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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 6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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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进狯岳身体里的药很快就起了效果,他变得迟钝而困倦了起来。狯岳原本是很厌恶在他人面前露出弱态的,但放下手回抱住你之后,却像是困极了似的,将头埋在了你的颈窝里。
“那位在找你。”他在你耳边说。
“我知道,但我不会回去。”你也轻轻地回应。
“是吗。”狯岳微不可见地嗤笑了一声,回不回去根本不由你来决定,如果不是有善逸在这里搅局,他想把你带回去一点也不难。
但既然你对他说了那种话了,已经死死地抓住他不准备放开手了,他也,不想再放开你了。
就算是那位大人想要,他也绝不会把你给别人。
“从刚才起,脑子里就一直响着吵得要命的声音。你以前也是这样吗?”他开始有点提不上力气了,干脆抱着你坐到了地上。
“啊,是无惨的声音吧,哥哥又因为我而挨骂了吗?”你露出了柔和的笑意,不只是因为狯岳说的那句话,还因为他此时的完好无损。
使鬼变成人的药没有那么快起作用,就连祢豆子都还沉睡在本家里慢慢转化状态。而所有的鬼都受着鬼舞辻无惨的管束,狯岳违背了他的命令,又没有完成他所交待的任务,照理来说,他是一定会杀死狯岳的,就像是他以前抹杀掉自己在你身体里的细胞一样。
但是,他却没有那么做。你可以看出来狯岳变得虚弱了起来,但那是因为刚才与善逸的战斗消耗了太多力量,让药的起效变得快了些,不是因为有人在惩罚他。
鬼舞辻无惨,是被什么事情所阻止了呢?
事情也许比你猜测的更加曲折一些。
无惨在你的手深入他的胸膛时就意识到不对劲了。你本可以直接用针筒注射药剂的,但那不只是药,你还必须把更多的东西和药一起打进他的身体里。在与主公制定计划时,你甚至认真地考虑过是否要将自己和他绑定在一起以保证计划的成功性,可惜在你这么做之前,他就把你推开了。
这实在有些超出你的预料,毕竟在你的印象里,他绝不是个会在危急时将别人推向生路的人。
而鬼舞辻无惨也确实没有这么想过,他在推开你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想。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你了,在你离开之后,他只从别的鬼的视野里看到过你一两次,但那不是你。穿着鬼杀队的衣服,束着头发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是你呢?在猗窝座找到你的时候,鬼舞辻无惨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在猗窝座来到他暂时的住所,忐忑不安地向他请罪时,鬼舞辻无惨也没有做出任何惩罚,他甚至连问都没有问起过。
不需要惩罚他,无惨漠然地想。他所遇见的并不是我的笼姬,所以,就算带不回来也没有什么好惩罚的。
你一向是很会讨人喜欢的,不管是人还是鬼都会不自觉地喜欢你,而在所有喜欢你的人中间,大概只有鬼舞辻无惨讨厌你。
“你从来不会怨恨别人吗?”在你跪坐在他脚边,将脸颊紧挨着他的膝盖时,鬼舞辻无惨发自内心地疑问着。毕竟在半个小时之前,他才刚刚用一柄手术刀把你的小腹剖开。
“没有什么好怨恨的,我所得到的,要远远比我失去的多。这样的情况下,要心怀感激才对吧。”那个时候的你,维持着那种猫一样柔媚乖顺的姿态,笑着回答了他。
你是不会怨恨别人的,所以,那个站在鬼杀队那边的女人,一定不是他的笼姬。
鬼舞辻无惨感受着身体里陌生的药物,难以自制地弯下了腰,在无限城的最底部狼狈地蜷缩了起来。
【一定是,有哪里搞错了。】
无惨想要吸收药剂,但是药在进入他身体之后就像是疯了一样开始流窜,他并不能怎么感受到药的影响,但它无处不在,微弱得难以察觉,却怎么也无法捕捉到,简直像是附骨之蛆一般。
简直就像是那个时候的你一样。
“如何?能看到吗?”产屋敷辉利哉问道,他的额头上贴着愈史郎给的符咒,紧盯着面前的线路图,血鬼术传来的景象和面前的图像在他的脑中不停地交织切换,将这片战场上所有的交战一片一片地排列开。
产屋敷家的家主代代都善于掌握全局,哪怕是年仅八岁的辉利哉也一样。但只要是身为人类,就必然会有极限,所以在掌握全局战况的情况下,他也很难再分出精力去注意别的事情。
所以,他的妹妹彼方和杭奈坐在了他的身后,此刻,彼方正冷静而专注地凝视着眼前传来的景象,回复自己的兄长:“看得很清楚。”
“和我们猜想的一样,鬼舞辻无惨的身体,果然和其它的鬼不一样,所以岩柱大人打下他的头颅时也没能杀死他!”
