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我爸想见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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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馆之行后，假期仿佛被投入一颗石子的湖面，涟漪缓缓扩散，又逐渐归于一种新的平静。陈诩脸颊上的淤青在几天后慢慢淡化，最终只留下一抹不仔细看便难以察觉的淡黄痕迹。他没有再贴胶布，何俞逢每次视频或打电话来（频率控制在每天一到两次，不敢过多，怕惹烦），总要盯着屏幕仔细研究一番，确认真的快好了，才絮絮叨叨地放下心。
年关将近，城市里的年味越来越浓。何俞逢被家里抓着参与各种年末应酬和家族聚会，忙得脚不沾地，但每天雷打不动的“骚扰”信息却从未间断。有时是分享一张无聊宴席上遇到的奇葩菜品，有时是抱怨被逼着敬酒，有时只是单纯地问一句“在干嘛”，后面跟着一个傻乎乎的猫猫表情包。
陈诩的回复一如既往的简洁，偶尔甚至不回复。但何俞逢乐此不疲，仿佛只要消息发出去，就能在那片安静的、他无法触及的空间里，留下一点自己的印记。
腊月二十八，下了一场小雪。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给灰蒙蒙的城市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纱。
陈诩坐在窗边，看着楼下花园里积起的薄雪，手里拿着那支何俞逢送的钢笔，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画着无意义的线条。家里依旧安静得能听到暖气管道里水流的声音。父亲似乎更忙了，常常彻夜不归，连家政阿姨都放了假。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何俞逢发来的消息。
【外面下雪了！看到没？】
【[图片]】——是一张从他家落地窗拍出去的、覆盖着薄雪的庭院夜景，灯火璀璨。
陈诩看了一眼窗外自家楼下远没有那么华丽的雪景，回了两个字：【嗯。】
何俞逢的信息立刻又追了过来：【你们小区花园里那几棵梅花是不是开了？我记得好像有。】
陈诩抬眼望去，光秃秃的树枝上覆盖着薄雪，哪有什么梅花。【没。】
【哦……还想说去看看呢。】后面跟了个失落的小狗表情。
陈诩看着那个表情，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机，没有回复。
过了一会儿，手机直接响了起来，是何俞逢的视频通话请求。
陈诩蹙了蹙眉，还是按了接听。屏幕上立刻出现何俞逢放大的脸，背景是他家那个奢华得像是酒店套房的房间。他好像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穿着舒适的居家服，鼻梁上那颗小痣在灯光下格外清晰。
“陈诩！在干嘛？”他的声音带着笑意，透过听筒传来，仿佛驱散了一些室内的清冷。
“没干嘛。”陈诩把手机靠在窗台上，镜头对着自己没什么表情的脸和窗外昏暗的雪景。
“哇，你那边雪好像比我这还大点？”何俞逢凑近屏幕看了看，“一个人在家？”
“嗯。”
“吃饭了吗？”
“吃了。”其实是家政阿姨放假前准备好的速冻饺子。
何俞逢看着屏幕里陈诩比平时更显苍白的脸和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心里莫名地揪了一下。他知道陈诩家的情况，知道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对陈诩而言可能意味着加倍的冷清。
“哎，我跟你说，今天我家那群亲戚……”何俞逢开始喋喋不休地讲起今天聚会上的趣事和糗事，语气夸张，试图用声音填满陈诩那边过于安静的空间。
陈诩安静地听着，偶尔“嗯”一声，目光落在窗外飘落的雪花上。何俞逢的声音很有活力，带着一种能感染人的温度，透过冰凉的电子设备传递过来，竟然真的让这清冷的夜晚显得不那么难熬。
讲了半天，何俞逢忽然停下来，看着屏幕里的陈诩，语气变得认真了些：“陈诩。”
“嗯？”
“除夕夜……你有什么安排吗？”
陈诩沉默了一下。安排？睡觉算吗？“没有。”
何俞逢眼睛一亮，像是下了很大决心：“那……要不要来我家？就……吃个年夜饭？我家就我跟我爸，还有几个亲戚，不多！而且吃完饭我就送你回去！保证不吵你！”他语速很快，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和紧张。
陈诩愣住了。去何俞逢家……过年？
这个提议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也超出了他为自己划定的安全区。他几乎立刻就要拒绝。
“我……”他张了张嘴。
“你先别急着拒绝嘛！”何俞逢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急忙打断他，“就吃顿饭，当陪我了？我爸念叨好几次想见见你了，说我成绩进步多亏了你……”他半真半假地说着，眼神里带着恳求。
陈诩看着屏幕上何俞逢那双亮得惊人的、带着紧张和期待的眼睛，拒绝的话在喉咙里滚了滚，竟然有些说不出口。他想起科技馆里何俞逢小心翼翼的陪伴，想起那条温暖的围巾，想起每天那些絮絮叨叨却从未间断的信息……
外面的雪似乎下得更大了些，无声地覆盖着整个世界。
“……我考虑一下。”陈诩最终没有直接拒绝，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何俞逢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好消息，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连湿漉漉的头发都跟着晃了晃：“真的？那你好好考虑！不着急！我等你消息！”
他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几句，才依依不舍地挂了视频。
房间里重新恢复寂静，只有窗外雪落的声音。
陈诩放下手机，看着玻璃上凝结的雾气，心里有些乱。去何俞逢家过年？这意味着要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热闹的、属于别人的家庭氛围，要应付不熟悉的长辈和亲戚，要消耗巨大的精力和能量……
光是想想，他就觉得疲惫。
可是，拒绝吗？
他看着窗外被雪色映得微亮的夜空，眼前却浮现出何俞逢那张带着紧张和期待的笑脸。
这个吵吵嚷嚷、不管不顾闯进他世界的家伙，似乎总是在试图把他从那个冰冷的、节能的壳里拉出来，笨拙地，却又执着地，想要分给他一点温度和热闹。
好烦。
他轻轻叹了口气，感觉这个寒假，过得比上学时还要耗神。
另一边，何俞逢挂了视频，激动得在房间里转了两圈，立刻点开加密备忘录：
重大进展！！！提出除夕家宴邀请！！！目标未直接拒绝！！！表示“考虑一下”！！！成功概率大幅提升！！！需制定详细“不耗能”接待方案！！！
他摩拳擦掌，开始认真规划起来，势必要让陈诩过一个“宾至如归”又“毫不费力”的年。
而陈诩，在窗边坐了许久，直到手脚都有些冰凉，才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那支黑色的钢笔，在指尖转了一圈，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清醒了些。
除夕……到底去，还是不去？
这个问题，像窗外无声飘落的雪花，静静地，落在了他的心湖上，漾开一圈圈难以平息的涟漪。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我爸想见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