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三十六计》折雨阑月

3、第 3 章

　　姜笙笙掂量着手里仅剩的几枚铜钱，听着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声，深深叹了口气。想她迟既白前世何等风光，如今竟要为五斗米折腰，还是顶着这么一张……

　　她走到院中那口勉强能照见人影的水缸前。水面倒映出一张脸——肌肤瓷白，在渐沉的暮色里仿佛自带柔光。一双桃花眼，眼尾微挑，本应天生含情，此刻却因灵魂本质的缘故，氤氲着一层疏离的冷雾，看人时，那雾便散开，露出底下清凌凌的审视，像是能穿透皮囊直视人心。鼻梁挺秀，唇形饱满，是恰到好处的嫣红，此刻却因饥饿和缺水，微微抿着，透出几分倔强。

　　“系统兄，凭我这姿色，去码头扛大包是不是有点暴殄天物？” 她戳了戳水里的倒影，语气惆怅。

　　【系统：根据人体力学分析，宿主当前化身肌肉力量不足以胜任高强度体力劳动。建议寻找更符合外貌优势的谋生方式。例如：街头卖艺，表演“仙女落泪”。】

　　姜笙笙被这提议噎了一下：“仙女落泪？你怎么不让我去表演胸口碎大石？好歹还有点技术含量。” 她揉了揉额角，“算了，指望你出主意是我傻了。看来，只能去‘借’点启动资金了。”

　　她理了理身上那件略显朴素的鹅黄旗袍，将微微凌乱的发丝捋到耳后。就这么几个简单的动作，由她做来，却莫名有种整顿山河的郑重感。当她抬起眼，眸中那点属于“迟既白”的锐利被刻意压下，只余下一种恰到好处的、带着点无辜的清冷。

　　南城的“千金台”赌坊，正是华灯初上，人声鼎沸之时。烟雾缭绕中，吆五喝六声、骰子碰撞声、银钱叮当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活色生香的浮世绘。

　　姜笙笙的出现，像是一滴清油滴入了滚水，瞬间引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她太扎眼了。不是那种媚俗的美，而是一种与这喧嚣环境格格不入的精致与冷感，仿佛名家工笔细细描摹出的仕女，误入了这粗犷的市井之地。

　　几个膀大腰圆的赌客看得眼睛发直，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搓着手就凑了上来：“小娘子，这儿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是不是迷路了？哥哥带你……”

　　他话没说完，姜笙笙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没什么情绪，既不害怕也不厌恶，平静得像是在看一块路边的石头，偏偏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那赌客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伸出的手也讪讪地缩了回去。

　　“系统，扫描左边第三张赌桌，骰盅里的点数。” 她目不斜视地走向一张玩骰子猜大小的桌子，在心里吩咐。

　　【系统：扫描中……点数：四、五、六，大。庄家袖中有磁石，可控骰子。下一局会开小。】
　　“啧，果然有猫腻。” 姜笙笙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她挤到桌边，将最后几枚铜钱，轻轻放在了“大”上。

　　“买定离手！”庄家高声喝道，意味深长地看了姜笙笙一眼，显然认为这漂亮小妞是来送钱的。

　　骰盅揭开——四、五、六，大！

　　周围响起一片惊叹和懊恼声。庄家脸色微变，但还是赔了钱。

　　姜笙笙拿起赢来的钱，依旧全数押“大”。

　　“系统，他下次动手脚是什么时候？”
　　【系统：三局后。他会连续开三次小，通杀。】

　　姜笙笙点点头。接下来两局，她凭借着系统精准的“预报”和一点点加注，手里的本金迅速翻了几番。她下注时神情专注，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瓷白的脸颊上投下小片阴影，赢钱时也只是唇角微弯，并无狂喜，那份镇定与她“柔弱女子”的外表格外违和，又奇异地吸引着周遭的目光。

　　第三局，庄家眼神一狠，准备动手了。

　　“等等。” 姜笙笙忽然开口，声音清越，压过了嘈杂。她伸出纤长食指，轻轻点在了“小”上，然后将面前所有的钱都推了过去。“这次，我买小。”

