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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决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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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晔峰顶的云海翻腾如昨,但忘尘居内的空气却比往日更凝滞几分。
谢盼站在窗前,玄色衣袍的袖口被山风掀起细微的弧度。他指尖捻着一枚传讯玉符,玉符上刚闪过温浸月那冰冷不带情绪的回音:“若他不能接受,留在门派内被不安感包围,不过是自讨苦吃。不若送他去凡间,过几年寻常日子。”
寻常日子。
谢盼垂眸,目光落在掌心。这双手曾握剑斩妖,也曾小心翼翼地捧起一颗冰凉的蛇蛋。如今却要亲手将那孩子从自己构筑的安宁中推出去吗?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昨日试探时的画面。
“师尊,”楚珏跪坐在蒲团上,仰着脸看他,眼神清澈得像山间初融的雪水,“您昨天问我和江师兄的事……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少年的声音还带着点变声期特有的清亮,语调轻快,全然不知这个问题背后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谢盼当时沉默了很久,久到楚珏以为师尊又要开始漫长的静立时,才听见自己用近乎陌生的平静声音回答:“无事。为师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
知道了你已将他忘记得干干净净。
知道了那片被抹去的记忆之下,连一点残留的涟漪都不剩。
知道了你如今提起江桓时,眼神坦荡得如同提及任何一个普通同门。
也知道了……我竟懦弱至此,连将真相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
“师尊?”
楚珏的声音将谢盼从回忆中拽回。他转过身,看见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殿门口,手里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鼻尖上还沾着一点可疑的黑色粉末。
“又在弄什么?”谢盼的目光落在那布包上。
“是点心!”楚珏眼睛一亮,几步跑到谢盼面前,献宝似的解开布包,“我昨天去百草峰找沈师姑请教药膳,顺便跟厨房的师姐学了做茯苓糕!您尝尝?”
布包里躺着几块形状不甚规整的白色糕点,有的边角焦黄,有的表面开裂,看上去实在称不上“精致”。但那股混合着茯苓清香和蜜糖甜味的气息,却意外地温暖。
谢盼顿了顿,伸手拿起一块。糕体还有些温热,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想起许多年前,楚珏刚破壳时缠绕在他手指上的冰凉触感——如今那冰凉早已被少年炽热的生命力取代。
“怎么样?”楚珏眼巴巴地看着他,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指节微微发白。
谢盼咬了一小口。甜得有些发腻,茯苓粉研磨得不够细腻,口感略粗,蜜糖似乎放多了,盖住了茯苓本身的清香。
“尚可。”他放下糕点,给出了惯常的评价。
楚珏却像是得了天大的夸奖,整个人瞬间明亮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真的?那我下次少放点糖!沈师姑说茯苓要磨九遍才够细,我只磨了六遍……下次一定做好!”
他说着,又宝贝似的将布包重新系好,嘴里已经开始盘算:“等我把手艺练好了,就天天给师尊做!还可以做给袁师伯、周师伯、小聿……”
少年的声音清亮雀跃,像春日林间欢快流淌的溪水,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他丝毫不知,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师尊,心中正进行着怎样一场无声的战役。
谢盼看着楚珏因为一点小事就快乐成这样的模样,忽然想起温浸月的话。
“留在门派内被不安感包围,不过是自讨苦吃。”
这孩子在青云山长大,从破壳到化形,从懵懂小蛇到活泼少年,每一步都有他的影子。山间的每一缕风,每一片云,每一道石阶,都浸透着他们共同的记忆。
可现在,他却要考虑亲手将楚珏送走。
送到一个没有他、没有青云山、没有这一切熟悉过往的“寻常日子”里去。
“师尊?”楚珏发现谢盼又在走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您是不是累了?要不弟子给您捶捶肩?我最近跟简师父学了穴位按摩,他说我手法可好了!”
他说着就要绕到谢盼身后,却被谢盼抬手止住。
“不必。”谢盼的声音比平时更低,“你今日的功课做完了?”
“做完啦!”楚珏挺起胸膛,一脸骄傲,“上午在晏晞峰练了幻形术,我变成一只翠羽雀,飞了整整十五丈!简师父说,再练半个月,就能参加‘百鸟朝凤’幻形大赛了!”
“下午呢?”