而此时,被你一起打入无惨体内的,属于愈史郎的特制符咒正顺着鬼舞辻无惨的血液流遍他的全身。彼方看着无惨的五个大脑和七颗心脏,额头上慢慢地泌出冷汗来。
“他有五颗大脑,七枚心脏。我认为之前的作战计划需要更改,考虑到最坏的情况,我们必须要同时砍断所有大脑和心脏之间的联系。”
“蝴蝶与神崎遇上了上弦之二,成功地将药剂注入了对方体内,但神崎因为血鬼术而与她分开了。药剂对上弦起效的时间还不能确定,需要让人去支援蝴蝶吗?”杭奈注视着另一边的战局说。
“让宇髓,栗花落和嘴平前去支援,神崎所转送的地方可以定位吗?她的位置距离鬼舞辻无惨有多远。”辉利哉问道,在药的效果起作用前,你绝对不能靠近鬼舞辻无惨。
“距离很近,但是,她遇到了叛逃的队士桑岛狯岳,他是上弦之六。”
“给最近的队士引路前去支援!其他的上弦呢?”
炼狱槙寿郎担忧地看了一眼屋内,他们已经制定了尽量周全的计划了,但仍然有难以触及到的地方,他的能力已经不足以站在战场的前线,只能寄希望于无限城里的那些人了。
你当然不知道其他地方的状况如何。药物起作用之后,狯岳很快就睡了过去。你从他怀里起来,小心地扶着他躺下。善逸在一旁不知所措很久了,在看到狯岳闭上了眼睛才松了一口气,跑到你身边来和你一起看着狯岳的睡颜。
“杏和……是兄妹啊。”他小声地说。
“是啊,您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你注意到善逸还是不太能毫无芥蒂地说出“大哥”这个称呼,但并不在意。要想解开心结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所幸,你们的时间还很长。
“知道是知道了,可是完全没有实感。”善逸看着狯岳的脸喃喃道,刚才狯岳在抱住你的时候,露出了他从未见过的温柔神情,在那个瞬间善逸所听到的声音,差点让人落下泪来。
“我们不像吗?是很像的吧。”你指了指自己的脸,“我和哥哥,都是比较像妈妈呢。”
“啊,脸的话确实是……”善逸挠了挠头,然后抬起头看了看上方。狯岳一倒下,他就开始担心其他地方了,他是被链鸦引过来的,一路上除了些小鬼之外一个上弦也没碰见。刚才与狯岳对刀时,就算对方有些分心,他也险些被一刀砍中肩膀,而狯岳还只是刚刚上任的上弦之六。
你也很担心蝴蝶忍,就算是她已经把药打入了童磨的身体,但什么时候能起效果实在是说不好。狯岳暂时醒不过来,于是你对善逸说:“善逸先生,在主公那里的传令到来之前,我不能随意乱走,可以请你去帮帮其他人吗?”
“诶!?可,可是这里还有其他的鬼啊!而且小杏一个人的话,被其他的上弦找到了该怎么办啊?”善逸瞪大了眼,他怎么能把昏迷的狯岳和手无缚鸡之力的你留在这个鬼的大本营里啊!
