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之下》我曾明月

9、第 9 章

　　我叫陈辞。
　　七年前，父亲和我一起南下回老家过年。我的妈妈因为出差，没能和我们坐同一班车，但是我们约定好了大年二十八的晚上一齐落地福州。
　　抢票的时间太迟了，候补的进度总是卡在那儿不动，父亲有点着急但也无奈，实在买不到只能推迟一两天回去了。
　　万幸的是，出发当天大概是有人退票，还不容易空出两个位子，但是分散在两个车厢，5号车厢和16号车厢。
　　我那年13岁，刚上初一，独立的机会很少而渴望长大的心却很强，我自信的拍拍胸脯跟父亲保证，5个小时的车程我也能独自搞定。
　　上车前父亲把以前换下来的旧手机塞到我手里，说随时保持联系，如果身边有空位给他发消息。
　　我不以为意，大过年的，站票都卖光了，怎么会有空位呢？
　　我被分在5号车厢的8B座位，坐在我身边靠窗的是一个个头很高的大哥哥，他比我先上车，看到我一个人坐下的时候，眼神中带着惊讶和一些赞许，这让我在心底悄悄开心。
　　五小时的车程可太漫长了，刚开始的独立新鲜感让我浑身有劲，可慢慢的身体就开始疲惫，但是左右两侧都有人，每个支撑点的脑袋怎么摆也不是，我开始坐立不安，后悔和爸爸逞强，刚才爸爸还来信息说他隔壁正空着，可以来坐一段，被我毫不犹豫拒绝了。
　　现在跑过去肯定会被爸爸嘲笑的，我沮丧的胡思乱想着。
　　旁边的大哥哥突然拍拍我，问我要不要跟他换个位置。
　　我好惊讶，旋即又明白，一定是大哥哥看出我的窘迫了。
　　我没再纠结，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换到了靠窗的位置，这样头终于可以靠在一边，舒服多了。
　　没一会儿我昏昏沉沉睡着了，半梦半醒间感受到列车突然停了下来，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响了起来，广播里是乘务员播报故障的声音，以及混乱中能听清的一些对话。
　　“怎么突然故障了，这要停多久啊。”
　　“喂，麦麦，高铁出了点故障，估计会晚点到，你跟爸妈说声饭你们先吃，不用来接我了。麦麦……麦，喂……能听到吗？”
　　”信号好差，什么也刷不出来。“
　　我努力让自己醒过来，但是昨晚因为太过激动几乎没怎么睡着，四肢像被切断信号了一样，大脑怎么发出指令也不管用。
　　“小辞……小辞……”
　　爸爸的声音。
　　我的肩膀被晃了好一会儿，接触不良的肢体线路终于重新连接，我睁开眼。
　　爸爸看到我并没有十分慌乱松了口气，和我说了下列车需要停下调试一段时间，让我别担心。
　　我点点头。
　　“不好意思，是我儿子要跟你换位置的吗，这太麻烦了。”
　　“没事的，弟弟一个人坐着很乖，我下一站就到站了。”
　　“真是麻烦了。”
　　C座的乘客起身去上厕所，爸爸顺势坐了下来，和哥哥攀谈了起来。
　　我脑袋还是昏昏的，没太仔细听，但是大概听到爸爸和哥哥好像是校友什么的。
　　我太困了，暖气很足的车厢热的我脸颊发红，我又睡过去了。
　　后来列车好像缓缓开动了，爸爸拍拍我说了声回自己的车厢了。
　　我迷迷瞪瞪应着，又过了没多久，大约是五分钟，又或许是下一秒，背部传来巨大的推背感，我的脑袋狠狠装上了前面的椅背，而后传来遥远又沉闷的撞击声。
　　旁边的大哥哥不见了。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
　　陆续有人发出“啊—”“啊—“的喊声。
　　”撞车了，撞车了。“
　　”哪里？哪里？“
　　”最后面，最后面，16号车厢被撞脱轨，掉下去了。”
　　16号车厢？
　　我开始往车尾跑。
　　车厢人怎么这么多，怎么大家都不在位置上坐着，为什么全都推来搡去。
　　我好着急，我大喊我爸爸在16号车厢，快让我过去，快让我过去。
　　他们怎么都像听不见一样，我到底有没有发出声音？
　　有些肚子很大的发福男人挡在过道里，我不管不顾踩着空的座椅和椅背，我要赶紧穿过车厢过去。
　　8号……9号……
　　为什么这么远，为什么我还没到？哪里来的警报声为什么会这么吵，我的头都快要炸开了。
　　有人一直在拽我，我不就踩了踩座椅吗？这都什么时候了，难道还要我脱鞋光脚才算文明吗？
　　头好痛，真的很痛。
　　没注意的时候，有个人从侧上方肘击了我一下，我痛的要跳起来，我摸了摸脑袋，才发现一手的血。
　　我管不上这么多了。
　　不断有车尾的人在往车前方涌入，终于，终于来到车尾了。
　　16号车厢不见了，15号车厢的大门闭的死死的，我使劲拍来拍去也没有用。
　　窗外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我爸爸呢？我爸爸去哪里了？
　　他刚从5号车厢离开没多久，他会不会根本没走到16号车厢？
　　我要再回去找找，是不是被我漏掉了。
　　我一转身，就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