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症状》Mutou

32、至墓小径

　　今天整天都是话剧表演，七班是架着白一鸣去抽签的。
　　很好，压轴。

　　大家闲得摇头晃脑，叶姝贴着江舟一坐在平台上，一条腿在暗紫色的长摆里踢来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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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家从那时候就搬走了？”

　　江舟一把玩叶姝腰侧悬挂的佩子：“不知道，我不记事。

　　“我也不记事，只能想起来跟你玩的时候。”叶姝也拨弄从江舟一手里露出来的绺条。

　　“怎么，你还选择性记忆是吗？”江舟一昨晚有些失眠，今早忙着排练，没机会补觉，声音透露着困哑。

　　“对啊！…我早早就发现了。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嗯…怎么睡？”

　　叶姝又偷摸着凑近了一些：“跟上天一样，这次换你靠我身上睡。”

　　江舟一打了个哈欠，眸子里蒸了层雾，两人对视，很漂亮的两双眼睛。

　　叶姝没想到江舟一会真的靠上来，他看向嘈嘈杂杂的周围，所有注意力全都凝在肩头，僵着自己一动不动。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肩头传来沉着倦意的声音。

　　“知道什么？”

　　“嗯……”江舟一话没说完，又是一个哈欠。

　　叶姝已经反应过来：“哦，我看到你旁边屋子的门把手是后装的。”

　　“然后你就看出来了？…真厉害。”江舟一的惊讶和困意从不犯冲，慢慢阖上眼皮。

　　叶姝感受着平稳的呼吸，小心翼翼从口袋掏出手机，打开系统相机，反转镜头，长按快闪，偷拍十几张，都是江舟一头顶的黑发蜷在叶姝的脖颈，因为抵压，发根一簇一簇地延伸，躺在叶姝的颈窝。

　　然后熟练地保存在唯一加心的记事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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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舟一是被捏醒的，叶姝的手心平贴在脸颊，手指夹起腮肉比耶，力道不大。
　　他把胡作非为的手掌打掉，缓缓坐直身体。

　　叶姝脚担在地上，直接起身站直，把外套脱下来放在平台上，弯着丹凤眼看着他：“咱们要去后台准备了。”

　　江舟一睡醒总会无意识地撅嘴，小幅度的，很…可爱？

　　“我睡了这么久？”

　　宋枝她们涂着大花脸在前面嬉闹，江舟一不喜欢脸上有异物感，对手戏的叶姝依着他，是也全素颜。

　　七班主打搞怪风，只一个白一鸣化的大浓妆很漂亮，这可是副业美妆博主的李蕊亲自操刀的！其他都是一边打闹一边自己糊在脸上的。

　　林黛玉成了簇拥的富贵花，江舟一走上前弯着眼睛打量，啧啧称奇。

　　白一鸣灵动的大眼睛抛媚眼：“啧什么，江舟一我可警告你，别爱上我了！”

　　江舟一眸中淬着笑意，还没开口，后面的叶姝就凑上来，笑道：“大美女，你生病了脸上涂这么多颜料，不碍事吧？”

　　江舟一闻言，微眯眼睛看白一鸣。

　　白黛玉大手一摆，食指指向自己的完美容颜，得瑟道：“嗨！啥颜料啊，这是李蕊专门给我使的大牌化妆品，温和没毛病！再说了就用一次，能碍着啥事？”

　　宋枝顶着个铜锈一样的花脸，龇牙咧嘴地跑来撞向大家。

　　“小话筒来噜！都给我贴在衣服里！”

　　江舟一站得远些，生怕她脸上的酱汁一样的颜料沾到身上。叶姝接过两只声筒贴，面前在宋枝的硬眨了一下的右眼上看出了意味深长的打趣。

　　前戏太久，大家已经紧张不起来了。

　　*

　　压轴的七班第一幕——

　　主打男女反串，贾宝玉进门一副呆样，夸张的大花脸们绕着宝玉团团转，搞笑氛围铺垫；接着出现弱柳扶风侧躺在床上的林黛玉，还是被几个女壮汉推上来的，台下有人认出白一鸣，猴叫着拍桌砸板。

　　上演中途，大家嘿笑着朝西南角的新疆班看去。

　　挺无厘头的，也好在无厘头。

　　压轴的七班第二幕——

　　呃，主打颜值暴击。
　　对手戏的身体接触少不了，底下的猴叫也少不了。
　　帅哥爱看，两个帅哥…更爱看了！

　　薛蟠哥哥来哥哥去，小柳儿差点笑场，假捶了几下，薛蟠呜里哇啦乱叫，叫得耳根通红，最后直接把他摁在地上，又拽着领子拎在板凳上，轻轻踹了一脚，照着剧本“哼”一声，挥了一下披风，下场。

　　还没走下楼梯，就被宋枝他们拉着回去摇花手。

　　江舟一不会摇，倚在板凳边，趁着他们在舞台前摇头晃脑的遮挡下，手指戳了戳闭眼装死的叶姝。

　　小柳儿手撑在板凳靠背上，脑袋背着观众席，叶姝怕痒，闪躲间笑着睁眼，两人对视，没忍住笑了。

　　———————

　　乱七八糟的观众席，除却捏着作业奋笔疾书的励志姐努力哥，其它早都围在一起八卦或者开团……

　　听说年级主任和班主任都去开会了，大家更是无法无天，闹哄哄的现场，每班开始投票。

　　一班的班长一本正经拿着话筒，
　　“七班的表演很有趣，不拘泥于原本，完全带动起现场的气氛，经过投票，我们班一致决定投给七班，谢谢！”

