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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欠你一份安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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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传来达达的马蹄,一人翻身下马,立于她面前。
从地上的靴子,和熟悉的气息,林晞没抬头就知道是谁。
兰陵王向她伸出他修长、有力的手,声音低沉命令着:“上马!”
“不要!”
她倔强的偏过头,抱住双膝,咬紧嘴唇,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颤抖的。
对面叹了口气,下一秒,林晞身子一轻,整个人已经被他抬到怀里,直接抱上了马背。
他跟着也娴熟地翻上马背。
“放开我!你走!你走!我不要你管!”
林晞生气地捶他,打他,挣扎着,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你这个小气鬼,小心眼的高长恭,我讨厌你!我就是自己爬回去,也不要你来救!”
高长恭气笑了:“好啊,你是胆子越来越来大了,连名带姓地叫本王都叫习惯了,爬回去?很好,你会有这个机会的。”
兰陵王任她发疯了一会儿,将她的两只手一把抓住,呵斥道:“再闹,把周兵引过来,本王可真不救你第二次了!”
语气还是凶巴巴的,但明显,没有那么冰冷了。
林晞才稍稍冷静了下来,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委屈,改为了低声抽泣。
“驾!”兰陵王驱马前行,很快马儿飞跑起来,去追赶接应的队伍。
马儿颠簸,林晞轻轻扶住他的肩,明显感觉他身体僵了一下,但这一次,他没有抗拒。
“殿下,回邺城之前,还有一件事。”
兰陵王哼了一声:“还用你提醒!”
翌日,洛阳城内,一队官兵涌进街东的那间药材铺子。
药材铺已人去楼空。案几上,只余一枚蜡丸压着一方素笺。
蜡丸内空空如也,所有的信息,都明明白白地写在了那张纸上。
字迹清隽,力透纸背:
「林姑娘,情非得已,欠你一份安宁。」
「他日若在邺城受委屈,长安,仍是你的归处。」
—— 北周齐王宇文宪留
表面道歉,实则离间。
这信笺,与其说是写给她的,不如说是写给兰陵王的挑衅信。
林晞下意识看向了高长恭。
他英俊的眉间凝了一层霜雪,几秒后忽然嗤笑出声,将那信笺扔在一旁。
“烧了这里。”他转身走出店铺大门。
“既然主人已逃,这藏污纳垢之所,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是!”
火光燃起,林晞看了一眼那案几。素笺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更像一种无声的嘲讽。
回到齐营,换过衣服,休整一晚,又匆匆赶路。
兰陵王一边督促着队伍行进,一边骑着马绕到最后边。
他看了眼林晞:
“怎么样?还能跟得上吗?要不要上马?”
“要!真的走不动了!”林晞连忙点头。
亏你还知道问,大清早跟军训似的,一口饭没吃,十几公里的行路,她都是小跑才跟上,简直要人命了!
“不要?那好。”兰陵王转身就走,丢下一句:“走不动就用爬的。”
……她明明说的是“要”!林晞气得想骂人。高长恭你耳朵是摆设吗?
她越走越慢,连抬伤兵的都超了她。她彻底撑不住,瘫坐在地上喘粗气——这鬼地方,没点体力真活不下去。
“原地休息!”前面传来命令。
林晞刚松口气,兰陵王又绕回来了,冷冰冰丢下一句:“队伍都快没影了,还不赶紧追?在这儿磨蹭什么?”
林晞火气噌地上来,故意刺他:
“殿下有这跟我费口舌的功夫,不如还是好好想想耽误了归期,回去怎么去跟齐国皇帝交代!”
“言之有理。”
他点点头,立刻采纳了她的意见,策马向前喊道,“休息结束!大家走快一点,全速前进!我们要把耽误的这两天行程赶出来,万一有哪个掉队的——”
他扫了眼林晞:“就让她自己爬回去!”
队伍立刻加快了步伐,连抬着伤兵的也跑得飞快,林晞快要放弃挣扎。
她刚经历了荒野求生,又来大型马拉松啊?长跑是她的死穴啊!
再次见到兰陵王的时候,林晞浑身骨头架子都要散了。
兰陵王丢给她一壶水,她掀开盖子就要灌下。
头顶幽幽的声音响起:“那是本王的水壶,只有本王的女人才能喝。”
林晞像没听到一样直接灌下,也不管什么直接接触间接接触了。
兰陵王看她狼狈的样子,绷住了想笑的冲动:“如果你求本王的话,本王可以考虑接下来让你骑马前行。”
林晞想破口大骂,可转念一想,我这么辛苦是在惩罚自己吗?
她眨眨眼,将信将疑:“真的?”
“你不信就算了--”
“我信,我信!”
林晞连忙道,这一次,她说什么也不要再让自己的身体受苦了!
兰陵王望着她,薄唇微启,星眸似笑非笑。
林晞垂眸,心中腹诽:笑得再好看,也掩盖不了你是个幼稚鬼的事实!
兰陵王将马牵到她面前,束手而立。
林晞手脚并用往上爬,马一扬蹄,她差点被踹飞。
兰陵王只好将她抱上马背,随后自己也跟着跳了上去。
“你如果改变主意了,我可以当作一切没有发生过,王府为你留一间最好的雅阁。”他靠近她耳后,低沉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林晞凝噎,心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他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此刻正低着头,以一种恳求的语气,小心翼翼的试探。
她勉强笑了笑:
“殿下要是改主意了,我还是可以当你的丫鬟,一路上照顾你,伺候你。”
兰陵王脸色一沉,把马赶得飞快,吓得林晞惊叫连连。
等马稍微平静下来,兰陵王阴着脸再问:
“给你个机会重说一遍,否则,把你从马上扔下去!”
林晞平复了下呼吸,苦笑道:
“民女当然愿意和殿下回去住大宅子,只是,殿下从战场上带一个陌生的女子回家,还不知如何和府里的妻妾交代呢?”
“谁跟你说本王已有家室了?!”
林晞一愣,不然呢?他虽然还年轻,可也过了弱冠之年,古代人成婚早,按他的年纪,怕是孩子都遍地跑了。
兰陵王气到发抖,一把掐在她的腰上:
“你把长恭当什么人了?”
他从小便见惯了那些,刚取得些权势,明明路边还满是白骨,便先搜罗天下美女,过上骄奢淫逸日子的人。
这些人不想着如何治世,却利用手中权利,盖敛天下宝物,取之如锱铢,用之如泥沙。
至于女人,但凡有点姿色的,全部都收入囊中,随手又弃如敝履,天下任其予夺予求,与禽兽无异。
甚至他自己,就是在这种肮脏的环境中诞生的。
洁身自好,是他与这个世道无声的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