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神秘锅炉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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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李来奇发现几乎每张奖状上都写着爸爸的名字，名字下面的大字毫无疑问代表了这张奖状的意义和含金量，有“技术能手”、“节能标兵”、“优秀教职工”、“先进工作者”等等荣誉称号，不只是学校给爸爸颁发的荣誉，还有镇里县里，甚至还有市级的嘉奖。
那些没有爸爸名字的奖状也都是对他所在部门的表彰，尤其是连续获得的校级“安全生产先进集体”和县级“安全生产示范岗”等荣誉，是对他尽职尽责工作最大的肯定和褒奖。
李来奇能想象得到，这些东西都是爸爸用无数个日日夜夜换来的。
看来爸爸不是个粗心大意的人，他只是把自己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滦中一千多名师生的身上，尽全力保障了每个寒冬大家都能坐在温暖的教室里上课，随时随地都能喝上干净卫生的热水。
事情虽小，但足够让人安心。
还有那些锦旗，上面无不是对爸爸的溢美之词，有的夸他业务精湛、技术高超，有的感谢他的悉心指导和无私帮助……每一面锦旗的背后仿佛都有一个故事，讲述着爸爸身为锅炉房工人默默付出、甘于奉献的点点滴滴。
看着满墙的奖状和锦旗，李来奇心中五味杂陈。
这真的是我爸爸吗？他不禁问自己，甚至怀疑是不是别人和爸爸重了名，毕竟小学的时候学校里叫“李明”的人他知道的就有三个，如果说这只是巧合的话，那他们班两个叫“王静”的同学又是怎样的缘分呢？
他不是不愿意相信，只是震撼来得太突然，暂时说服不了自己而已。
后退两步，李来奇转身走到靠墙的写字台旁。厚重的玻璃板覆盖了整个台面，下面压着很多照片，有几张是爸爸年轻时候的样子，除了头发和身材之外，爸爸的眼神跟现在没有两样，依旧坚定而深邃。
更多的是一群人站在台上领奖的照片，不同的环境，不同的装束，不同的时代，但站在中间的是同一个人。
好吧，有图有真相，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几十平方米的锅炉房里不存在两个叫“李长信”的人。
李来奇笑着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有点儿莫名其妙。
他的目光在玻璃板上自由游走，最后落到了一个白色相框上，里面有张看起来很新的照片，照片中的四个人他再熟悉不过了，这就是高个子小伙儿说的那张全家福。
那是李来奇奶奶去年冬天过六十大寿的时候照的，面容慈祥的奶奶坐在正中间，李来奇笔直地站在奶奶的身后，爸爸妈妈一左一右分列两旁。
一家人笑容含蓄，表情略显僵硬，唯独李来奇毫无顾忌地咧着嘴，因为只有他听了摄影师的话，高喊了一声“茄子”，这个画面就定格在了那个有趣的瞬间。
虽然奶奶和爸爸妈妈都没怎么笑，但他知道全家人是很开心的。
那天奶奶穿上了妈妈给她买的红色缎面小棉袄，她说自己当年出嫁的时候都没穿过这么喜庆的衣服。
那天爸爸和妈妈颇有情调地开了瓶红酒，却借口说是为了庆祝李来奇第一次参加学科竞赛获得三等奖，那是爸爸妈妈第一次喝红酒。
妈妈抱怨红酒一股子酸味不好喝，以为是酒坏了但依然一杯接一杯地喝得一滴也不剩，直到照相的时候俩人的酒劲儿还没消，不用化妆脸蛋儿都是红扑扑的。
那天李来奇美美地吃了一顿妈妈包的饺子，羊肉茴香馅儿是他的最爱，他还毫无节制地喝了整整一大桶可乐，简直爽得不要太爽。
从那以后就再也不想吃羊肉茴香馅儿的饺子了，因为照完相回去的时候，他打了一路的嗝，每一个嗝都充满了浓郁的茴香味。刚开始还回味无穷，打到第30个以后就已经想吐了，相当于又吃了30个饺子，再打再吃，吃完再打……再喜欢的人也受不了。
回到家奶奶给他熬了一碗姜汤，捏着鼻子生灌下去之后，才把那股波涛汹涌的茴香味压了下去。
胃里难受，但心里高兴！
回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看着照片里的自己，画外人对着画里人情不自禁地傻笑，完全沉浸在愉悦的思绪里，似乎已经忘了来到这里的目的。
忽然，门外有脚步声音越来越近，紧接着门把手开始扭动，又要有人穿越到这个世界中来了。
李来奇迅速放下相框，收起笑容，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哟，大奇来了。”李长信看到李来奇稍稍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多想，随口招呼了一声，便脱下工作服挂到衣架上，又到墙角的水池里洗起手来。
“我妈让我把笔记本给你送过来，说你工作要用。”
“哦，就是，早上着急走忘了拿了，就放桌上吧。”李长信洗完手，走到李来奇的旁边，拿起桌子上的暖水瓶往一个白瓷茶杯里倒着水。
“爸……”
“啊？”
“你那个笔记本里写的都是什么呀？”
柔畅的水流戛然而止，杯子里的水只倒了一半。
李长信愣住了，他清晰地记得李来奇从来没有问过他关于工作方面的问题，今天突然被问到，让他难免有些诧异。
继续把水倒满，端起水杯递到了李来奇的手上，“怎么关心起这个来了？”说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双手紧握水杯，李来奇试探着来自父亲的温度，酝酿了良久，还是忍不住问道：“爸，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李长信一口水差点儿喷出来，“我是锅炉工，烧锅炉呗！”
