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桔】界域共存》P9cc

25、暮色为凭

　　裂罅之战的余波，在表世界化作了新闻报道角落里的“原因不明的群体昏迷事件”，迅速被都市新的信息洪流淹没。

　　唯有亲历者才知道，那平静的水面下，曾涌动过何等凶险的暗流。

　　桔梗的生活轨迹，表面上回归了研究室与公寓的两点一线。

　　然而，她内在的轨迹，却已悄然偏折。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体内流转的灵力变得愈发沉静凝练，生发出一种“界域”之感——那是力量收放更为自如，与外界划分出明确界限的征兆。

　　更让她心绪波动的，是那个银发金瞳的身影。他在冥道光芒中毫不犹豫的守护，以及那句“奈落，必除”背后，与她目标一致的决绝重量。

　　她没有刻意去剖析这份悸动。

　　成年人的世界，尤其是对于他们这类存在，过多的言语剖析有时反而显得苍白。行动本身，就是最有力的语言。

　　他在裂罅中的选择，已足够说明一切。

　　这日午后，研究室里静谧安然，只有书页翻动的轻响。

　　手机屏幕悄然亮起。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信息，内容极简，只有一个地址——京都某处以顶级安保与绝佳私密性著称的高层公寓。

　　地理位置，恰好离学校不远。

　　没有署名，没有寒暄。

　　但这种极简到近乎傲慢的风格，恰恰是他的手笔。

　　桔梗的目光落在那串地址上，指尖自微凉的屏幕轻轻划过。没有回复的必要。她只是将地址默记于心，随即删除了信息，整个动作流畅而自然，如同处理一件寻常事务。

　　傍晚时分，天际残留着一线暖橙，都市的霓虹已初绽锋芒。

　　桔梗依约而至。玻璃与钢铁构筑的塔楼冷峻地矗立在暮色中。报上房号，经过严谨的核实后，通道无声开启。

　　顶层，唯一的入户门。

　　电梯门滑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致开阔的空间。

　　巨大的落地窗外，京都的轮廓在暮色与初起的灯火中层次分明。室内陈设简洁，线条利落，质感非凡，完美映照出主人孤高、强大且不喜冗余的性情。

　　杀生丸静立窗边，背对着她。墨色和服衬得身姿越发挺拔孤绝。流泻而下银发在夕照余晖中勾勒出清冷的轮廓。他仿佛自成一道界限，将身后的一切尘世喧嚣都隔绝在外。

　　“你来了。”他没有回头，声音在空旷中清晰传来。

　　“嗯。”

　　桔梗走到他身后不远处停下，目光扫过这冷清却拥有绝佳视野的空间，这里与其说是家，更像是一个功能完备、俯瞰尘世的观测点。寻常人在此停留片刻，恐怕都会感到一种被绝对秩序审视的不安。

　　“这里是你……”

　　“一处落脚点。”杀生丸转过身，金色眼瞳在渐暗的光线中沉淀着微光，精准地锁定她，“离你学校最近。”

　　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然而，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如同惊雷，瞬间劈开了角落里的寂静。

　　“啊啊啊！说、说出来了！杀生丸大人您竟然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了！”

　　一个尖细的声音猝不及防地打破了满室寂静。

　　只见邪见抱着人头杖，从客厅的阴影里连滚带爬地蹦了出来，小脸上写满了震惊、不解和一种“果然如此”的崩溃。

　　“当初您选定这里时，说什么‘比旅店清净’，小的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了！这、这难道不是特意选的吗？！明明就是图……”

　　“邪见。”

　　杀生丸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瞬间冻结空气的寒意。

　　邪见吓得浑身一个激灵，立刻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可那双瞪得滚圆的眼睛还在疯狂转动，无声地宣泄着内心的风暴：特意选的！绝对是特意选的！杀生丸大人居然会做这种“贴心”的考虑！这、这简直……还害羞！不对，这分明是恼羞成怒！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桔梗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一个了然的微笑不由自主地浮上她的唇角。

　　她忽然觉得，这个总是咋咋呼呼的小妖怪，此刻竟有几分……奇妙的可爱。

　　杀生丸显然捕捉到了她的笑意，金色眼瞳微眯，周身气息更冷冽了几分，而他耳廓却不受控制地升温了些许。

　　“噪音而已。不必理会。”

　　“嗯。”桔梗从善如流地应道，笑意微敛，目光转向窗外那片城市灯火。

　　杀生丸看着她这副模样，薄唇微抿，将注意力拉回正题。

　　“奈落此次受创，短期内会蛰伏。”他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淡漠，“但其根系盘错，绝不会轻易断绝。”