“下午去灵枢峰帮柳师伯分拣药材!”楚珏掰着手指数,“分了三筐止血草、两筐宁神花,还认出了七种以前不认识的毒草!柳师伯还夸我眼神好呢!”
他说话时眉飞色舞,脸颊因为兴奋泛着健康的红晕,额前碎发被汗水浸湿,黏在光洁的皮肤上。整个人像一株迎着阳光拼命生长的青竹,充满了这个年纪独有的、仿佛永远也用不完的活力。
谢盼静静听着,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却越拧越紧。
这样鲜活的生命,这样毫无阴霾的笑容。
如果他知道了真相,知道了自己曾为了另一个人跪在冰冷的石阶上磕头磕得额头见血,知道了自己最敬爱的师尊亲手抹去了他生命中最浓墨重彩的一段记忆——
那笑容还会在吗?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会不会从此蒙上再也抹不去的阴翳?
“师尊?”楚珏终于察觉到谢盼的不对劲,小心翼翼地问,“您……是不是有心事啊?”
谢盼抬眸,对上少年担忧的目光。那目光太纯粹,太干净,像一面镜子,照出他此刻所有的挣扎与不堪。
“楚珏。”他开口,声音有些发涩,“若有一日,你发现为师……”
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下去。
发现什么?
发现我骗了你?
发现我擅自改写了你的记忆?
发现我因为一己之私,将你本该完整的人生硬生生割裂?
楚珏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眨了眨眼:“发现师尊怎么啦?”
“……无事。”谢盼最终还是移开了视线,“去练剑吧。”
“诶?现在吗?”楚珏看了看窗外渐暗的天色,“可是快到晚膳时辰了……”
“去。”
一个字,冷硬得不留余地。
楚珏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他乖巧地点头:“是,弟子这就去。”
转身时,他偷偷瞥了谢盼一眼。师尊的背影依旧挺拔如松,可不知为何,楚珏总觉得那身影今日格外孤寂,像是独自背负着什么沉重的东西,连玄色衣袍都仿佛比平时更沉几分。
他甩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开,蹦蹦跳跳地出了忘尘居。
殿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谢盼缓缓闭上眼。
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也需要……再确认一次。
确认那份被抹去的执念,是否真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确认自己,是否还有资格继续做这孩子的师尊。
三日后,灵枢峰药庐。
江桓正在整理新一批的疗伤丹药。他伤势已愈,脸色恢复了往日的温润,只是眉宇间比从前更多了几分沉稳。日光透过雕花木窗洒进来,在他素白的道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江师兄!”
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江桓抬头,看见楚珏抱着一大捆刚采的止血草站在门口,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脸颊红扑扑的,像刚在太阳下跑了一圈的小动物。
“楚师弟。”江桓温和一笑,“又是来帮忙的?”
“嗯!柳师伯说这批止血草要今天分拣完!”楚珏抱着草药走进来,动作麻利地将它们摊在铺了油布的地上,然后挽起袖子蹲下身,开始熟练地挑拣起来。
他做事很认真,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手指翻飞间,枯黄的叶片被挑出,完好的草药被分门别类放好,动作快而不乱。
江桓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楚师弟近日修为精进不少。”
“真的吗?”楚珏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江师兄也看出来啦?简师父说我幻形术进步可大了!袁师伯还夸我灵力操控比以前稳呢!”
他说着,兴奋地比划起来:“等年末考核的时候,我一定要让师尊看看……”
话音戛然而止。
楚珏脸上的笑容忽然淡了些,他低下头,继续挑拣草药,声音也轻了下去:“……不过师尊最近好像心情不太好。总是一个人待在忘尘居,话也比以前更少了。”
江桓手中的动作顿了顿。
他自然知道谢盼为何心情不好。那日百草峰竹屋内的争论,他虽然不在场,但事后也从几位师叔师伯零星的话语中拼凑出了大概。
抹去记忆。
隐瞒真相。
如今的平静,不过是建立在流沙上的城堡。
而楚珏,对此一无所知。
“楚师弟,”江桓放下手中的药瓶,走到楚珏身边蹲下,与他平视,“若有一日,你发现有人对你说了谎,你会如何?”
“说谎?”楚珏眨了眨眼,似乎没明白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他歪着头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那要看是什么谎啦。如果是善意的,为了我好,那我可能会生气,但应该会原谅他吧。”
“若是……很大的谎言呢?”江桓问,“大到改变了你的人生轨迹,让你忘记了很重要的事,很重要的人?”
