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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我与兰陵王并不相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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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邕帐中,一位老将忧心忡忡地说:
“段韶手上尚有大军驻扎城内,而我们只有千余人,陛下这次以身犯险,若他们前来追赶,我们恐怕难以抵挡。”
“段韶可不是那种意气用事的人,他不知道我在此,没有出兵的理由,再说,他的那些人,兰陵王可调不动。”
宇文邕成竹在胸,“独孤将军,齐主已下诏令兰陵王回朝,高长恭若敢抗旨滞留,便是有贪恋兵权,拥兵自重之嫌,犯了君王之大忌。”
独孤将军恍然大悟:
“即便擒不住兰陵王,若能离间他们君臣,便为我北周除去一个心腹大患,陛下圣明!”
宇文邕看了看林晞: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兰陵王,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他们竟然要利用我威胁兰陵王,却不知道,她已经被兰陵王赶出来了,兰陵王又怎会冒险来救她呢?
“我跟兰陵王并不相熟,你们抓了我也没用!”她急着喊道。
“是吗?不相熟,他会将一个女子带在身边,同食同寝?不相熟,你会为他爬悬崖绝壁?不相熟,他会在全军庆功,寻你不见之际当众失态?”
林晞心中一沉,他竟然知道这么多?难道,齐军之中,仍有奸细?
“再说,有没有用,试试不就知道了?”宇文邕态度温和,不疾不徐,说出的话却令人胆寒。
“将此女押上囚车,即刻向西进发!”
“是!”
太阳已完全落山,独孤将军问:
“陛下,天黑了,还要赶路吗?”
“不必了,走太远,我还担心兰陵王追不上,轻易就放弃了,告知众将士,原地扎营,休息一夜。”
天色黑了,林晞呆在囚车里,饥肠辘辘,冷得瑟瑟发抖,想睡也睡不着,正发愁之际,负责看守她的侍卫长走过来,手里端着一碗白粥。
“饿了吗?想要吗?”他的语气不善。
好汉不吃眼前亏,林晞伸过手去。
“呸!”他向碗里吐了一口唾沫,然后直接倒在了囚车地面上。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
“哼!无冤无仇?高长恭杀了多少我北周的男儿?如今他的女人落到我们手里,你就好好的’享受’吧!”
我什么时候成他的女人了?林晞无言以对,只有背过身不理他,反正饿一天也不会死。
可那侍卫长哪肯轻易放过她?一只粗糙的大手猛地揪住她的头发,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头皮撕裂,硬生生将她的脸掰了回来!
“怎么?还敢给老子甩脸子?”
他狞笑着,按住她的头猛地向囚车撞去,“听说那高长恭长得跟娘们似的,老子当初还怀疑他是女扮男装!没想到他还好你这口?怎么,两个‘女人’在一起,能有什么乐趣?你说来给兄弟们听听,让大伙儿也开开眼啊!哈哈哈……”
他身后的士兵们爆发出一阵猥琐的哄笑。
林晞被撞地眼冒金星,怒目看过去,“你这种人,战场上真刀真枪打不过,只会说些污言秽语,算什么好汉!”
“贱人!你说什么?”侍卫长一个巴掌甩过来,抽出腰间的匕首,用刀尖隔着木栏,挑起林晞一缕散乱的头发,“你说,我要是现在割了你的耳朵,或者在你这张小脸上划几刀,再把你送还给高长恭……他还会不会要你这个丑八怪?嗯?”
冰凉的金属触感贴在脸颊上,带来了真实的恐惧。林晞惊恐地僵住,一动不敢动。
就在此时,侍卫长的手腕被一只极具力量的手牢牢攥住!
“朕的军营里,何时准允动用私刑了?”
一个冰冷而威严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声音不大,却让方才还气焰嚣张的侍卫长瞬间脸色惨白,匕首“当啷”一声掉在车内。
所有士兵齐刷刷跪倒在地,头颅深埋,噤若寒蝉。
宇文邕不知何时已然悄无声息地到来,他身着常服,外披一件黑色大氅,面色沉静如水,目光却锐利如刀,扫过跪地的侍卫长和那群士兵。
他甚至没看林晞,所有的威压都集中在了违令的下属身上。
“陛…陛下恕罪!”侍卫长声音颤抖。
宇文邕甩开他的手,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持利刃对一无寸铁之缚女,折辱妇孺,这便是朕的勇士所为?你是在丢朕的脸,丢大周的脸。”
“末将知罪!末将只是…只是恨极了那兰陵王……”
“你的恨,该用在战场上,用敌人的血来洗刷,而非在此泄愤。”宇文邕打断他,下达了判决,“自行去军法处,领二十军棍。若再犯,定斩不饶。”
“谢陛下不杀之恩!”侍卫长如蒙大赦,磕头后慌忙退下。
“将此女押入大帐,朕要亲自看守!”
“是!”
营帐中,宇文邕埋头处理公务,一封封的折子,翻个不停。
林晞冷眼旁观着,对他方才举动无法生出感激,毕竟,那些士兵敢那样对她,未必不是源自宇文邕的授意。
在一个等级森严的群体中,所有人的行动都是最高统治者个人意愿的外化,无论朝堂,军队,还是职场。
他想给她个下马威,然后再出来装好人,这是审讯惯用的伎俩,不知道接下来她将有什么即将面对。
“你犯不着这样瞪着我,我大军刚刚战败,兰陵王率军杀我众多将士,他们有些情绪实属正常。”
林晞定了定神,开口道:“民女自民间听闻,陛下英明神武,帐下良将如云。即使不用此不光彩的手段,也是四海朝拜,天下归心,不如早早放了民女,免得惹人非议,于陛下名声有碍。”
不管他怎么想,先把这顶高帽给他往头上一扣试试。
宇文邕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兵者,诡道也。”
“若‘光彩’能助朕踏平邺城,一统北方,朕不介意做个谦谦君子。”
他依旧批阅着奏章,声音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可惜,不能。”
“所以,”他放下笔,身体微微后靠,终于将全部的注意力投向她,那目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在‘胜之不武’与‘败得壮烈’之间,朕永远选择前者。”
“至于你所说的‘光彩’……”
他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让林晞感到一阵寒意。
“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的。”