　　七班的座位骚动起贼笑，有几个人还趴在座椅上夸张地向一班跪拜。

　　二班投给六班。

　　三班投给十九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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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班的班长十分眼熟，班里的女生几乎都是她的朋友，经常串班游荡，每班的八卦她都一个不落，
　　“九班的演技十分精湛，栩栩如生，就像从书中走出来的人物，黛玉葬花看得我们是热泪盈眶……所以我们决定投给七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八班和九班就坐在前后位，闹哄哄嬉笑着就要打起来，九班班长也按照同样话术把票投给了七班。
　　七班完全渔翁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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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所以，就这样，完全不尊重原著改编的闹剧误打误撞地圆满了节目效果和观众氛围，几个大花脸龇着大牙环绕抱着奖杯扭回教室。

　　大家也扭在座位上跟着憨笑。

　　白一鸣刚下台就被廖棣摁着去卸妆，嘴唇被卸妆巾刮得通红，转溜大眼回来，看到桌上的奖杯，喜滋滋欣赏了一会，就收拾好书包和同志们再见。

　　他白万剑要开始第二疗程了！

　　蚊子腿也是肉，晚自习是照常的，因为今天没课，没给老师机会布置作业，但是！机会是需要自己抓取的，大佐潜伏到现在，终于有机会大展身手了！

　　有的老师，我们真的会怀疑有没有家。

　　可怜喏！头发没有就算了，老婆孩子热炕头也没有。

　　精神胜利法之学生版……

　　所幸只有一门，一节晚自习总能磨磨蹭蹭糊弄过去。

　　下课铃一响，那几个女生聚在一起，腮红卸不干净，红脸蛋子贴一块，蛮有喜感。

　　大家默契安静下来——就等着她们作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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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乎的奖杯，我说的是物理性的。

　　奖杯冒着热腾腾的热气，宋枝她们正在奖杯里泡面。

　　？！

　　也没有那么抽象，起码在里面罩了层食堂里摸来的塑料袋，可惜只有一双一次性筷子。

　　在教室里害怕味大，专门捧着奖杯围在走廊看着许多班的人流吸溜面……

　　“诶诶，嘴唇别沾到筷子！”

　　“给我来口！”

　　“你已经吃了两口了，到我了！”

　　“嗯嗯嗯，香的嘞！”

　　“你别说，味道就是不一样哈！”

　　平日最擅长讨乞吃口的男生都缩在位子上啧啧称奇。

　　你一嘬我一嘬，把江舟一辣眼睛得手臂抵住右侧，眼不见为净。

　　叶姝咬着笔盖直笑。

　　“别咬笔盖。”
　　“哦。”

　　*

　　对不起穿插一句，因为我觉得这句话特别对——

　　好事不会纷至沓来，但坏事总会接踵而至。

　　因为宋枝爷爷的体检结果出来，有些不对劲，复查过后是胃癌…

　　这玩笑开得真冷。
　　不好意思，
　　好像不是玩笑…

　　消息传到耳中总是飘忽，非得等在医院消毒水闻得透彻才有实感。

　　宋枝小鸡一样杵在一旁，这几天眼角的皮肤都被熏染成了红色。

　　这是一个她不能失去的人。
　　不能失去，不敢失去，没法失去。

　　她同一般的小孩还是有些不一样，因为从小父母的缺失，思想上是很成熟的，又因为爷爷奶奶的陪伴，行为上反而很幼稚。

　　奶奶到底腿脚不如她利索，她一边跑上跑下地帮忙，一边又明摆着脸色赌气。

　　第一次见到爷爷掉眼泪时，她红着眼眶爆发了，跳起来捶爷爷的膝盖，又不敢用力，平日俏生生的脸涨红，矛盾得快到晕厥。

　　树欲静而风不止，她拼了命地抱着树干，却发现兜不住飒飒作响的落叶。

　　怎么办啊，我兜不住它!

　　奶奶哄完老的又哄小的，两个老的最后一起哄小的。

　　这才是宋枝最熟悉的模式，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安心。

　　江舟一和叶姝从肿瘤部出来，两人一身校服，没等到周末，开了晚自习的假条出来。

　　江舟一鸦睫低垂，面无表情的模样。鼻尖背叛了他，激出一片粉冻。透薄的眼皮拉拢，用厌世遮掩无助。
　　见叶姝停在身前，却缄默不言。

　　“……真挺操蛋，你说是吗？”江舟一挑眉望向他，不露情绪地勾起嘴角。
　　叶姝舌头抵住发麻的牙尖，张开手臂抱住他。

　　江舟一怔愣了一下，鼻尖的酸意终于停住凝滞，散入全身，他手臂收拢，紧紧回抱住他。

　　胃癌早期，是很宽容的，不会带走谁。

　　总得让老天犯一下贱，开点不会改变任何的玩笑。

　　叶姝下巴摩挲江舟一的颈线，缓缓开口：“你答应我月底吃我做的饭，正好请假，不如就今天？”

　　江舟一捕捉到扑打在脖颈间的热气，他忽然想起宋枝在排练间隙背着叶姝对他说的悄悄话——

　　“叶姝这人外热内冷，……你别误会！我没有说他坏话的意思嗷！他对你挺热的！”

　　跟着火的湿木棍一样。
　　他辣他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