“老实说,就算是善逸先生在这里,也打不过其他的上弦的。”你冷静地指出,“我和哥哥都还算是鬼,除了鬼舞辻无惨,没有任何人能够杀死我们。而在哥哥变回人以后,他的呼吸法也足以保护我了。”
“那,要是鬼舞辻无惨来了怎么办啊!??”
“啊,这个啊。”你微笑起来,“如果他想要杀死哥哥,就算不碰面也可以轻易做到。而直到现在为止,哥哥都没有任何损伤。
“他现在大概,已经自顾不暇了。”
等到善逸走了之后,你解开了束发的发绳,将你和狯岳的手腕绑在了一起,免得像刚才与蝴蝶忍在一起时被鸣女分开。虽然你们并不会死,但不亲眼看着兄长的情况你实在是难以安心,万一在兄长向人转变的瞬间有鬼来袭就糟糕了,你在身边的话,至少可以拖延一点时间。
但出乎你意料的是,这一次鸣女没有选择将你送到别处,而是直接让人来找你。
“你……变了很多……”黑死牟站在拉开的纸门前,慢慢地说。
你原本正背对着他跪坐着,但在这个声音响起来的一瞬间,就全身僵硬了起来。
如果说你有什么人是绝对不想碰上的,那么一定就是黑死牟了。就连无惨在你心里也比黑死牟要更好应付。在所有与你有过纠葛的鬼中,无惨是可以被欺骗的,而童磨会因为兴趣而放任你,就连鸣女,你都觉得自己可以试着说服她。
只有黑死牟,他见证过身为鬼的你所有的成长与变化,在你还处在懵懂无知的时期起,他就像是父亲一样引导着你,他知道你所有的小花招,因为这都是你在他的注视下一点一点学会的。
你转过了身,咬着嘴唇说:“黑死牟……大人。”最后两个字是你在他的注视下不得不加上的,黑死牟注重阶级的差别,无惨偶尔会伪装成和善而平易近人的模样,童磨可以向最低微的信徒弯腰,但黑死牟不会平等地直视任何比他地位低的人。
他不会在乎你的想法,也不会听从你的解释,对他来说,你所应该具备的最大的美德即是服从。
正如你之前所说的,你并不惧怕死亡。但你必须得拖延到足够的时间,如果此时黑死牟就将你带到无惨那里去的话,整个计划都会被打乱的。
黑死牟的眼神移到了躺在你膝盖上的狯岳身上,他闭了闭眼,语气平淡地说:“看来……是我太高估了……他的觉悟……
“是我……将他变成了鬼……那燃烧着野心的眼神……令我非常的……感兴趣……
“而身为他的胞妹……你却从来都是无欲无求的模样……”
黑死牟拔出了刀,雪亮的刀锋在你的鼻尖定住,锋利的杀气几乎要凝成实体刺破你的皮肤。但持刀的人说话时,却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模样。
“告诉我……无欲无求的你,究竟为何……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面对这逼人的诘问,你的反应却很平静:“我做过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吗?”
“以下属的身份,反抗更高位者……自然是大逆不道……而对你来说更是如此……那位大人已经给予你足够的宽容……但你却,因此而憎恨他吗?”
你本想说自己这样做并非是憎恨,但却在视线一转时突然停滞了下来,然后若无其事地说:“他将我变成了鬼,我难道不能因此而怨恨吗?”
“这是……新的人生……鬼是远比人类完美的生物……正因为如此……作为鬼的我们,都应该敬畏感激那位大人……”
你垂下视线,看着自己膝盖上兄长的面容:“是吗?是因为这样,您才会将我的哥哥变成鬼?您觉得,我应该为了自己的哥哥变成更完美的生物而感激您吗?”
“他是……依照自己的意志向我请求的……若是生为人就永远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不知为何,黑死牟并没有因为这近乎诘问的话语而动怒,反而心平气和地和你解释了起来,“因为他是你的兄长……大人破例,赐予了他很多的血……他现在,远比之前要强……也会有,无尽的寿命……”
“黑死牟大人。”你笑了起来,“如果鬼真的是如此完美的生物,为什么,会连阳光都不能晒到呢?”
