀人。我无罪,秦双儿无罪,为何我们没有生路,罪魁祸首却逍遥法外,天理不公!”
公主蹙眉,对着知府大人说道:“你这知府怎么当的,怎么人申冤都申到这来了?”
知府冷汗涔涔,道:“回公主,下官秉公执法,兢兢业业,酒楼毒杀案乃是秦双儿投案自首,证据确凿才结的案,属实不知姜芙今日如此所作所为是谓何意。”
“不,公主,秦双儿证词是参照张氏药典勘误前所记载的错误药理,那根本不足以致人死亡,而且秦双儿并不识字,此案定还有幕后之人。此前民女多次向衙门申冤,衙门都不受理,民女别无他法,只好借‘听闻众声’诉说心声,但诸事不顺。民女恳请殿下派人重审秦双儿一案!”
姜芙双目赤红,那般天不怕地不怕豁出去的模样令公主大为震撼,公主心里暗惊,说道:“二位各执说法,本宫也不知谁对谁错。你身为本地知府,此案既然有人不服,那早该重审,何必闹成如今这般地步?何况在金像面前,见了血,像什么样子?”
知府睁大眼睛,又倒吸一口气,他慌张四顾,不敢立即应下。
沉默良久的教主走上前来,缓缓说道:“殿下,此处并非判案公堂,姜芙这般要挟重审旧案,视我朝律法何如?视公堂何如?视圣上何如?若信众皆有样学样,岂不全成了儿戏?殿下心善,万不能听她片面之言。姜芙,还是得打。”这最后一字,教主用了极重的音。
“但这惩罚是否过于严苛?她不过是为申冤,还不至于因此丧了性命。”
教主跟听了什么稀罕话般,他啧了一声,道:“殿下当真是心地良善,只是规矩就是规矩,为守住规矩,本座今日只好当这个黑脸了。继续打,二十杖一杖不落全部打完为止!”
“不可!此乃黎教盛典,真打下去与刑场杀人何异?”公主挡在姜芙面前。
执廷杖的人两面为难。
“殿下平日里并不接触黎教管理,不知也情有可原。可殿下若继续阻挠,本座不惜得罪殿下,也要把这规矩立了!高回顺,殿下昨夜休息欠佳,精神不济,带殿下回去休息。”
高回顺听令走到公主面前,请公主离开。
公主一把挥开高回顺,怒极反笑:“好啊好啊,教主是铁了心要跟本宫唱反调。给本宫松手!今日谁敢拦本宫,就是对皇室大不敬,一律当斩!”
教主与公主沉默对视,剑拔弩张。
此时,人群外突然一阵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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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本文第一卷第二卷都有存稿,约28万字,故事的结构是按卷准备,每卷故事完整。 前三十章日更,后续章节两天一更。 第三卷的更新计划待定,也许2026/2027/2028,看数据情况
……(全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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