　　庄家愣住了，周围的人也愣住了。这女子前几把一直买大，运气好得邪门，怎么突然改小了？

　　庄家脸色变幻，他袖中的机关已经准备好开大，这……他狐疑地看向姜笙笙，却见她正微微歪头看着自己，眼神清澈，仿佛只是随意下了一注，但那眼底深处，似乎有一丝极淡的、了然的嘲弄。

　　他心头一跳，竟有些不敢与她对视。

　　【系统：宿主，根据概率学，你此举风险极高。】
　　“闭嘴，看我操作。” 姜笙笙在心里回道，面上却对庄家露出一个极浅、却瞬间冰消雪融、艳光逼人的笑容，“怎么，不能买小吗？”

　　那笑容晃花了庄家和不少人的眼。

　　“……能，当然能！”庄家咬咬牙，硬着头皮开了盅——一、二、三，小！

　　“哗！”人群炸开了锅。庄家脸色惨白，难以置信地看着姜笙笙。

　　姜笙笙慢条斯理地收拢赢来的大把银钱，动作优雅，与这环境格格不入。她掂了掂钱袋，觉得差不多了，便准备功成身退。

　　刚转身，却被两个一脸凶相的打手拦住了去路。
　　“小娘子，手气不错啊？跟我们到后堂聊聊？”其中一个不怀好意地笑道。

　　姜笙笙脸上的浅笑瞬间收敛，那双桃花眼彻底冷了下来，像是覆了一层寒霜。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两个打手，周身散发出一种“我很不好惹”的气场。明明是娇小的身形，却让那两个彪形大汉莫名感到一阵心悸。

　　“系统，准备放电，强度调到能让他们跳起来就行。”
　　【系统：警告！在公共场合使用电击可能暴露宿主异常。建议采用其他方式。】
　　“那就兑换个【初级威慑光环】（一次性），需要多少能量点？”
　　【系统：10点。效果：使特定目标产生短暂恐惧幻觉。】
　　“换！”

　　几乎在姜笙笙下达指令的瞬间，那两个打手只觉得眼前娇媚动人的小娘子，身形似乎恍惚了一下，背后仿佛有尸山血海的幻影一闪而逝，浓烈的血腥杀气（来自迟既白前世的残留气息被系统放大）扑面而来！两人吓得魂飞魄散，齐齐后退一步，差点瘫软在地。

　　姜笙笙看也没看他们，径直从两人中间走了过去，衣袂飘飘，留下一个冷艳的背影和满堂惊愕的赌客。

　　走出赌坊，呼吸到外面清冷的空气，她才松了口气，拍了拍鼓囊囊的钱袋，脸上重新露出狡黠的笑容。

　　“系统兄，看到没？美貌加上任何一张牌都是王炸，唯有单出是死局。” 她得意洋洋地在脑中总结，“咱这美貌，用来吸引注意力，咱这眼神和气场，用来劝退宵小。完美配合！”

　　【系统：数据记录更新。宿主成功利用外貌优势与心理威慑完成资本原始积累。行为模式分析：高效，但存在一定风险。能量点剩余：5。】
　　“啧，真小气，才给5点。” 姜笙笙撇撇嘴，“不过，启动资金总算有了。走，系统兄，带你下馆子去！咱们边吃边商量一下，怎么把柳书生和药胡老丈这两颗棋子，稳稳地落在咱们的棋盘上。”

　　她哼着现世听来的不成调的小曲，步履轻快地融入南城华灯初上的夜色里，那精致侧颜在灯火阑珊中明明灭灭，既有着少女的明媚，又沉淀着超越性别的冷静与锋芒。

　　她的“笙歌苑”蓝图，正随着这袋银钱和初步建立的人脉，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而忽悠系统的大业，也在这一次次“成功案例”的验证下，稳步推进。

