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梦中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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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叶一天天地落，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
李青没想过要把人一直困在这方寸之地的，他怕给人关出病来。
可上次碰见了李若谷，这意外让他心中警铃大作。只要一把人带出去，他就老疑神疑鬼会有熟人碰见，就要通风报信给他爸，就要再一次地失去白静云。
他不能再接受又一个五年了。
再一个五年，谁晓得白静云不会爱上别人？甚至，会不会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这样一来，他的心更不会在他身上了，就只顾着自己的小家庭了。他责任心和道德感那么重的一个人，说不定还要为了他的妻子和孩子跟他拼命，二人就站在完全的对立面上了，光是想着，他就觉得这简直无法接受。
每天，他盯着白静云在他身边，早晚地看着。看着还不够，还要牵着，搂着，吻着。可越这么做，看着白静云因为忍受而皱起的眉头，他心里就越是害怕，越是控制不住地惴惴不安，那些恶梦一般的猜测就挥散不去地在他脑海里徘徊。久而久之，就连白静云出门买菜他都要阻挠半天。
不安感充斥着他的全身。
他回了一趟家，从父亲的相册里挑了一张白玉简的相片，洗出来，裱进相框，拿给白静云，好让他单调的生活里可以有父亲安慰。
他问要不要在家里做一个小台，给他父亲供香，白静云说不用了，他父亲受不住。一会儿又说李青真有本事，这张照片拍得真好，父亲那里都没有，不晓得他是哪里搞来的。
他夸好，却把这相片收起来了。
本来李青是把这张相片摆在床头的，和他和白静云、李分明的全家福放在一起。现在那里只剩一张照片了，只是恢复原状罢了，却叫他觉得空落落的，像本该在那的东西少了一样。
可能因为忧思过重，也不知是不是白玉简的在天之灵显在了这房子里，看到儿子不被当人对待，发起了脾气，总之，李青的睡眠一天比一天差，他英俊的脸上，眼下现出了两道青灰，夜里也总是突然惊醒。
拉了床头灯，在暖黄的灯光下，看到他们三人的全家福摆在床头，白静云也依旧在他怀里，他才又安心地睡去。
有时候他一夜能醒好几次，做好几个梦。一会儿是白静云突然消失不见了，他怎么找都找不到，怎么叫他，他都不出来；一会儿是白玉简的灵魂飘过来，一道白白的影子，没有脚，没有脸，可他知道那是白静云的父亲。他冷冷地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的儿子，李青答不上来，只是一遍遍解释说我爱他，跪在地上乞求他的同意；一会儿又是五年前的场景重现，这个最恐怖，他一会儿是第三视角，看白静云就那么绝情地走掉，一会儿又穿回自己的身体里，李分明不见了，他想拉住白静云，却怎么努力也没法挪动分毫。
他猛得惊醒，身子一抖，窗外吹来的风让他额头一阵冰凉。
有时这动作会把白静云也弄醒，他就拍拍他的背，说没事了，没事了，抱着他又陷进柔软的床垫里，陷进黑沉的梦里。
一天早上，窗外温暖的阳光照进来，微风吹拂他惺忪的脸庞，干燥温暖的被窝里，他全身舒适。摸了把旁边，却没有人。
他起来找人，卧室，卫生间，客厅，厨房，地下室，哪里都没有白静云的身影。
他想出门找，却发现门窗都被封死了。他急坏了，疯狂地踹门，一脚把那铁制大门踹开的时候，他终于醒了。
一睁眼，又是一片黑暗，白静云已经完全被他睡梦中的动作弄醒了，盘腿坐在旁边，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他大口地喘气，一把起身将他抱住。白静云摸摸他的头发，从后脑一直摸到脖颈处，到他碎发茬消失的地方，摸到一手汗。
又拍着他的背，问怎么了？做恶梦了吗？
他说没有，想把白静云再抱紧点，一用力，却发现怀里空了。
一整晚，他陷在梦里，没有尽头，极其难受地睡到天亮。
这样的睡眠没有一点慰劳到他的身体，反而使他更加疲惫。
看着李青眼下的青灰，本来生龙活虎的一个大小伙子被折腾成这样，白静云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李青的恶梦没多久便成了真，一天早上，外面阴沉沉的，他醒来，探手摸向身侧，被窝里面已经没有热气了。
他吓了一大跳，恐怖的是，真正醒来的人是知道自己不在梦里的。