楚珏愣住了。
他手中的止血草滑落在地,发出细微的声响。少年清澈的眸子里第一次浮现出真正的困惑,那困惑太深,以至于连平日里总是上扬的嘴角都不自觉地抿紧了。
“江师兄,”他小声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江桓心中一震。
他看见了。在楚珏那双总是盛满阳光的眼睛深处,有一闪而过的、连主人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茫然与不安。像是平静湖面下悄然荡开的涟漪,又像是被封印在冰层深处的暗流。
那被抹去的记忆,真的消失了吗?
还是说,它只是沉睡着,等待某个契机被唤醒?
“楚师弟,”江桓伸手,轻轻拍了拍楚珏的肩膀,力道温和而克制,“我只是随口一问。你不必放在心上。”
他说完便起身,重新回到药柜前,仿佛刚才那段对话从未发生。
楚珏却还蹲在原地,看着地上散落的止血草,久久没有动作。
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少年单薄的肩膀在光影中微微颤抖,像是忽然感受到了什么无法言说的寒冷。
又过两日,晏晞峰药园。
简序衍难得没有躺在软榻上偷懒,而是背着手,在药圃间慢悠悠地踱步。他月白的袍角扫过沾着晨露的灵草,留下浅浅的水痕。
楚珏跟在他身后,手里拿着小铲子和水壶,脸上却有些心不在焉。
“小蛇儿,”简序衍忽然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问,“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楚珏吓了一跳,差点把水壶打翻:“没、没有啊师父!我能有什么心事!”
“哦?”简序衍转过身,琥珀色的猫眼里闪过洞悉的光,“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对着那株‘忘忧草’浇了整整一壶水?它都快被你淹死了。”
楚珏低头一看,果然,那株可怜的忘忧草已经泡在了小水洼里,叶片蔫蔫地耷拉着。
“对不起师父!”他慌忙蹲下身,手忙脚乱地想把多余的水舀出来,“我、我走神了……”
“走神?”简序衍在他身边蹲下,用扇子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走什么神?说来听听。”
楚珏咬着嘴唇,沉默了半晌,才小声说:“师父……你说,如果一个人总问你一些奇怪的问题,是不是代表……他有什么事瞒着你?”
简序衍的眼神微动。
“比如呢?”他问,声音依旧慵懒,但其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
“比如……”楚珏掰着手指,“师尊最近总是看着我,好像有话要说,但又不说。江师兄那天问我,如果有人对我说了很大的谎我会怎么办。还有周师伯、柳师伯……他们看我的眼神,好像……好像我是什么易碎的东西,需要特别小心对待。”
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喃喃自语:“我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些。可是最近,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就像……就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来后却记不清梦见了什么,只留下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药园里忽然安静下来。
只有风吹过灵草叶片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鸟鸣。
简序衍看着眼前这个第一次流露出迷茫与不安的少年,心中百味杂陈。
他想起许多年前,楚珏刚破壳时那小小的一团,冰凉的身体缠在谢盼手指上,连眼睛都还睁不开。想起他第一次成功化形,变成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迈着不稳的步子扑进谢盼怀里。想起他为了学一个法术,可以在修炼场待到深夜,累得直接睡在地上。
这孩子从来都是这样,简单,纯粹,像山间的风,林间的泉,活得热烈而直接。
可如今,那纯粹里开始有了裂痕。
因为那些被隐瞒的真相,因为那些欲言又止的目光,因为那些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从记忆深处泛上来的不安。
“小蛇儿,”简序衍伸出手,揉了揉楚珏柔软的头发,动作比平时温柔许多,“你知道这株忘忧草为什么叫‘忘忧’吗?”
楚珏摇摇头。
“因为它能让人忘记忧愁。”简序衍摘下一片叶子,在指尖轻轻捻动,“可你猜怎么着?所有用忘忧草炼制的丹药,药效过后,那些被忘记的忧愁会加倍地涌回来。所以啊——”
他拉长了声音,看着楚珏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有些事,不是忘了,就真的不存在了。”
楚珏呆呆地看着他,似懂非懂。
“好了,”简序衍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草屑,“今天的功课加倍。去把东边那片‘星纹兰’都浇一遍,记住,每株只能浇三勺水,多一勺少一勺都不行。”
“啊?又是精准操控?”楚珏苦着脸,“师父,我昨天才练了五百片千针叶……”
“六百片。”简序衍笑眯眯地打断他,“明天加到七百。怎么,有意见?”