　　“我知道。”桔梗收敛心神，正色道。与奈落的纠缠，注定是一场漫长的战争。

　　“你的灵力，”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她周身，带着惯有的审视，“稳固了许多。”

　　桔梗并不意外。他对于力量的感知，向来精准如尺。

　　“得益于你那日的‘指点’。”她坦然承认，语气平静，“‘界域’之感，初窥门径。”

　　杀生丸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他向前迈了一步，拉近彼此距离。那强大的存在感随之逼近，却不再带来压迫，反而像一道无形的壁垒，将她与外界的纷扰隔绝。

　　“领悟，只是开始。”他垂眸，看着她的眼睛，目光深邃，“奈落手段诡谲。下一次，未必再有裂罅可供周旋。”

　　他在陈述事实，也在提醒她前路的险峻未知。

　　“我明白。”桔梗迎上他探究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所以，我需要更有效率地提升，也需要……更深切地了解这个对手。”

　　杀生丸静默了片刻，似在衡量她话语中沉淀的决心。

　　窗外，京都的灯火已连成一片流淌的银河，映照在他非人的金色眼瞳中，碎成点点寒星。

　　“跟着我。”他忽然开口，语气并非询问亦非命令，而是基于冷静判断后的安排，“清理残余，追踪线索。实战，是最好的淬炼。”

　　这是邀请，亦是考验。

　　意味着她将更深入地踏入他的世界，与他并肩行走于都市的阴影面与里世界交错的战场，直面更残酷、更直接的黑暗。

　　桔梗几乎没有犹豫。

　　这正契合她当下的心境与目标。独自钻研、净化零散污秽固然是修行的一部分，但与强者同行，在生死边缘磨砺，无疑是更快变强、更有效了解奈落一方的途径。

　　更何况，同行者是他。

　　“好。”她回答得干脆利落。

　　她的果断与那清晰无误的认知，似乎隐隐取悦了他。杀生丸几不可察地扬了一下唇角，那弧度稍纵即逝，却真实无比。

　　“明日此时，此地。”他给出了明确的时间。

　　“我会准时。”桔梗微微颔首。

　　正事既定，室内一时陷入沉默。只有邪见在角落裏拼命压抑着的细微抽气声。

　　夕阳已完全沉入地平线，房间内依靠着城市的光污染提供照明，勾勒出彼此朦胧的轮廓，气氛微妙难言。

　　杀生丸凝视着她沉静的侧脸，忽然又硬邦邦地补上一句，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若有急事，也可来此。”

　　这话一出，角落里的邪见终于没忍住，发出了一声仿佛被掐住脖子般的“嘎——”，随即再次死死捂住嘴，整个人都因过度震惊而微微颤抖起来。

　　急事？来这儿？杀生丸大人的绝对私域，连西国集团那些老家伙都未必知晓的隐秘据点？！这、这简直……！

　　桔梗闻言，再次看向杀生丸，果然又捕捉到他耳廓那抹未褪尽的薄红。她这次没有再让笑意浮现，只是迎着他的目光，认真地点点头：

　　“我知道了。”

　　她没有道谢。因为她清楚，这份生硬的许可，本身的分量已远超一切言辞。某些心照不宣的东西，无需点破。

　　“若无他事，我先告辞了。”桔梗适时开口，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分寸感。

　　杀生丸没有挽留，只是微微侧身，示意她自便。

　　在电梯门即将合拢的瞬间，桔梗下意识地回头，望了最后一眼。

　　杀生丸依旧站在窗边，凝望着脚下那片璀璨而冰冷的灯海银河。银发在暗色中流淌着清寂的微光，背影孤高而强大，依旧仿佛独立于整个喧嚣尘世之外。

　　却又因他刚才那句生硬的“也可来此”，与这片他俯瞰的繁华人间，产生了某种切实而微妙联系。

　　电梯平稳下行，轻微的失重感传来。

　　桔梗靠在冰冷的金属轿厢壁上，缓缓吐出一口一直提着的气息，才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那片刻失序的心跳声。

　　这不是简单的同盟。

　　一种更紧密、更危险，也或许……更令人心动的联系，从此刻，正式建立。

　　前路绝不会平坦，但她不再是那个独自徘徊于都市边缘的孤独观察者。

　　她有了同行者。

　　一个强大、可靠、尽管别扭却值得信赖的同行者。

　　未知的黑暗，似乎也因这确定的同行，染上了一层微暖的光晕。

　　夜色已深，都市未眠。

　　但对于桔梗而言，明日黄昏，将是一段全新旅程的起点——一段由他引领前行，却也因她的存在，而彼此调整步调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