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桔】界域共存》P9cc

10、月路

　　“虚饰之宴”的余波，并未随奈落的消失而平息。

　　那扭曲的执念与充满暗示的话语，如滴入清水的墨，在寂静中无声晕染。而真正令桔梗感到困扰的，是随之而来的“馈赠”——

　　梦境碎片。

　　夜深人静时，断续的画面便会侵扰她的睡眠。

　　并非连贯的故事，而是灼烧着强烈情绪的片段：

　　被冲天烈焰吞噬的村落。

　　决绝离去的红色背影。

　　箭矢贯穿胸膛时，那冰冷彻骨的触感……

　　以及，一种混合着深切爱恋与彻底背叛的绝望。

　　这些裹挟着陌生记忆的强烈情感，蛮横地闯入她的意识，又在黎明时分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种空洞的疲惫与疏离感。

　　平行时空的投影？前世的残响？

　　她无法准确定义，但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她清晰地划下界限——无论这些“记忆”多么真实惨烈，都属于另一个灵魂的悲剧。它们不该是束缚她自身命运的枷锁，更不是奈落用来玩弄她的工具。

　　然而，这种被外来记忆渗透的感觉，依旧让她心生警惕与不悦。

　　艺术展的混乱，连同这些诡异的梦境，在她心中沉淀为明确的决意。

　　奈落的存在，已从潜在的威胁，升级为必须清除的毒瘤。他不仅觊觎着她的现在，更试图用不属于她的“过去”来定义和玷污她的存在。

　　她清楚，自己不能再仅仅作为一个研究者或被动防御者。

　　杀生丸在那日后便不知所踪。她能感觉到，那因共同对敌而拉近的一丝距离，又因这突如其来的猜疑而变得微妙且紧绷。

　　她没有向犬夜叉和戈薇解释梦境细节，只强调奈落是擅长精神操控的灵能犯罪者。

　　犬夜叉依旧愤愤不平，嚷嚷着要揪出奈落彻底解决；戈薇则敏锐地察觉到桔梗眉宇间的疲惫，担忧却体贴地没有多问。

　　桔梗感激他们的关心，但内心清楚：这条对抗奈落、同时也与自身“记忆”抗争的路，她更需要依靠自己的力量。

　　以及……

　　或许，那个同样在追寻奈落、并且力量层次足以理解某些非常理之事的身影。

　　几天后的深夜，桔梗仍在大学研究室整理线索。

　　那些带有奇异纹路的木片、与奈落艺廊相关的种种线索、凭借记忆绘下的奈落容貌速写，以及她梦中反复出现的几个关键符号……大量资料铺满桌面，在冰冷的白炽灯下显得格外扑朔迷离。

　　月光如水，透过高大的窗户，在寂静的走廊上铺开泠泠的光痕。

　　当桔梗揉着微胀的太阳穴，整理好资料准备离开时，校园已陷入沉睡，万籁俱寂。

　　走到校区边缘，靠近那片在月色下显得幽深静谧的林地时，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绝不应出现在此地的身影。

　　杀生丸。

　　他静立在溶溶月色里，银白长发仿佛凝练了月华，流淌着清辉。他像是在等她，又仿佛只是偶然驻足，审视这片被人类圈定的自然。

　　桔梗脚步微顿，深吸一口夜间的凉气，让疲惫的精神一清，随即坦然走上前。

　　该来的，总要面对。

　　“杀生丸。”她平静地打招呼，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转过身，金色的眼瞳在月光下显得越发深邃非人。目光落在桔梗脸上，带着惯有的审视，却比以往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

　　“奈落的话，”他开口，单刀直入，金瞳锁住她，“你不打算解释？”

　　桔梗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

　　“我与他，并无他所暗示的所谓‘渊源’。”她的声音平稳而肯定，“若论关联，或许源于我这与‘死’与‘净’相伴的灵力，引起了他病态的收集欲。又或者……”

　　她略微停顿，选择坦诚部分真相，以换取可能的信任。

　　“与他所提及的那位巫女有关。近日，确实有些……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试图侵入。”

　　她抬起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月光照亮她微蹙的眉心，这个泄露疲惫的小动作，未曾逃过那双金色的眼瞳。