　　南城的夜晚，是另一种形式的热闹。白日的喧嚣沉淀下来，化作了沿街铺面里透出的、暖黄色的灯火，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交织的香气——刚出笼的肉包子蒸腾着白汽，油锅里炸着金黄的糖糕，不远处面摊上骨头汤熬得咕嘟作响，浓郁勾人。

　　行人依旧不少，多是结束了一天营生的贩夫走卒，三三两两，说着带着口音的闲话，步履或匆忙或悠闲。也有穿着体面些的，摇着扇子，踱进灯火通明的茶楼酒肆。更有些影子，在昏暗的巷口一闪而过，带着这个区域特有的、鱼龙混杂的气息。

　　姜笙笙掂量着手里沉甸甸的钱袋，心情颇好。解决了燃眉之急，她也有了闲心打量这人间烟火。这与九天之上的清冷孤寂截然不同，充满了粗糙而旺盛的生命力。她深深吸了一口这混杂着食物香气、尘土和淡淡汗味的空气，觉得比什么琼浆玉露都来得实在。

　　“系统兄，闻到没？这就是自由的味道！” 她在脑中感慨。

　　【系统：分析空气中成分：PM2.5超标，二氧化硫含量略高，多种有机物挥发……建议宿主减少深呼吸。】
　　“……你可真会扫兴。” 姜笙笙翻了个白眼，决定不跟这铁疙瘩讨论风月。

　　她正盘算着是先去吃碗热腾腾的汤面，还是买个油滋滋的烤饼，忽然，一个约莫七八岁、穿着打补丁旧衣裳的小男孩，像颗小炮弹似的从旁边巷子里冲出来，不偏不倚，一头撞在了她的腿上。

　　“哎哟！”

　　小孩撞得自己一个趔趄，向后坐倒在地，手里攥着的半个馒头也掉在了地上，滚了一层灰。他愣了一下，看着那脏了的馒头，嘴巴一瘪，眼看就要哭出来。

　　姜笙笙也被撞得微微晃了一下。她低头，看着坐在地上、脏兮兮像只小花猫似的男孩，眉头下意识地蹙起。她不是个多有耐心和爱心的人，尤其是对这种毛手毛脚的小麻烦。

　　男孩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向撞到的人。暮色与灯火交织下，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极其漂亮却没什么表情的脸。五官精致得像是画里的仙女，但那双眼睛看着他，没有大人通常有的关切或责备，只有一种淡淡的、似乎被打扰了的清冷。男孩被这眼神看得忘了哭，只是呆呆地仰着头，甚至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姜笙笙与这小豆丁对视了两秒，注意到他破旧的衣服和掉在地上、显然是他晚餐的脏馒头。她没说话，只是弯腰，伸出了手。那手指纤长白皙，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与这脏乱的街道格格不入。

　　男孩以为她要打自己，吓得闭紧了眼睛。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那只手只是轻轻拍掉了他膝盖上的尘土，然后捡起了那个脏馒头，掂了掂。

　　“系统，扫描一下，这馒头还能吃吗？”
　　【系统：表面沾染多种细菌，不建议食用。】
　　姜笙笙闻言，手腕一翻，干脆利落地将那半个馒头扔进了旁边的泔水桶。

　　男孩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晚饭没了，“哇”地一声真要哭出来。

　　“闭嘴。”姜笙笙开口，声音不算严厉，却自带一股让人服从的气场。男孩的哭声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变成小声的抽噎。

　　她瞥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走向旁边那个香气四溢的包子铺，掏出几个铜钱，买了两个皮薄馅大、刚出笼的热肉包。走回来，塞到男孩手里。

　　“吃这个。”她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像在陈述一个事实，“下次看路。”

　　热腾腾的包子散发着诱人的肉香，几乎瞬间驱散了男孩的委屈和恐惧。他看看手里白胖的包子，又看看眼前这个漂亮得不像真人、说话冷冰冰却给他买包子的姐姐，一时反应不过来。

　　姜笙笙却没再理会他，仿佛只是随手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拍了拍刚才被撞到、其实并不存在的灰尘，继续朝着她原本的目标——那家看起来人气很旺的面摊走去。