“……没有。”楚珏垂头丧气地拎起水壶,朝着星纹兰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他又回过头,眼睛亮晶晶地问:“师父,等我练好了,年末考核的时候,您会来看吗?”
简序衍背对着他挥了挥手:“看心情。”
楚珏却像是得了承诺,脸上重新绽开笑容,脚步也轻快起来。
阳光落在他奔跑的背影上,将那抹青色染成耀眼的金。少年人的忧愁来得快,去得也快,一点小小的期待就能重新点燃眼中的光。
简序衍望着那身影,轻轻叹了口气。
“谢盼啊谢盼,”他低声自语,“你还要让这孩子等多久?”
夜凉如水。
楚珏结束了一天的修炼,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青晔峰。今日的功课格外繁重,简序衍像是故意要榨干他最后一丝精力,从幻形术到灵力操控,从药草辨识到妖族心法,一项接着一项。
他累得连手指都不想动,却还是习惯性地往忘尘居的方向走去。
殿门依旧紧闭着。
楚珏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抬手想敲门,却又放下。师尊这几日似乎格外不喜打扰,他不敢贸然进去。
正要转身离开时,门忽然开了。
谢盼站在门内,玄色衣袍融在殿内的阴影里,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他看着楚珏,看了很久,久到楚珏又开始忐忑不安时,才缓缓开口:
“进来。”
楚珏乖乖走进去,殿内的清冷空气让他打了个寒颤。他这才发现,师尊今日连灯都没点,只有月光透过高处的天窗洒下来,在地上投出一片惨白的光斑。
“师尊……”楚珏小声唤道,“您叫我?”
谢盼没有回答。他走到窗前,背对着楚珏,望向窗外翻涌的云海。月光勾勒出他挺拔而孤峭的背影,那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沉重,仿佛背负着整座青晔峰的重量。
“楚珏,”谢盼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若有一日,你发现为师做了错事,很大的错事……你会如何?”
又是这个问题。
楚珏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这几日来的不安、疑惑、那些模糊的预感,在此刻终于凝聚成某种清晰的恐慌。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会恨为师吗?”谢盼转过身,月光照在他脸上,那张总是冰冷无波的脸,此刻竟流露出一种近乎脆弱的疲惫。
楚珏从未见过这样的师尊。
在他的记忆里,师尊永远是强大的,冷静的,像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可此刻,这座山仿佛有了裂痕,从那裂痕里透出的,是深不见底的彷徨与痛苦。
“师尊……”楚珏的声音在颤抖,“您……您到底做了什么?”
谢盼看着他,看着少年眼中逐渐积聚的恐惧与迷茫,看着那张总是洋溢着笑容的脸一点点失去血色。
他想起了温浸月的话。
“留在门派内被不安感包围,不过是自讨苦吃。”
也想起了楚珏自己说过的话。
“如果是善意的,为了我好,那我可能会生气,但应该会原谅他吧。”
可这次不一样。
这次不是善意的谎言,是残酷的真相。
不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是改写人生的欺骗。
谢盼缓缓闭上眼。
再睁开时,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已恢复了一贯的冰冷。只是那冰冷之下,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
“出去。”他说,声音比夜色更寒。
“师尊……”
“出去。”
两个字,斩钉截铁,不留余地。
楚珏咬了咬嘴唇,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谢盼一眼,那眼神里有困惑,有受伤,有不甘,最后都化作了倔强的沉默。
他转身,跑出了忘尘居。
殿门在身后重重合拢,隔绝了月光,也隔绝了少年踉跄离去的脚步声。
谢盼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他才缓缓抬起手,看着掌心。
那里空空如也。
就像他此刻的心。
他知道,有些话,终究是说不出口了。
而有些选择,已经迫在眉睫。
窗外,晨鸟开始啼鸣,新的一天在青云山脉缓缓展开。远处晏晞峰的方向,隐约传来少年们晨练时的呼喝声,清脆而充满朝气。
那其中,是否还有楚珏的声音?
谢盼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做一个决定。
一个可能会永远失去那个孩子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