黑死牟沉默地看着你,正如他之前所说,你确实是变了很多。
“真是……可悲啊……”他轻轻地说。
“或许在您看来是这样,可是仅活了二十年的我,也实在是感受不到人类的寿命之短呀。”你轻声说。人类的寿命与鬼相比不值一提,但年轻人只会觉得日子太长,怎么会觉得时间不够用呢?
黑死牟摇了摇头:“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所说的可悲——”
“噌!”
黑死牟反手格挡住了一柄淡青色的刀刃,语气不变地继续说了下去:“并不是指这个……”
“啧!”偷袭被拦下的不死川实弥啧了一声,顺着刀刃上传回的力度后退了几步,但被偷袭的那一方却没有在意他。
黑死牟抬眼看向了另一边:“那边的几位……也请出来吧……不必,再花费多余的精力了……”
“不死川,悲鸣屿,时透与珠世小姐一起赶到了。低级的队士们也已经包围了那一块,需要更近距离的支援吗?”杭奈问道。
“不必,低级的队士在上弦之一面前不堪一击。只需要有足够战力的人前去助阵。”辉利哉挥笔不断在纸上构想着接下来的战况,“无惨的情况如何?”
“符咒与药仍然在他体内,但是……”彼方的语气突然有些迟疑起来,“有一个,比较奇怪的事。”
无惨面无表情地感受着体内的血液。
他曾经带着你参加过一场酒宴,宴席上的人都说月彦小姐举止优雅谦和有度,不愧是月彦先生的妹妹。丽也在说你们不愧是兄妹,看起来可真像啊。
你们像吗?一点也不像。无惨想到有人曾经说过这话,觉得既无聊又好笑。
像你这样不会怨恨,不会愤怒,没有丝毫负面情绪的纸偶,怎么可能和他相像呢?你不像任何人。
无惨在给你取名字时想了很多个名字,他想过要叫你阿纸,这个名字正适合你。但是,在说出那句话之前,他看到了你的笑容。
那柔美的,温柔的,恍若梦境般的微笑。
那一瞬间,近乎恐惧般的情绪将无惨包裹得密不透风。啊啊,这是怎么回事?他不由自主地想着,到底是什么样的过去,才能让你就算是对着他也能露出这样的笑容?还披散着长发,身上残留着粗暴的痕迹,为什么你还是能露出这样的笑容。
于是在回过神以前,“笼姬”这个名字就脱口而出了。
看着你接受了这个名字并好奇地念着读音时,无惨想着,就这样吧,这样继续待在我的笼子里。鬼的时间很长,总有一天,我能弄清楚什么是你。
无惨有时候也在想,如果他真的是你的哥哥的话,会不会更顺利一点?像你这样的孩子,是绝不会拒绝哥哥的要求的吧。而如果他真的是你的哥哥,将你从出生开始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都看在眼里的话,他就能弄懂你了吧。
是无惨要求黑死牟将狯岳变成鬼的,因为在见到他的一瞬间,他就发现了这个男人身体里熟悉的血的气息。比起他曾经随口说下的谎言,这才是真真正正,和你流着相同血液的亲族。
于是他借着黑死牟的口对那个眼里燃烧着野心和欲望的男人说:“我可以给你一切,而与之相对的是,你要将你的过去给我。”
【将你所拥有的,和我的笼姬有关的一切都交给我。】
你突然捂住喉咙,像是窒息了似的弯下了腰。
“喂!?”有人慌张地喊了你一声,也有人想要朝你所在的位置跑来,但却都被黑死牟拦了下来。
“猎鬼人哟……那位大人所能做到的事……不是你们可以想象的……”黑死牟缓缓地说,他偏过头,用刀锋指向了你。
“就像是此刻的你……感觉到了吗?与你同出一辙的血……正在那位大人的血管里流动……
“而那位大人的血,也早已与你相融。
“我说过的吧,唯独是你,不该想要反抗那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