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岛情笺》桔子金

2、第2章 豆子

　　出租车司机把行李箱提出来，纪往接过，转身看向马路对面的‘幸福里’。

　　这家民宿是纪往在网络上选的，一是因为它好听的名字，二是它远离市区，三是它的装修风格很温馨家常。

　　走过院子里的石板小路，纪往来到民宿大门。

　　一进门，客厅正中央摆着一排很高的原木桌子，扎着麻花辫的女生正趴在桌子上一边嗑瓜子，一边追剧，看模样二十五六岁。

　　“你好。”纪往敲了敲门，开口道：“我来办理入住。”

　　张芮闻声，赶忙放下瓜子，起身招呼，“哎呀，是纪先生吧，我是打电话的张芮。”

　　纪往有点不习惯被人这么称呼，但又不好直说，于是沉默地点头。

　　“你终于来了，我们老板还以为你今天来不了呢。”张芮很热情地问候，“晚饭刚做好，等下给你端到房间里，是我们这边的海鲜面，客人们都说味道很不错。”

　　说着，张芮从吧台后面走出来，作势要帮纪往拿行李箱，想先带他到房间里去看看。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纪往隐隐觉得自己的晚到给别人带来了麻烦，不好继续再麻烦。

　　“别客气啊。”

　　张芮大咧咧地笑笑，抬头看向纪往，刚刚她没细看，这下离得近了，眼睛都看直了。

　　“哇哦…”张芮感叹了一声，随后笑颜如花地说道：“你好帅啊。”

　　“……还好吧。”纪往不自然地错开视线，从背包里翻出身份证，递过去，“这是我的身份证。”

　　张芮接过，看了一眼，笑得更灿烂了，目光灼灼地盯着纪往，说道：“天哪，你才二十二岁。那我不应该叫你纪先生，该叫你纪同学。”

　　纪往象征性地笑笑，“都可以。”

　　张芮欢快地扬起手，指着身后的电脑说道：“那我先给你办理入住，等下再带你去看房间。”

　　“嗯，麻烦了。”

　　“应该的。”张芮到吧台后面办手续，同时还不忘贴心地嘱咐道：“对了，因为你一下预定了三十一天的房间，我们老板怕你住不惯，所以把二三四楼的房间都给你留了一间，之后你要是想换随时可以跟我说，行李什么的我也会安排人帮你搬过去。过几天还会有一些客人退房，如果你不满意我们预留的房间，也可以换去其他房间，只要跟我说一声就行。”

　　“谢谢。”纪往没想到老板这么周到。

　　“不客气。”张芮笑笑，对好看的男生格外殷勤，又道：“等会儿加一下我们店里的群，每天晚上睡觉前都可以在群里发一下第二天想吃的菜，我会安排后厨的人做好的，保证新鲜可口。”

　　“嗯。”纪往点点头，越来越觉得自己选这间民宿选对了。

　　张芮登记完，把房卡和身份证交给纪往，又顺势加了他的微信，把他拉进群里。

　　“走吧，我带你去二楼。”

　　“好。”

　　房间在二楼最里面的一间，纪往特地挑的，他睡觉轻，希望能尽可能地远离脚步声。

　　推开门，张芮抬手把房间的灯打开，纪往还没来得及看清陈设，只见一只圆滚滚的大金毛趴在沙发前的地毯上酣睡。

　　“我去，豆子，你怎么在这儿啊？”张芮也很意外，一边朝那只金毛走去，一边转过身和纪往道歉，“不好意思，这是我们老板家的狗，它没事就喜欢到处乱逛，不过你别担心它很干净，也很温顺。”

　　纪往倒是不怕脏也不怕咬，但本能地不想表现出对狗的亲近，他拖着行李箱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

　　张芮一时间拿不定纪往的意思，怕他介意，于是连忙补充道：“真对不起啊，我等会儿拿个新毯子给你换上。”

　　“没事。”纪往有些出神地看着那只脸部长了一圈白毛的狗狗，低声回道：“不用换了。”

　　接着，纪往若无其事地推着行李箱走进来，简单地环视了一下房间，说道：“房间挺好的，我很喜欢。”

　　“那太好了。”张芮很开心，指着阳台外面说：“我们老板看你住的久，前几天从老家搬了一堆花花草草到阳台上，还给你装了一个摇篮，你以后可以坐在那边看海呢。”