　　“但那并非我的意志，更非我的罪责。我的过去，由我此刻的言行定义，而非任何来自别处的、强加的‘记忆’。”

　　她的坦诚，带着一种剥离了情感的冷静剖析，以及对自我主宰权的宣告。她的骄傲，不允许她背负不属于她的纠葛，尤其是来自奈落那种充满恶意的编排。

　　杀生丸静静听着，周身冰冷迫人的气息，似乎几不可察地缓和了一丝。

　　他并未立刻表示相信，但桔梗的坦荡、冷静，以及对自身意志的绝对坚持，与他认知中那些沉溺于过往、轻易被情感奴役的脆弱人类，截然不同。

　　“奈落擅长编织幻象，以谎言与记忆为饵。”杀生丸淡淡道，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也像是在给予一个基于经验的提醒，“你的‘过去’，无论真假，皆可成为他操控人心的武器。”

　　“我知道。”桔梗郑重点头，月光在她清澈的眼眸中映出坚定的光芒，“所以，更需要找到他，彻底了结这一切。既为清除威胁，也为……厘清这些扰人的杂音。”

　　月光下，两人并肩立于林边，一时无言。

　　清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在地面偶尔交错。夜风吹拂过林梢，带来树叶的沙沙轻响，与远处城市模糊的嗡鸣。

　　他们之间，横亘着奈落投下的巨大阴影与关于“记忆”的谜团，却也因为共同的目标与此刻的坦诚，形成了一种基于理性与实力的脆弱同盟关系。

　　“你在寻找他的据点。”杀生丸再次开口，打破了沉默。这不是疑问，而是断定。

　　“是。但收获甚微。”桔梗没有隐瞒，拍了拍手中厚重的文件夹，“他行事谨慎，擅长隐藏于人类的负面情绪之中。”

　　杀生丸的目光淡漠地扫过她手中的资料，并无兴趣，只是基于追猎的经验，陈述了一个事实：

　　“他依附于人心的阴暗。在繁华喧嚣之下，污秽与绝望最稠密处滋生。”

　　这并非具体的地址，却是一个远比桔梗盲目搜寻更精准的战略视角。

　　“谢谢。”桔梗真诚地道谢。

　　杀生丸不再多言，转身欲走。

　　然而，他脚步却停顿了一瞬，侧过头，留下最后一句：

　　“你的灵力，守净之能，尚可。”

　　他的评价依旧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但比起最初那句“仅止于此”，似乎多了一丝……近乎认可的评判？

　　随即，他话锋一转，冰冷而锐利：

　　“但用于主动追踪与猎杀，还差得远。”

　　这话语，再次点出了她的短板。她的灵力本质倾向于防御与净化，面对奈落这般诡诈的敌人，仅有防御，远远不够。

　　看着那道即将融入夜色的孤高背影，桔梗忽然开口，声音清越：

　　“杀生丸。”

　　他停下脚步，并未回头，只是静立原地。

　　“若你再有奈落的线索，”桔梗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希望能告知。我不愿坐以待毙，更不想被不属于自己的‘过去’所定义。”

　　月光勾勒出杀生丸完美而冷峻的侧影，他沉默了片刻。

　　最终，他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随即，身影如被夜风吹散的薄雾，彻底消失在林木的阴影深处，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冷冽妖气。

　　桔梗独自站在林边小径上，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中波澜微兴。

　　这次月下短暂的交谈，意义非凡。他们之间那层因奈落而生的猜疑薄冰，被这坦诚与共同的目标，打破了一丝。他并未完全认可她，但至少，愿意共享信息，甚至……隐晦地指出了她未来的方向。

　　这是一种基于对等实力与清醒意志的初步认可，虽然极为吝啬，却真实无比。

　　她抬头，望向天际那轮冷月，任清冷的月光洒落一身。

　　奈落的威胁，异界记忆的侵扰，杀生丸的审视，前路的层层迷雾……这一切，都让她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她必须变得更加强大。

　　不仅是为了自保与战斗，更是为了彻底掌握自己的命运，斩断一切试图纠缠她的丝线。

　　而那个孤高绝尘的大妖，或许将成为她这条布满荆棘的路上，一个强大、目标一致且……独一无二的同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