　　男孩捧着两个大肉包，愣愣地看着那道窈窕又冷清的背影消失在人群灯火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包子，满嘴流油，脸上露出了傻乎乎的笑容。

　　【系统：行为记录：宿主消耗资源救助陌生幼体。动机分析：非任务导向，符合部分“人道主义”数据库标准。能量点+1。】
　　“谁救助了？我只是嫌他吵，而且那脏馒头看着碍眼。” 姜笙笙在心里嘴硬地反驳，但闻到面摊传来的香味，心情莫名又好了几分。

　　她在面摊油腻的小桌子旁坐下，扬声道：“老板，一碗阳春面，多加葱花！”

　　声音清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迟既白”的洒脱。夜色温柔，人间正好，她的路，还在继续。

　　面摊老板手脚麻利，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就端到了姜笙笙面前。清亮的汤底，雪白的面条，上面撒着翠绿的葱花，香气扑鼻。她拿起筷子，也顾不上什么仪态，吹了吹气，便小口却迅速地吃了起来。饿极了的时候，这样一碗简单的面食，胜过珍馐百味。

　　她正埋头苦干，一个带着几分惊疑、又夹杂着巨大喜悦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笙笙？姜笙笙？！真的是你？！”

　　姜笙笙动作一顿，含着半口面条，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只见桌旁站着一个穿着水蓝色劲装、腰佩短剑的女子，约莫十八九岁年纪，眉眼明丽，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此刻正瞪大眼睛，又惊又喜地看着她，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这谁？姜笙笙快速搜索了一下这具身体原主可能残留的记忆，一片空白。又回忆了一下自己前世认识的人，也对不上号。

　　那女子见她一脸陌生，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到什么，眼神黯淡了一瞬，但立刻又振作起来，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她对面的长凳上，凑近压低声音：“你不记得我了？我是苏小蛮啊！我们小时候一起在慈幼局长大的！你……你三年前不是被一个路过的仙师看中，带走修行去了吗？怎么……怎么在这里？”她的目光落在姜笙笙那身虽然干净但明显普通的衣裙上，带着疑惑。

　　慈幼局？仙师？姜笙笙瞬间明白了，这大概是系统给她这具“姜笙笙”身份安排的背景故事。她迅速调整表情，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恍然”和“苦涩”，轻轻放下筷子，低声道：“原来是……小蛮。此事……说来话长。”

　　她这欲言又止的模样，立刻激发了苏小蛮的保护欲和好奇心。苏小蛮一把抓住她的手，急切道：“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那仙师欺负你了？还是修行不顺？你跟我说！我现在可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负的小丫头了！”

　　姜笙笙感受着对方手上传来的温度和真诚的关切，心中微微一动。她看着苏小蛮明亮又带着侠气的眼睛，忽然觉得，有个这样的“故人”，似乎也不错。至少，比那个只会放电和数据分析的系统有人情味多了。

　　她斟酌了一下词句，半真半假地叹道：“师尊他……仙逝得突然。我资质愚钝，未能真正入门，便被……遣送回来了。无颜面对故人，所以才悄悄回到这南城，想寻个安身之处。” 她语气低落，眼神微垂，长睫像蝶翼般轻颤，配合着她那精致又带着几分冷感的容颜，显得格外惹人怜惜。

　　苏小蛮一听，顿时心疼得不行，握着她的手更紧了：“原来是这样！傻笙笙，这有什么好无颜面对的！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一个人在这南城怎么行？走，跟我回去！我现在在威远镖局做镖师，养活你没问题！”

　　姜笙笙心中失笑，这姑娘倒是热心肠。她轻轻抽回手，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坚强的笑容：“小蛮，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不能依赖你一辈子。我……我想自己试试，做点小生意。”

　　“做生意？”苏小蛮眨了眨眼，有些意外，随即又兴奋起来，“你想做什么？我帮你！”