　　“谢谢了。”纪往喜欢植物，也喜欢摇篮。

　　“你太客气了。”张芮笑笑，很爽朗地说道：“别老说谢谢，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你安心住，就把这当家一样啊。”

　　纪往听到‘家’这个字眼，顿感脸上的火辣感又上来了，假笑了一下，没说话。

　　张芮看时间不早了，用脚尖轻轻踢了踢豆子，说道：“很晚了，那你先收拾一下东西，我去厨房把面端过来，你吃了好早点休息。”

　　“好。”

　　纪往见张芮踢不醒豆子，蹲下身，开始拍它的屁股。

　　“豆子，赶紧醒醒，别在这里睡了。”张芮一手拍着，一手撩开豆子的一只大耳朵，呼叫：“别睡了祖宗，快醒醒，这间现在给这位帅哥住了。醒来啦，大懒猪。”

　　豆子抖了抖耳朵，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而后又耷拉下去。

　　张芮见状，又气又笑，“不愧是杨哥的狗，跟他一个脾气，你再不醒，我可就把你拖出去了哦。”

　　豆子还是没反应，不过这回大发慈悲地摇了两下尾巴，可很快又一动不动地继续睡觉了。

　　“行啊，看我怎么收拾你。”

　　张芮笑着站起来，而后半弓着身子，预备要拽起豆子的两个前爪。

　　这时，纪往忽然开口：“要不…就让它在这睡吧，我还要好一会儿才休息呢。”

　　张芮听完，看了看豆子，又看了看纪往，随即转了下眼珠，喜滋滋地应道：“好啊，那等会儿它醒了，你发消息给我，我过来把它叫走。”

　　“嗯。”

　　张芮走后，纪往去卫生间洗脸，药膏效果很不错，脸上已经不怎么红了，就是还有些肿，但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没两分钟张芮把海鲜面送进来，纪往吃完，轻手轻脚地把行李归置了一下。

　　房间不大，但一应俱全，客厅即是卧室，床对面是一个双人沙发和米色的书桌，墙上挂了很多可爱的卡通画，自带一个小的卫生间和阳台，很像是那种网络上很火的独居套间。

　　豆子睡得很熟，好像完全没意识到房间里还有纪往的存在。

　　纪往坐在椅子上，盯着它看了好大一会儿，他已经很久没接触狗了，上一次还是在中考。

　　原来金毛老了以后是这样的，从眉毛到脸颊会有一圈白色的毛，类似人类的白头发。

　　纪往忍不住靠近，慢慢地抬起手，摸了摸豆子的背，软软的，热热的，绒绒的，和记忆中的触感一样。

　　真好啊，一只有幸活到老年的狗，它的主人一定很爱它…

　　想到这儿，纪往触电般的收回手，脑海里闪过一只浑身是血的边牧躺在他的脚边，痛苦地呜咽，抽搐，却又讨好地摇尾巴。

　　心脏被什么东西猛扎了一下，是又要开始暴动的前兆，纪往飞快地从行李箱里翻出药，吃了四粒。

　　再之后的事，不记清了，醒来已是早上。

　　纪往从床上坐起来，豆子已经走了，他没印象豆子昨晚是自己走的，还是被张芮接走的。

　　不过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要开始了。

　　最后的三十天，一个明确的人生倒计时。

　　洗漱完，纪往背着相机来到一楼，张芮正在前台帮其他客人办理入住，瞥见他，匆匆招呼道：“早饭在后院，给你留好了。”

　　“不用了。”纪往举了举相机，婉拒道：“我有点事，早饭在外面吃。”

　　“好吧。”张芮张张嘴，又想说什么，被客人打断了。

　　纪往从民宿走出来，沿着门口的马路走了很久，才遇到一个公交站牌。

　　南项岛虽然不大，但也不小，这些年又多亏了旅游业拉动经济发展，市区那边早已高楼林立，景点附近也全是商场、铺面和酒店。

　　纪往用手机查了一下路线，随即坐上车，前往市中心的一家很昂贵的酒店自助。

　　餐厅早上没什么人，服务员也不太多，正合纪往的心意。

　　纪往选了个靠窗的位置，随便点了几个早点，在等待上餐的期间，对着窗外的海景按下快门。

　　这是纪往第一次见海，之前高中地理课上，老师说地球上陆地的面积占29%，而海洋占71%。

　　他当时没什么概念，只知道那是两个要牢记的数字，如今切身的处在海上，更没有概念了，只觉得无边无际。

　　很震撼，很自由，也很汹涌。

　　服务员端着糯米丸子和玉米羹过来，一脸抱歉地说道：“对不起，鸡汁汤包还要一会儿才好，要不给你换成酱香羊肉的，您先吃着行吗？”