“锅炉工写这些干什么？”李来奇拿起爸爸的笔记本，专门翻到数字和字母最多的一页给他看，“这里有很多东西我都看不懂，所以你还有别的身份，对不对？”
李长信哈哈大笑，接过笔记本瞅了一眼，“走，我带你去看看，我们锅炉工的日常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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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回昏暗的锅炉间，李长信把李来奇带到这里绝对的主角面前。
李来奇第一次看到那个庞然大物心中的熊熊烈火，耀眼的光辉透过炉膛照在他的脸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充满了能量的澎湃与炽热。
站在锅炉前，李长信变得异常兴奋，他如数家珍般讲述着锅炉的奥秘，什么燃烧系统、水路系统、循环系统、排烟系统和控制系统等等，每一组构造、每一个原理他都解释得清晰明了，像极了站在讲台上传道受业的老师。
李来奇听得入神，爸爸平时在家里沉默寡言，这是他第一次听爸爸滔滔不绝地说这么多话。
“大奇，你觉得当好一个锅炉工容易吗？”李长信突然问道。
李来奇回过神儿来，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爸爸从十几年前的土锅炉烧到现在的大型电控多功能锅炉，每一次升级换代都需要学习很多专业知识才能驾驭它，哪怕是一知半解都不行，必须把它吃透，对它了如指掌，就像了解自己的家人一样。”李长信说到这里憨笑着挠了挠头，“爸爸笨，想成为一名合格的锅炉工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逼着自己不停地学习。”
看着爸爸朴实诚恳的样子，李来奇终于明白笔记本里那些数字和公式的意义了，也明白了爸爸为什么能获得那么多的奖状，这一切都是他用勤奋和努力换来的，再多的荣誉也足以令人信服。
李来奇对爸爸心生敬畏却又不禁夹杂着一丝酸楚，“爸，我觉得锅炉更像是你的儿子。”
李长信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表情渐渐变得凝重。
“大奇，我知道咱们之间缺乏沟通和了解，我把心思过多地放在了工作上，对你关心得不够，这是我的问题，以后我会尽量改正。”李长信拍拍李来奇的肩膀，“但有件事希望你能明白，爸爸是个大老粗，从你爷爷到我都是工人出身，一辈子凭本事吃饭从来没求过谁，所以爸爸也想让你自食其力，凡事不能靠别人要靠自己，一定要做个有原则有担当的男人。”
“这还用你说吗？”李来奇直勾勾地看着李长信，眼神凌厉，心中似有不忿，“别的不敢保证，这一点绝对能做到，我妈说我随你们老李家的根儿。”
李长信先是一愣，随后摸着李来奇的头，放声大笑，“我的傻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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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锅炉房，李来奇没再贴着墙根儿走，也没再戴上卫衣的帽子把脸遮住，而是昂首挺胸，甩开双臂，走路都带着风。他之前搞不懂自己在害怕什么，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在骄傲什么，有些事情就是很奇妙，说不清也道不明。
回去的路上正好又遇到了做完课间操的大部队，李来奇不声不响地混了进去，悄悄地跟在张伦和赵亮的后面。
冷不丁一回头，赵亮被吓了一跳，“大奇！？你今天怎么神出鬼没的？”
李来奇笑而不语，快走两步，与小伙伴们并肩同行。
“大奇，你去哪了？”刘罗光问。
“我去学校后院了，给我爸送个东西。”李来奇淡定回答。
“学校后院？”赵亮有些惊讶，“你爸也在滦中？”
“对呀！他在滦中上班，我没说过吗？”
“从来没听说过！”赵亮用力地摇着脑袋。
赵亮的反应明显有点儿剧烈，他作为公认的“滦中小灵通”，这么长时间竟没有察觉到李来奇的“特殊身份”，让他不得不感慨这世上居然还真有密不透风的墙。
他不甘心，追着李来奇问道：“叔叔在滦中是干什么的？是老师吗？”
“是啊，当然是老师了。”李来奇没有丝毫犹豫。
“那他是教什么的？”
“他……什么都会。”李来奇趁赵亮吃惊的嘴还没有咧开，进一步解释道：“确切地说，我爸是能源和热动力方面的……专家。”
“我靠！这么厉害！”赵亮瞪大眼睛，呼哧呼哧眨了两下，“你没骗我吧？”
“我骗你干什么？骗你是小狗！”李来奇突然变得严肃，然后又迅速柔和下来，故作小心地说：“偷偷告诉你，我爸还有个专用研究室，里面有大型的仪器设备，全校没几个人会用，一般人连见都没见过。”
一听这话，赵亮立马来了兴趣，这个神秘的研究室绝对是他滦中情报系统里的重要信息，可以说相当有价值。
他笑嘻嘻地凑到李来奇的跟前，“大奇，你带我去看看呗，让哥们儿也见见世面。”
“不行不行，人家有规定。”李来奇摆了摆手，看起来很为难。
“什么规定？”
“研究室门口有个牌子，上面写着‘设备重地，闲人免进’，”李来奇两手一摊，“不好意思，我也没有办法。”
赵亮不死心，继续软磨硬泡。
李来奇被烦得不行，快走几步想要摆脱他，可他依然屁颠屁颠地跟在李来奇的身后，不达目的不罢休。
俩人一前一后，走走停停，一路小跑消失在前方的人群之中。
“张伦，大奇说得是真的吗？”刘罗光憋了半天，终于开口说了句话。
张伦眺望远方，淡淡一笑。
“是不是真的不重要，至少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他以后不会再背着咱们去抽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