　　姜笙笙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中那个“笙歌苑”的计划忽然清晰了许多。她觉得，跟这个爽朗又仗义的苏小蛮，或许可以聊得更深入一些。

　　她示意苏小蛮凑近些，压低声音，将自己的“高级情感咨询与文化交流会所”的理念，用这个世界能理解的方式，简单说了一遍。她没有提教女子“攻略”男人，只说是教她们如何保护自己、如何识人、如何在婚恋中占据主动，避免吃亏。

　　苏小蛮听得眼睛越来越亮，听到最后，猛地一拍桌子（吓得面摊老板一哆嗦）：“好！这个好！笙笙，你太厉害了！这想法太妙了！咱们这云渺界，多少女子在情爱之事上懵懂懂懂，吃亏受骗！你这哪里是小生意，你这是功德无量啊！”

　　她激动地抓住姜笙笙的肩膀：“这事必须算我一份！我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过听过的事情多了，可以给她们讲讲江湖险恶！而且，有我在，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捣乱！”

　　姜笙笙看着她比自己还兴奋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笑容，如同冰河解冻，春水初生，明艳不可方物，连苏小蛮都看呆了一瞬。

　　“系统，看到没？这才叫‘他乡遇故知’，这才叫‘志同道合’！” 姜笙笙在脑中得意地对系统说道，“可比你那冷冰冰的攻略任务有意思多了！”

　　【系统：检测到新增社交关系【苏小蛮】，身份：威远镖局镖师，与宿主有共同成长经历。行为模式：热情、仗义、具备一定武力值。评估：对宿主“建立可靠人间身份”及后续“笙歌苑”运营有显著助力。关系价值：高。】
　　“算你还有点眼光。”

　　两个姑娘，一个清冷聪慧，一个热情爽朗，就在这简陋的面摊旁，借着昏黄的灯火，越聊越投机。从慈幼局的童年趣事，聊到苏小蛮走镖的见闻，再聊到“笙歌苑”的具体规划，选址、招人、课程设置……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苏小蛮对姜笙笙提出的许多“新奇”观点佩服得五体投地，而姜笙笙也从苏小蛮那里了解到了更多云渺界凡尘俗世的真实面貌和人情世故。

　　“笙笙，我觉得你这次回来，变了好多。”苏小蛮托着腮，看着姜笙笙，眼神亮晶晶的，“比以前更……嗯，更厉害了！想法也特别不一样！”

　　姜笙笙微微一笑，拈起一根干净的筷子，轻轻拨弄着碗里剩下的葱花，意有所指地说：“人总是要变的。死过一次……哦不，经历过大变，若还一成不变，那才是真的没救了。”

　　苏小蛮重重地点头：“对！我们就该活出自己的样子！笙笙，你放心，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碗里的面汤已经见了底，只余几点油星和葱末粘在碗壁上。夜风似乎更大了些，吹得面摊棚子边挂着的灯笼微微摇晃，在地上投下变幻不定的光影。

　　苏小蛮又絮絮叨叨地嘱咐了许多，从南城哪条巷子晚上最好不要单独走，到哪个地头蛇需要打点，事无巨细，恨不得把这几年的江湖经验一口气全灌给姜笙笙。姜笙笙耐心听着，偶尔点头，唇角始终噙着一抹浅淡而真实的暖意。这种被人真心实意惦念着的感觉，对她而言，陌生又熨帖。

　　直到面摊老板开始收拾隔壁的桌子，弄出些叮叮当当的声响，苏小蛮才恍然惊觉时辰不早。

　　“哎呀，光顾着说话了！笙笙，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她说着就要起身。

　　“不必了，”姜笙笙轻轻按住她的手，指尖微凉，语气却温和而坚定，“就在前面螺蛳巷，几步路就到。你明日还要走镖，早些回去歇息。”

　　苏小蛮有些不放心，但见姜笙笙神色从容，眼神清明，不似勉强，便也不再坚持。她用力握了握姜笙笙的手：“那好，你自己当心！明天一早我就来找你，咱们去看铺子！”