　　“没事。”纪往毫不在意，仍举着相机捕捉画面，“不用换，我再等等。”

　　“…好的。”服务员赶忙又交代道：“那我这边再去催一下后厨。”

　　“嗯，麻烦了。”

　　之后过了大约十分钟，纪往终于拍过瘾了，放下相机，坐回桌边吃早餐。

　　糯米丸子已经凉了，好在味道很好。

　　这时，服务员刚巧端着热气腾腾的鸡汁汤包和一盘鲜荔枝过来，“不好意思，来晚了，这是您点的鸡汁汤包，还有这是我们店里刚到的鲜荔枝，后厨刚处理了一些，我先拿来给您尝尝。”

　　纪往放下筷子，回过头正瞧见那盘雕花的荔枝，一半红一半白，晶莹剔透，像是破壳而出的珍珠一般。

　　“谢谢。”

　　“不客气。”服务员生怕服务不周，见纪往的汤碗空了，热心地推荐道：“要不要来一份我们这的人参牛骨汤，大火熬住了十个多小时，很滋补的。”

　　纪往摆摆手，“不了，我不吃牛羊肉。”

　　“哦哦。”服务员便不再多言。

　　纪往放下手，想要拿口袋里的手机，但没能控制住动作的幅度，手指不小心勾到桌边的相机背带，他下意识地以为相机要落地，赶忙伸手想护着。

　　谁知，这时一大只手忽然出现，早他一步垫在上方。

　　纪往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耳边只听一声。

　　“小心。”

　　纪往闻声，转过头，发现桌上的汤碗刚刚被他被不小心蹭翻了，适才正朝他的脸颊这边滚过来，而现下停在了一只宽大的手背上。

　　一连串的意外，好在都有惊无险。

　　纪往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另一侧，只见杨飞意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贴在面前。

　　“没事吧？”杨飞意问。

　　纪往呆愣愣地摇摇头，“没…事。”

　　“没事就好。”杨飞意弯着眼睛，笑意更深了。

　　纪往望着杨飞意那双眼睛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他和杨飞意此刻正各自弯着腰，距离很近，近到他甚至能感觉到后背T恤上的温热。

　　纪往慌张地直起身，把座椅拉向前，起身和杨飞意道谢。

　　“刚刚，谢谢你了。”

　　“不客气。”杨飞意目不转睛地看着纪往，似乎等着他再说些什么。

　　可纪往什么都没说，脸上还带着那种被陌生人注视后的不自在。

　　杨飞意没等到想听的话，试探地走近，刚想说什么，只听不远处的张展呼喊道：“飞意啊，快过来签单子，林经理马上要去楼下了。”

　　“…知道了。”

　　杨飞意只好作罢，和纪往打招呼道：“那边有点事，我先过去，你慢慢吃。”

　　纪往觉得杨飞意的话有些怪，但又说不上哪里怪，礼貌地回道：“嗯，谢谢了。”

　　杨飞意发现纪往好像真的没认出自己，无奈地笑了笑后，转身走了。

　　等杨飞意走远，纪往才敢明目张胆地看他，视野中杨飞意和一个穿着暗红色短袖的人说了什么，两人都很兴奋的样子。

　　没几秒，一个穿着酒店制服的中年男人走过来，掏出笔，迫不及待地接过杨飞意手里的纸张，签字后，又递回给杨飞意。

　　之后，三个人开始聊天，关系应该很熟，期间不断地相互拍着肩膀，又说又笑的。

　　纪往抓起相机，不自觉地盯着杨飞意，一是因为这人刚刚帮了自己，二是因为他长得很好看。

　　不是那种精致的好看，也不是那种张扬的好看，而是那种随性的好看，五官很俊朗，眉目温润，线条和棱角恰到好处，就是一打眼你就知道这人好相处。

　　纪往偷看了很久，直到杨飞意突如其来地朝他这边看过来，又刚好和他的视线撞在一起，他才心虚地收回视线，埋头吃完剩下的餐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