他立刻跳下床，慌慌张张往外冲。
大门锁好了吗？陈谦漏过凌之平的消息了吗？还是李若谷那死丫头发现什么不对劲了？
他不敢细想，没头苍蝇一样屋子里转，一边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一边大声唤着“云！云你在哪？云！你出来！”
白静云从厨房里探出身来，大声应到“我在这！”
李青好像急得失了智，他听不见白静云叫他，白静云不得不扯着嗓子喊“我在这！在厨房！”
半天，李青回过神来，往厨房冲去。
只见白静云围着围裙，手上还拿着漏勺，锅里好像在煮着什么东西。
他胸口里攒着的气终于吐出来，卸力了一般瘫在白静云身上抱住他，惊魂未定地喃喃道“吓死我了……”
白静云拿漏勺柄戳他，叫他去刷牙洗脸，说一会儿面就好了。
李青自认既然把人关起来了，还强迫他做不爱做的事，其他方面就应该把人照顾妥帖，让他舒心。
长久以来，李青掌握了家里的锅碗瓢盆，白静云好久没进过厨房了。
看着白静云很有点贤惠的背影，他心里有点暖暖的，忍不住要痴笑出来，像一个辛苦操持全家的女人的不着家的男人终于犒劳了她一回的那个女人那样笑。
一会儿，又心觉事出反常，难道他又往汤面里面添了点小料？
他有点不敢吃了，万一这次药效大呢？一觉睡死过去，醒来人又跑了。
他诺诺问道，怎么突然做饭给他吃？
白静云奇怪道，今天是你二十四岁的生日啊！该吃一碗面的。
快去刷牙，白静云催促道。
嗷，李青绵绵地回。
汤底是昨晚剩的鸡汤，面是细面，过了凉水以后变得筋道，上面摆了两颗清脆的青菜，几片卤牛肉，撒了葱花。
很简单的吃食，但因为是白静云亲手做成，又在这样一个让人感到幸福的特殊日子，李青很珍惜地品尝，最后把汤也喝得一干二净。
没订蛋糕，不过李青还想许一个愿望，白静云问是什么愿望，李青说没想好，想到了再讲。
本来这一天已经足够愉快，李青没想到晚上还有惊喜等着他。
正准备上床睡觉了，一掀开被子，李青看到一卷卷轴，展开来，是一幅画。
画得是李青小时候，手里拿着个绿色小虫。
水墨画，不讲究形似，但少年李青那股机灵又桀骜的气质像了个十成十。
他高兴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像条大狗一样抱着白静云又亲又啃，兴奋地唤他云，说你怎么这么好！真的，你对我太好了！
白静云难得没有推他，还很亲密地摸他脑袋，说今天是你生日，你高兴就好。
夜里李青舍不得睡，抱着那卷轴一直看，一边看一边大加夸赞，说画得太好了，说他当初就该去上美院，分明是个大画家的料子云云。
白静云给他闹了个红脸，说那你欣赏去吧，我睡了。
李青才关灯，抱着白静云，想着明天一定要拿给陈谦看看，难得地睡了一个踏实觉。
陈谦，陈谦不知道李青此刻心中是怎样的狂喜，他吃不下，睡不好，夜半躺在床上都发愁。
不为别的，李若谷要他查一个人，正是那凌之平。
不晓得那小子的妹妹是怎么和李若谷搭上关系的，总之他是被缠上了。
怎么查？人都是他亲手打伤，亲手送进医院的，来龙去脉他都一清二楚还要他怎么查？把自己交代出去吗？！还非要个说法！
那大小姐一吩咐下来他就开始打哈哈，说马上，马上。
可他骑的是匹木马，无论怎么向他抽鞭子都只会原地晃，动不了一下的。一边李若谷又催命似的催，电话短信是按下葫芦浮起瓢，一茬接着一茬地追，他头发都快给催白了！
展开画卷，陈谦苦涩又欣慰地笑了，只要兄弟幸福，被那死妮子缠死也不算辛苦了。
他客气地夸奖说好看，活灵活现。
李青却来劲了，说是吧！我哥是天生画家的料子啊！都没照着照片画，信手就画出来了，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那时候他最可爱了，兄弟两感情最好了！
陈谦有点无语地笑了。听说好像人只要陷入恋爱中，甭管你原来什么样，统统都得把脑子扔了变傻子。这话搁以前他是不信的，现在信了。
他不得不把画卷收起来，摁下李青，问他李若谷的事到底怎么办。
李青冷静下来，他撇过头去，有点不愿面对似的，说拖着，说查不到，把李若谷的耐心耗完了就没事了。
陈谦点了一支烟，苦笑着说，这回不一样，不晓得怎么搞的，那丫头好像跟这事磕上了，大有一种不查清楚不罢休的架势。
李青也点起了烟，眉头皱成个川字，两人静默在尼古丁燃烧升起的烟雾里，一根接着一根地抽，没一会儿，陈谦的办公室里香云飘飘。
过了会儿，李青率先开口了，说先拖着，以后再讲。
陈谦点点头，也没别的办法了，把烟摁熄在烟灰缸里。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梦中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