　　“好，一言为定。”姜笙笙微笑着点头。

　　苏小蛮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那水蓝色的劲装身影很快融入夜色，只剩下腰间短剑的鞘尾在灯火阑珊处反射出一点微光，最终也看不见了。

　　热闹骤然散去，四周只剩下晚风穿过巷陌的细微呜咽，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谁家孩子的啼哭声。方才被苏小蛮带来的满满人气，仿佛也随着她的离开而被抽走，空气里重新弥漫开南城夜晚特有的、混杂着潮湿、尘嚣与一丝寂寥的味道。

　　姜笙笙脸上的笑意缓缓敛起，恢复成平日里那副带着些许疏离的平静。她独自坐在长凳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桌沿，感受着木头纹理带来的细微凹凸感。碗沿还残留着面汤的余温，透过指尖传来，是这夜色里唯一实在的暖意。

　　她坐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像是在消化方才得到的大量信息，又像是在享受这片刻独处的宁静。直到一阵稍大的风卷着尘土吹来，让她微微眯起了眼，她才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

　　【系统：环境温度下降，建议宿主尽快返回居所，避免化身受凉。】
　　“知道了。” 她在心里淡淡回应。

　　她站起身，动作不疾不徐。先是理了理因久坐而略显褶皱的旗袍下摆，那布料柔顺地垂落，重新勾勒出纤细的腰肢。然后，她将散落在颊边的一缕发丝轻轻拢到耳后，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脖颈。每一个动作都自然而优雅，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韵律，与这市井环境形成奇异的反差。

　　她掏出几个铜钱，放在桌上，与粗陶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老板，结账。”

　　面摊老板应了一声，过来收钱，忍不住又多看了这气质独特的姑娘一眼。

　　姜笙笙没再停留，转身朝着螺蛳巷的方向走去。她的步速平稳，腰背挺直，走在青石板路上，鞋跟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嗒、嗒”声，在寂静的巷弄里传出老远。

　　月光和沿街住户窗棂里透出的零星灯火，为她镀上了一层朦胧的边。她的影子被拉得忽长忽短，在斑驳的墙壁上变幻着形状。偶尔有晚归的行人与她擦肩而过，都会下意识地侧目，被那精致侧颜和清冷气质所吸引，却又在她目不斜视、仿佛置身事外的姿态中，不敢贸然搭讪。

　　她能感觉到暗处有几道目光黏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与探究，或许还有不怀好意。但她毫不在意，甚至连眼神都未曾偏移一分。属于“迟既白”的灵魂底蕴，让她无惧这些宵小。更何况，刚刚“补充”了能量的系统，正好可以拿来试试【初级威慑光环】的效果，如果真有不开眼的凑上来的话。

　　所幸，并没有。

　　她顺利走到了螺蛳巷口。巷子深处比外面更加昏暗，只有尽头她那小院里，透过门缝隐约渗出一点她离开前特意留下的一盏小油灯的光晕，像黑暗中指引归途的萤火。

　　她在巷口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来路。南城的灯火在远处连成一片模糊的光海，喧嚣被隔在了外面。这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系统，” 她忽然在脑中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尘埃落定后的平静，“记录一下，今日，盟友+1，资金初步解决，事业蓝图确认。”

　　【系统：数据已记录。今日行为综合评估：高效。宿主社会化进程超出预期。“建立可靠人间身份”进度更新至25%。】
　　“才25%？” 姜笙笙挑了挑眉，随即又释然，“也罢，来日方长。”

　　她转过身，不再留恋身后的灯火，迈步走进了昏暗的巷子，朝着那点微弱的、属于她的光晕走去。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又轻轻合上，将云渺界的夜色与纷扰，暂时关在了门外。小院内，那盏孤灯，静静等待着它的主人，也照亮着她在这人间，一步步铺就的、属于自己的路。
　　回到内室，迟既白躺在摇椅上，默默地给自己摇着扇子，突然轻声说道：

　　“系统兄，你看，这人间，还是挺值得的，对吧？” 她轻声说道，不知是在问系统，还是在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